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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白天到現在還是有點茫然。
或許是有意無意的,他的確一直下意識避開秦夕林的生活。每個人生活都有隱私,他承認自己避開有私心——一旦聯想到對方有其他心儀之人、甚至有孩子什麼的,自己就真的犯了無可救藥的錯誤,但是他也是因為確信自己。
但,喜歡梅花劍尊?
喜歡——青明?
那個青明???
「啊啊啊啊我真的要死了啊——!!!」
白天猛然回神,看著旁邊有人氣喘吁吁地揹著石頭。華山的崖上露珠未散,霧氣從山腳升起,曬得練武場的石頭都閃爍著白光,幾乎像是仙境。
然而這如同仙人居處的地方此刻正回蕩著淒厲的叫聲,彷彿身處地獄。
「不行了,真的不行——!」
「師叔!師叔放過我們!」
「說什麼鬼話連篇。」青明扛著劍,白衣被風揚得亂飛,「現在的小孩真不成樣子,這點訓練都扛不住?年輕人啊——」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直接跳上那輛鐵車。那車上原本就壓著幾個正在練蹲舉的弟子,現在又多了他一個。車軸一沉,發出可怕的金屬聲。
「嗚呃呃呃……」
「明燾,你這肩頭還敢歪?啊?這麼偷懶,是不是連六合都忘了怎麼練!」
被點名的明字輩弟子發出了某種扭曲的叫聲,然而這很難說到底算不算是真的叫聲:畢竟他們現在可是舉著在上面重訓的其他弟子的鐵板。
「這真是太慘烈了。」唐步遠遠嘆氣,「元始天尊,這是在逼人練武還是在惹仇呢……」
青津在旁做筆記,面無表情:「這訓練已經超過人類極限了。」
他頓了頓,又深吸一口氣補上一句:「……至少我這輩子是不想試。」
「所以為了不參與懲罰,還是要做到『那件事情』。」
下一刻,青津臉色瞬變,鐵劍從腰間被抽出,旁邊埋伏的幾人也同時衝了上去。
青明看著這些攻擊連頭也不抬,只是隨意似的抬起手他手腕一拐,原本應落在肩頭的劍鋒瞬間擦過另一個襲擊的人的臉。
「啊!」
「抱、抱歉師,嗚喔!」
腹部猛然遭受重擊,青津直接被踹回到地板上,維持上揚的姿勢,他看見那漫天的暗器撒下,彷彿成為一張無可躲避的網。
然而梅花盛開的更早。
青明一腳蹬起,隨著下面弟子們的悶哼,眾人也不自覺看向四散的花瓣。
而白天也抬頭。
很美。
比曾經他見過的更華麗、更輕柔。
能與被譽為暗尊對上還壓一頭的,除了天下三劍的青明,不存在另一人。僅僅是站在那就像是一把由名匠鍛造出的寒劍,甚至不理解武學的人都會被其鋒芒震撼。
——也很遙遠。
白天握緊鐵劍,臉色一凜。
而原本在下面被壓著的弟子們也終於瘋了似各個掏出劍。
「啊啊啊!」
「快點!我們一起上!」
肉體的折磨已經把心裡那對師尊不能動手的給徹底擊垮,趁著青明對上唐步時幾個明字輩與玄字輩終於揮出劍。
然而,下一刻便被凌厲的殺氣掃到。
看著這一切,其他弟子也不自覺抖了下。
肉體的痛還好,心靈的壓力才是地獄。
那可是天下三劍之一的梅花劍尊啊——要他們對著那樣的人動手,甚至要動真格的釋放殺氣,根本比殺敵還難。
更別說得一天內做到至少十次,不做到就不能休息……這都是什麼訓練!
思及此,眾人不自覺還是有點怨氣的對向白天,畢竟這位也曾是終南的……不過隨即大家的目光就看到飛出牆的暗尊。
白天其實有瞬間有點想笑,結果一抬頭,青明剛好朝他看過來。
「看來你還很有閒嘛。」青明一挑眉,「上。」
「啊?」
話還沒結束,本能讓他側過頭,一柄劍已經削落他幾根髮絲。
兩人劍影交錯,風壓瞬間擴散,山崖邊的松葉都被震得亂飛。青明攻勢凌厲,幾乎不給喘息的空間。白天連連後退,手腕都麻了,終於被一腳踹飛,狠狠地撞上牆後在地上滾了一圈。
「你剛用了終南的招式?」青明原本還笑著,臉色瞬間扭曲起來。「敢在華山用終南的招式!找死啊!我現在就成全你!」
「我沒——嗚!」
下一刻又被壓到地上。
眼看他又被青明揍到滿地滾,還被罵得狗血淋頭,大家那一丁點的怨氣很快就消失殆盡。
「……他還活著嗎?」
「應該……勉強吧。」
「要不我們現在動手?」
「不……」
最後看白天終於跟唐步剛剛一樣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飛出去的姿態,眾弟子看著再次看向他們的劍尊,露出哀莫大於心死的微笑。
——啊,該死的不是終南,是他啊……

「哈——」白天靠在樹邊喘氣,抹掉臉上的灰,因為牽扯到傷口還是嘶了聲。
雖說早已習慣青明那種拳頭式訓練,但由於不像之前服用混元丹,身體的恢復速度還是不夠快。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在這種壓迫下,他記憶中的劍招與身體越來越能合拍,曾經的那種劍勢與肌肉的連動,越來越精準。
可有時候,他會不自覺換手。
左手。
他看著那隻布滿繭的手掌,眉頭微皺,然後用左手握上劍。
不順,當然是不順的,但是那手上對應劍的粗繭也同樣存在。
所以是秦夕林曾經特意訓練過嗎?
「你這是想挑戰分心二用?要左右同時用劍,成那天下二劍?」
唐步這時候才漫步上來,相較於狼狽的白天,他甚至手上還拿了不知從何來的酒壺。
看他這悠閒樣,白天瞪他一眼,「看來暗尊還很有力氣?」
唐步乾笑,跳上門邊:「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別讓道士大哥看見我了,我這老骨頭經不起折騰。」
不知何時也靠在大門旁的青津憂憂嘆氣:「再這樣訓練,比起跟終南比前,華山就要先瘋了……」
幾人看著練武場,弟子們還在哀嚎,風帶著劍聲與血氣。
白天抬頭,看著場中那個仍在揮劍的白衣人。
他動動嘴,牽動到傷口疼的嘶了一聲。
熟悉的地獄訓練,熟悉的慘叫。
可他知道,這才只是開始。

不過一個月後,華山內終於迎來喘息的機會。
「這段時間訓練辛苦了。」
看著幽幽的弟子們,青問輕咳一下宣佈:「我們知道現在訓練很勞累,但是每次都在這情況下,也難以知道進步。」
「所以,我們將在下月舉行比武,各字輩自由競爭,而比武前三名……」
「——會得到一顆紫霄丹作為獎勵。」
「……」
「诶?」
原本還滿是疲態的弟子們互相對視片刻,瞬間瘋了。
「天啊!紫霄丹?!」
「真的假的?!」
大家難掩震驚——雖然畢竟,那可是紫霄丹啊!可以匹敵少林寺大還丹的珍稀靈丹,只要一顆就能大大增幅修為。
「這次一定要贏!」
訓練場的氣氛一下子熱得像火。
白天看著眾人笑鬧,心頭鬆口氣,同時也覺得慶幸:看來煉丹房應成功練成混元丹沒錯,就是不知道怎麼掩蓋為紫霄丹的。
……這麼說起來,當初青明經手後的混元丹的確染上紫霞氣息,現在做出的混元丹不知道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情況。
如果也能跟那時候一樣人手一顆就好了,他想。

不過這股興奮果然還是被訓練打壓了大半啊。看著又像是焉菜的弟子們搖搖晃晃的回各自庭堂,白天摸了摸嘴角的傷痂正要往白梅館走,卻突然感覺自己後領被提住。
「诶、嗯?」
山上風大,天邊的雲被月光撕成細條。
白天被青明拖著,看他們一路往深山走,他短暫的思考想不會對方真的今天沒打夠想把自己給埋了,結果剛停下,就感覺手上多了個瓷瓶。
「收好。」
白天下意識抓緊,然後凝神一看,頓時愣住。
「這是……混元丹?」
「不然是糖豆?」青明哼了一聲,「白字輩就你一個,不給你給誰?」
「但……」
「說給你就給你,到時沒人跟你比你拿不到,這樣說出去豈不是要說我們虐待白字輩,為了個終南老頭壞了華山名聲,就說你是個大麻煩。」
……雖然說著的是關心的話,但怎麼聽著還是這麼欠揍。
白天深吸一口氣,抬頭看青明。
在這段時間的訓練,雖然青明看似都在折騰人,卻也是那真正沒有休息的——在其他人被打敗時他還在揮舞著劍,一人休息另一人又接著上。
他看著青明脖子後的線條,從不知何時起,那邊從一開始的乾爽到總是沾上汗水變得濕漉漉。然後就再也看不到——似乎在記憶中,總被繃帶與血汙給遮蓋住那片肉色。
直到今天,看青明背對著他,高高綁起的馬尾擋住後頸,濃密的黑髮被月光包住,那參雜的白絲就像是他稍早施展的劍法,鋒利而尖銳。
華山的劍向來如此,既薄、又硬。
就脆。
他不確定是不是那句「不給你給誰」讓他心裡亂成一團,又或是那被汗水浸透的髮尾在月光下太過刺眼。人閒著就會胡思亂想。那個總被他刻意壓下的疑問的種子就在這瞬間被情感灌溉,一不注意就生了根,長了藤,從胸口一路鑽出,順著爬到喉頭。
些許雲飄過,將月色蓋上淺淺的紗,照在那人身上的光也變得柔和,幾乎像是一個幻覺。
道士是求仙者。
是超脫世俗的、高高在上的、與凡人脫節的……
山風忽然停了。
「青明。」
白天開口,看著回頭過來的人。
他一瞬間不確定自己在看著哪個他,只是那壓在喉頭的話終究還是先從舌根滾出。

「……你有喜歡的人嗎?」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