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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逃亡
「子儀。」
有人在叫他,是誰?子儀記得入睡時有花草的香味,讓他原本渾身刺痛的身體放鬆許多。他的雙腿差點就斷了,他可是跑了好久好久,在傾盆大雨中跑到這來,從皇城一路不停地跑,還以為要跑一輩子呢,這都是因為――
「子儀,我們該走了。」對方輕輕搖醒子儀。
子儀坐起身來睜開眼睛,他看見熟悉的模樣,耳裡聽見呼喚的聲音,想來是記憶中的人吧,於是像往常一樣回應:「是,皇兄。」
「來,我們走。」對方露出笑容,朝子儀伸出手。子儀毫不猶豫地握住那隻手,對方緊緊回握,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不對。
子儀渾身一震,往後退開,使勁想抽開自己的手,同時他也看清楚那張臉:白色頭髮和紫色眼珠,一模一樣的特徵,但這不是哥哥――真正的哥哥不會露出賊笑撲倒子儀,一手將他困在懷裡,一手抓著石頭威脅他乖乖聽話!
「真是抱歉,太子,皇兄不幸戰死在皇城裡。你只能跟老娘走一趟了。」
這是皇姊。意識到這個駭人的現實,子儀嚇得哭出聲來,張口喊叫之際,口中倏忽填滿野草的腥味。
「唉,公主殿下,時候不早啦,去吧。」掙扎不已的子儀用眼角餘光看見前面端坐著兩位婆婆,婆婆的雙手被纏在藤蔓中,以太子皇兄相稱的姊弟所作所為她們是一點也不在意。
子儀徒勞無功地掙扎,皇姊不動如山用單手困住子儀,這時的皇姊已經不是女子柔和的模樣,她的聲音低沉,肩膀寬闊,指掌變得稜角分明。她喃喃念著咒語,手中握著的水遁符是一塊通透的石頭,受到咒語的召喚開始掀起波瀾,四人所在的小土屋內透進了早晨的陽光,光芒照亮湧動的水,折射耀眼的晨光像是自有生命一般。
看到水折射的光輝,子儀終於稍稍停下動作,他想到了哥哥。哥哥就是能讓水在手中湧動而分毫不逾越掌心的施術者,從子儀有記憶以來,皇宮裡就只有哥哥是真正陪伴他、照顧他的人。哥哥文武雙全,除了陪他識字讀書,也教他使用簡單的法術,祖母特地命令,要等到子儀成年之後,再由公主親自指導他。
日復一日,子儀念書、識字,在廣大的皇宮裡生活,有時牽著哥哥的手,遮住臉面在皇城裡逛逛,每年四次,忍受皇姊嚴厲地挑他毛病,皇宮裡的四位皇族,等待著他成年,等待輪到子儀坐在皇位上的那天。
直到今年秋分,平靜的等待被打破了,從北方的邊境而來,在清晨敲打城門。子儀終於想起來他聽見宮內的耳語,關於公主又斬首了什麼使者。但是,公主何時回來的?她不是應該在外頭宣揚國威嗎?為什麼突然回來了?
但是沒有人告訴子儀任何事,他就只記得這麼多了。子儀的記憶從六歲開始,打從他能記住事情,他就住在宮殿和皇城裡,學習寫字和念書,有時候學習拳腳或劍術,他一直以為,等待成年,就是他唯一需要擔憂的事……直到身上濺滿鮮血的皇姊撞破寢宮宮門的那一刻,子儀才發現,有些事,並非他不知情,就不會來影響他。
――這就是原因,子儀的雙眼淚流不止,渾身沒了力氣,任憑身邊的藤蔓鬆綁、水遁在皇姊手中掀起漩渦、包裹住姊弟倆,直到整個屋內淹滿水,將姊弟倆人送往遠方,一滴也沒有濺出門戶之外。
「站住!」
小屋闖進幾個外人,這個隱蔽在山中的小寨子數百年來與世隔絕,不僅昨晚來了外人,今早甚至直闖進婆婆的住處。
「把人交出……」來者話沒說完,藤蔓纏身,滋地一聲就剩下鞋帽刀劍落在地上,後頭跟著的一個不缺地被藤蔓給揪住,屋內的綠蔓遮蔽日光,倏忽綻放白花散發嗆逼得濃烈香氣,不久之後,藤蔓乾枯散落,剩下兩名黑髮如瀑的少婦端坐在原地。
目送子儀姊弟離開的兩位婆婆,現在成了兩名少婦,她們互相攙扶著起身,踏出土屋,要抓緊時間給寨子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