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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愛」的種種證詞 4-2

奏來到她們家的那一天,番長她印象深刻的第一件事,不是奏在一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潸然淚下與她說:「青她說,對不起。」而是她在沒辦法鼓起勇氣把對方摟進自己懷裡的,肢體僵硬的瞬間,她發現今天的天氣真的是好的嚇人,烈日的大太陽天,把外頭照的一片通白,而看不進其他的甚麼,像是慣常對面的鄰居在陽台曬衣服,倒是她只聽的進那盛夏的蟬聲在外頭繞響不絕於耳,太轟鳴地惱人。

她發現她比她還要更慌。

因為她預感自己將會知曉……不對,應該說她其實早已注意到了奏對青的感情,只是她一直不敢相信,以至於一直以來她都忽略著這件事,然而如今,奏就在她面前哭著向她訴說,全盤托出,不就不得不讓始終膽怯的她去正視對方的愛了嗎。

那她的,她的愛……又該怎麼辦呢?

她恍然在自己那陰鬱的情緒裡驚恐地回神,還得是她在注意到她對自己的愛,諸種思考、說法、對她而言都讓她無比想要逃離現場、逃離奏的身邊,愛一事竟可以如此難以啟齒,連愛這個字都像是髒字了一樣。

話說,她愛奏嗎?

她只能暫且把奏拉近自己的房間,好像要在房間裡給關起來,以在隱蔽裡尋求那最後的隱私,就也像是能把自己的內心也關起來的。

她們倆並排坐在地上,倚在床邊,因外頭的亮度而自然把燈關上,只留太活力的白日照射房間,她們則坐在另一半的陰影裡頭,把大腿伸直,讓肌膚接觸著冰涼的磁磚,在影子中,她的視野裡奏的面容好像在遠方刺眼的陽光前面,只留下某種面容上點點雜訊和模糊的輪廓,她聽著奏語帶啜泣地向她一五一十道盡事情的來龍去脈,奏與青私自的又一次生日約會、奏任性的願望、奏的告白……

由奏所說的一切事情與她來說都太過遙遠了,太無關緊要了,就像是那背在她們身後,只是襯托著她們的大太陽光,都不過是僅僅的背景,要把她們籠罩住的,陷在裡頭,讓她自覺自我的精神與之對比下是如何晦暗而汙濁。

以至於她忽然都看不準了奏,覺得那話語裡滿是他人的奏,多麼討厭,卻也因奏哽咽著的本身的聲音,是那麼的柔弱、可憐而惹人喜愛。

所以她的話語無法阻止的具有冷眼旁觀的性質,她說:「我也不知道……」

或許她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念頭,對她直白的說:「妳怎麼知道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呢?」才是她的本心吧,多麼像個怨婦。

但她沒辦法,她比起面對奏漫溢而出的悲傷,自己所能耍的任性也就到此為止了,她下定決心,深呼了口氣,終於回到她的平常狀態,與奏相處的一貫模式,成為她是與奏最好,而能談論這些所有秘密的閨密的同時,把所有怨氣、發怒,不管是對誰的都好,都暫時一併的放到內心的裡面再裡面。

直到入夜,她們把話都說光了,吃完螺鈿幫她們買的晚飯以後,她們又窩回房間,鑽到床窩裡,準備早早的入睡。她躺著,而奏趴著用手撐著她的頭,長髮隨意垂落在她手邊,望向自己。夜裡滲透無數黑暗,而能把她們的界線模糊,那就像是甜蜜的陷阱,她想,因為她了解,這種親暱只是一時親臨自己而已。

「為什麼番長會對我那麼好呢?」

「沒有甚麼為什麼呀,這只是好朋友所該做的。」她如此說。

所以奏抱向她,缺乏距離感的奏,她想,不過她知道,她並沒有惡意,也沒有甚麼別的意味。奏在她耳邊說:「謝謝妳,能把這些分擔給番長真是太好了。」

其實她知道的,從奏的話語裡就足夠明白的,青肯定也喜歡奏,只是青是個彆扭且害怕受傷、使人受傷的溫柔傢伙,才變成現在的局面,不過,或許這種事總是當局者迷吧。

她想著此事企求睡去,好像奏的事可以就此離她遠去。

在那晚夢裡,她其實並不安眠,她可以感覺著床邊的人也在輾轉難眠,時而背身她哭泣,時而拿起手機滑呀滑的,她偷偷假裝自己睡著以後而向奏那邊翻身,想要偷偷靠在她身後,想要給她溫暖或支持,或其實是自己想做無意識地撒嬌,希望對方藉此能注意到自己,貪戀著對方不望向自己的溫度而已。

只是沒有,對方不曾回望她,於是她也只能在那片彷彿全世界都遺忘她的無聲夜晚懷抱自身,那她已經自認為是苦戀的感情,慢慢睡去。

於是在那晚她因淺眠而醒來時,翻過身發現應該在那裡的奏忽然不在,床裡只留她一人,孤獨於是在夏夜的清爽裡頭降臨,好像那本是她不可避免的命運,她沒有多做恐懼,或是感到任何不安,而是滿滿無奈油然而生,她只能無言以對,讓夜晚始終是那麼寂靜。

窗外的月光皎潔地映照從床上起身的她的側臉,看著那樣剔透的像是一破就碎的月光,她想,她只能也必須面對它,那令她難堪卻也必須珍惜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