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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音極差的廉價租屋,腸枯思竭的小說家與咳嗽不止的隔壁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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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噠噠噠......噠噠......」一磚一瓦的奢華王宮自平地一點點地砌起。
『咳咳、咳呃!咳——!』
「噠————————」然後被剷平搗碎,恢復成一攤碎磚瓦。

「噠......噠噠......噠......」宮廷花園的稀有花卉一株一株地排放成繁複的圖案。
『咳喝!呃——咳咳咳咳!咳!』
「噠————————」然後被整片連根拔起,任由它變回一片荒蕪旱地。

小說家煩躁地低吼,就近抄起筆電旁的空泡麵碗,往隔音效果極差的木心板隔板砸去。撞擊發出一聲猛烈聲響在凌晨的狹小雅房裡顯得突兀至極,跌落的空碗中幾滴冷掉結塊的油滴沾到亂扔在旁的存摺,而隔壁咳嗽聲仍如回聲般反彈過來。
要不是才思枯竭、沒有出版社欣賞他的作品,也不會淪落到要在這個又破又小的廉價租屋處度日。然而還能度日的日子也不多了,帳戶的錢不知道還能不能撐過這個禮拜,再不寫出點好的東西,再不寫出點能吸引編輯目光的東西,再不嘗試出精彩的寫法完成腦袋中的曠世巨作——
『咳咳!咳呃——!』
小說家碰地一聲拍桌起身,要寫出好東西首先隔壁這吵得要死的惡鄰居要先閉嘴。

小說家推開椅子,煩躁地踢開堆了滿地的泡麵碗和便利商店微波食品飯盒,遷怒似地拔開房門,怒氣沖沖站到肺臟壞死的鄰居房門外,用力地拍擊門板。
「碰碰碰碰碰碰碰!」
回應他的是幾聲一如往常的咳嗽。
還裝死?!咳嗽那麼大聲別想裝作睡著了。小說家附贈踹了幾腳,又重又急地再度拍響木頭門。
咳嗽聲這才緩緩飄近,小說家後退一步,清清嗓,準備面對應門者。

「咿呀——」門縫緩緩被拉開,小說家瞪大眼。
探出頭的是一個身高比他矮上三顆頭、佝僂著背、滿臉皺紋與瘡疤的老人。
「咳咳......有什麼事情嗎?」
小說家不自覺退了一步,這位鄰居馬上接話:「我得了病,但不會傳染。咳咳......這身毛病很久了,天氣轉涼就會咳不停。」
「你......我......我是來說......不,沒事。」小說家一時間失了罵人的魄力。面前的人扶著門框,纖弱的身體隨著咳嗽而顫抖,雙眼佈滿血絲,眼眶下掛著一道青黑的陰影。
「吵到你了啊?對不起,咳咳、咳......對不起打擾你睡覺。」
「你......生了什麼病?」他不確定這樣問會不會有失禮貌,但他太好奇了,不知怎地,也許出於小說家對某些事物的敏銳嗅覺吧。
「絕症啦絕症。咳咳......咳咳......家裡沒錢,娶了老婆本來要一起打拼,聽我得了病,咳咳,隨便租個房子丟我自生自滅,現在八成,咳咳咳咳......跟別的男人跑了,孩子不知道生幾個了,說不定有孫子了。」
他才說完,突然猛烈咳了起來,虛軟的腳一歪就要跌倒,小說家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猶豫一下決定攙扶他回到房間休息。

他把人放躺回床上,然後在對方示意下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
小說家發現這房間的格局和他的房間一樣,小小張的單人床、書桌椅子、一個衣櫃,沒了。但這間房間卻非常整潔,東西不多,全都擺在該在的位置,書桌上也放了好幾本厚厚的日記本,吸引了小說家的目光。
「咳咳、年輕人,你是做什麼的?」老人躺臥在床,恢復呼吸節奏的他只是靜靜望著天花板。
「我是小說家......還沒有名氣的小說家就是了。」
「這樣啊,咳咳......那你喜歡聽故事嗎?」
「喜歡!」小說家像是小孩子聽到媽媽要說故事給他聽一樣,突然開心地大聲回應。
對,小時候的他應該就是這樣,他喜歡故事。就算只是個小孩,什麼字也不認得,但只要媽媽唸起童書,就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那時候的他聽到開心的故事會笑一整天,聽到悲傷的故事會哭一整晚,就算只是個孩子,就因為只是個孩子,那些簡單卻深刻的故事總是牢牢抓住他的心。
「哈哈......」老人笑了,他指了指那疊厚日記說下去。「那我來說說、咳咳、最精彩的那些故事吧。」



精裝書封的質感抱在手裡很是厚實,而且搭載著一個故事的重量,道盡了一個陽光與風霜的生命。
小說家,一位當紅小說家,穿著簡便的衣著以及避人耳目的墨鏡,輕輕把手中捧著的書冊與花束放在被春花野草包圍著的墓碑前。

謝謝你,和我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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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