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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水戶洋平站在洗臉盆前,他站了幾分鐘了,而且知道他沒辦法就這樣一直站下去。他應該快點洗好刀和手,然後快點出去。但此刻他仍然一動不動,神情嚴竣,糾結地看著自己的右手。

正確來說,是右手食指。

這隻手指剛才三生有幸,碰到花道的嘴唇八次。他這輩子就沒想到有機會碰到花道的嘴唇,更何況一碰就碰八下——

所以他到底要不要洗手?

切水果的刀必須洗,但手指到底要不要洗?水戶洋平用另一隻手揉著額角,這個問題好爛,他為什麼要想這個問題?他發什麼花癡?他是碰到偶像的手就會說出這輩子都不要再洗手了的追星少女嗎?為什麼要站在花道病房的浴室裡糾結這種事情?

簡直太搞笑了!

水戶洋平在心裡罵了自己幾句。打開水龍頭,深呼吸一口氣,又深呼吸第二口氣,接著心一狠,將右手食指戳進冰涼透明的水柱裡。

水龍頭的水壓不小,水流在他的手指碰到水的一秒內就三百六十度將表面積不大的指節沖刷了一遍。

好。很好。已經洗了,沒有挽回的餘地。沒有必要繼續糾結這種少女心的問題了。

水戶洋平舒出一口氣,開始和往常一樣洗手洗刀子。刀只是拿來切蘋果的小刀,用水隨便沖一沖就乾淨了。他隨手甩了甩濕漉漉的手和刀,然後用自己的衣角擦乾。

他垂眼看著亮銀色刀片上自己的倒影,又抬頭看了眼浴室附設的鏡子裡的自己,和平時沒有兩樣。表情控管他一向有信心,剛才雖然臉有點熱,但應該沒讓花道看出什麼異樣來。

水戶洋平平靜了下來。他拍了一把自己的臉,看著鏡子,又一次在心底自我喊話。要認清現實,保持好界線,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要生出那些只會讓自己難受的遐想。花道是單純的傢伙,喜歡女孩子,喜歡晴子。所以他要把自己的心思藏好,藏得隱密一點,不能讓花道察覺,也不要沒事給自己找罪受。

櫻木花道等了五分多鐘,才等到水戶洋平出來。五分鐘很短,但洗個水果刀和手,再怎麼樣都不需要五分鐘的時間,就算洋平途中順便上了個廁所,也不需要那麼久。櫻木花道沒有詢問洋平剛才待在浴室裡幹嘛,只是自然而然地開口問道,「洋平,你今天幾點要回去?」

水戶洋平坐回他剛才的位置,他看了旁邊小置物櫃上面的時鐘,現在時間是下午五點四十分。「今天我不用打工,可以待到你吃完晚餐。」

復健中心的晚餐時間是晚上六點至六點半開始,通常送到櫻木花道這裡的時候是六點二十左右。

「唔。」櫻木花道抓了抓脖子。傍晚的室內雖然不算悶熱,但他還是出了點汗,身上有些濕黏得不太舒服。於是他靈光一閃,開口道,「那現在還有時間,洋平幫我擦澡吧。」

「啊?」水戶洋平傻了。

櫻木花道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早上復健流了好多汗,今天又感覺好熱。雖然本天才自己可以洗,但背後很難洗乾淨。」櫻木花道抬高自己的肩膀和手臂,做出想要摸到後背的姿勢。「你看,這樣背就會痛了。」

水戶洋平聽到這話,連忙把他的手壓下來,語氣有些無奈,「會痛就不要這樣做啊。」

「那洋平幫我擦背。」櫻木花道理直氣壯地做出要求。「現在趕快洗一洗,洗完剛好可以吃晚餐。」

「之前不都是晚餐後讓復健中心的大姊姊幫你擦,順便貼貼布的嗎?人家是專業的,還是給她們弄比較好吧?」水戶洋平有些遲疑。

然而櫻木花道皺了下鼻頭,「洋平好囉嗦。」

「哪裡囉嗦了?」水戶洋平看了眼門口,隱約能看到遠處護理站裡面待著的幾個制服女性,「上次幫你貼的那個大姊姊不是很溫柔嗎?長得也很可愛。」

雖然花道可能會因為被年輕女孩子摸而感到害羞,但花道都住進來快一個月了,早就換過不知道多少次藥,應該已經習慣了才對。而且之前花道也從來沒有提出要他幫忙擦背的這種要求。

「洋平覺得她可愛?」櫻木花道偏了下頭,腦裡浮現昨天幫他換藥的女性護理師的模樣。他知道洋平對女孩子根本沒有興趣,於是挑眉,短促地輕笑了一聲,「洋平喜歡那一型的大姊姊嗎?」

水戶洋平被花道挑眉帶著隱約笑意的表情弄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個表情是怎麼回事?而且剛剛那一瞬間,花道是不是笑了?

「等等?這是重點嗎?我只是覺得人家畢竟是專業的,知道怎麼擦才不會弄痛你⋯⋯」

「你輕一點就不會痛了。」櫻木花道不置可否。他不是外傷,也沒有開刀,背部沒有傷口。貼藥膏的作用只是一點輔助止痛,連消炎的成分都沒有,重點還是復健。不是專業的也可以幫他擦背和貼藥。只是復健中心的護理師們人很好,看他粗手粗腳的,年紀小,身邊又沒有父母,所以額外幫他罷了。

水戶洋平的嘴張了又閉,想了想,擦個背而已,公共澡堂裡面多的是互相擦背的兄弟朋友,一直拒絕好像有些奇怪。於是他只好答應。

「行吧。擦背。」水戶洋平站起身,認命地準備接受接下來要當個幫他的心上人擦背的好兄弟的命運。

然而坐在床上的櫻木花道沒有動作。

「怎麼了?」水戶洋平疑惑地問。

櫻木花道屁股坐得穩穩的,自下而上看著面前站著的水戶洋平。他想了兩秒,張開雙手,做出一個要抱的姿勢。「洋平扶我起來。」

水戶洋平又被他這個彷彿求抱抱的姿勢搞得心臟都漏了一拍。

今天的花道怎麼感覺有點怪?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但水戶洋平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對。

「⋯⋯你自己起不來?」他怎麼印象上週花道就能自己下樓走到海邊吹風了?

「今天特別累嘛。復健很辛苦的!」櫻木花道晃了兩下手臂,有點兇巴巴,「洋平少廢話,快點扶我!扶本天才是你的榮幸!」

話都說到這樣了,水戶洋平沒辦法。只能抓住花道其中一隻手臂,先用力將他拉起身,然後用打完群架後互相攙扶的姿勢,讓花道把手環在他肩上。他一手握緊花道的手臂,一手環住花道的腰,確定撐穩了,才艱難地朝不遠處的浴室邁出步伐。

櫻木花道當然不是自己沒辦法走,比起剛入院時他的背已經好多了,小跑小跳他覺得自己都能來一下,讓洋平扶他完全只是為了多接觸一點。

他飄了十年,當靈魂的時候太孤單,現在就想多和洋平說話,然後多碰碰洋平,那會讓他感覺到安心。

和洋平多接觸的計畫得逞。櫻木花道美滋滋地掛在水戶洋平身上,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天才。雖然洋平有點矮,這個半趴在洋平身上的姿勢讓背有點痛,但他要讓洋平逐漸習慣和他做些比親暱的接觸才可以!

他上輩子後來都在認真打球,沒什麼機會談戀愛,不過他的隊友裡面有不少戀愛大師,閒聊的時候分享的經驗談,他都是有認真聽進去的。

扣除那些太露骨、太直白的不適合用在洋平身上,其餘不外乎都是要先從隱隱約約、若有似無的曖昧開始。一點一點拉近距離,最後再挑個燈光好氣氛佳的時機告白!櫻木花道在心裡打著算盤。

水戶洋平架著櫻木花道走了兩步,覺得還是哪裡都不對勁,「我覺得你這樣還要彎腰,還不如你自己走欸⋯⋯」

櫻木花道把耳朵關起來,當作沒聽到,催著水戶洋平往浴室過去。

還好病房很小,從床鋪走到浴室總共也就短短幾公尺的距離,他們沒幾步就走到了。

病房附設的浴室為了讓不方便行動的病患也能使用,設計上還算寬敞,但櫻木花道人高馬大,再加上水戶洋平自己,還是多少有些擁擠感。

和花道兩個人待在浴室裡的感覺確實有些微妙,但慶幸擦背的過程還算順利,花道沒再做出什麼讓他覺得混亂的舉動。櫻木花道很常脫上衣,打球打一打,熱了他就脫,汗濕他也脫,單純嫌衣服礙事他照樣脫。水戶洋平對看花道的上半身早就心如止水,擦花道的背跟擦盤子一樣,雖然要小心翼翼地控制力道,但下手沒什麼遲疑。期間再隨便聊兩句,說點無關緊要的話,那隔著薄薄的毛巾傳來的體溫就也沒讓他那麼在意了。

水戶洋平只幫忙擦背,擦完就離開,等櫻木花道洗好澡出來,已經是二十分鐘後的事情。

「你洗好久。」水戶洋平還是坐在他的椅子上,隨口說了一句。他翻著上次帶來給花道打發時間用的漫畫,指著一旁放在櫃子上的餐盤,「剛剛阿姨送晚餐來了,快點來吃吧。」

櫻木花道摸了摸自己早就乾透的短髮,又摸了摸自己的鼻頭。是有些心虛的動作。但幸好洋平沒有發現。

他剛才在浴室裡被洋平用毛巾輕飄飄地「摸」了半天背,就算讓洋平大力一點,洋平也不太敢,怕弄痛他。最後摸得他全身都癢起來,有些難耐,但又不好說什麼。後來他洗澡洗到一半,實在沒忍住,看著下面那東西就自己來了一把——他當了十年的靈體,十年沒有幹這檔事了。身為一個身強體壯、性功能正常的男人,十年實在太久。雖然當靈魂的時候沒有身體上的需求,但身體和心理是兩回事——而期間他腦裡想的不是別人,正是外面的水戶洋平。

然後櫻木花道再一次驗證,自己確實對洋平沒有任何障礙。他想著洋平,很硬也很持久。

身為一個成年人——至少內在是成年人——這樣意淫一個十六歲的未成年少年真的是可以的嗎?

這個問題讓櫻木花道在射出來的當下心虛又罪惡。他檢討了兩分鐘,然後決定洗乾淨自己的手,把手上那些白白稠稠的罪證都沖掉,再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後。

反正現在洋平十六歲,他也十六歲,沒什麼大問題。真要說的話,他的生日還比洋平晚,他的年紀更小,所以一定更沒有問題!

櫻木花道很好地說服了自己。雖然想著人家做那種事的心虛感還殘留了一點點,但整體上還是神清氣爽地踏出浴室,走回自己的床上坐下。

水戶洋平幫他架好折疊桌,將餐盤放了上去。送餐的阿姨知道這房的紅髮大個子少年食量大,因此這個餐盤上面的食物份量是一般份量的三倍左右,是餐盤能裝的極限了。可惜三人份的食物通常沒辦法讓櫻木花道吃飽,但醫院也不會再額外提供餐食,所以水戶洋平每次來都會帶點零食水果過來,讓櫻木花道餓的時候多少有東西吃。

看著花道坐好開始吃飯,水戶洋平欣賞著花道豪邁的吃相,看花道吃飯的樣子會讓他心情很好。他看著看著,突然開口道,「我看你剛才走的滿順的,根本不需要人扶啊。」

櫻木花道差點被嘴裡的米飯嗆到。

「那、那是因為洗完澡感覺舒服了很多的關係!」櫻木花道努力辯解,「洗完澡就會比較有精神!而且冷水可以冰敷,就比較不會痛!」

「喔⋯⋯」水戶洋平撐著臉,沒說信還是不信。他轉移話題,「你這邊哪些漫畫看完了?看完的給我,我等等回家的時候順便拿去還,也差不多要到期了。」

櫻木花道嘴裡塞滿食物,鼓著腮幫子,視線掃了掃放在旁邊地上的一小疊漫畫書。他根本沒印象自己看到哪了。昨天他剛重生,哪可能有心思看漫畫。而昨天之前他還用靈魂狀態在二十六年後的時空中飄著,對這些漫畫一點印象都沒有。

「應該看到一半了吧?」櫻木花道只能隨口瞎回應,「不過洋平都拿去還吧。」

「咦?不好看嗎?」水戶洋平看了看自己腿上那本。其實他很少看漫畫,倒也不是他不喜歡那些王道熱血的劇情,而是他通常沒什麼空閒看這種閒書。他要上課,要打工,還要偶爾和大楠他們去唱歌或打小鋼珠,加上很多漫畫還沒完結,要追連載很麻煩,他就不怎麼看。幫花道借的這套書他也沒看過,是租書店的老闆推薦的,據說是暢銷書,他就借了。

「反正我不想看了。」櫻木花道又扒了一口飯菜,有些口齒不清。他以前還會稍微看點漫畫打發時間,但後來年紀稍長後也很少看漫畫這種東西了,「洋平下次帶雜誌給我吧?我想看雜誌。」

「好啊。籃球雜誌嗎?」水戶洋平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籃球在日本不算特別熱門的運動,好像沒什麼印象在租書店看過籃球雜誌。「但我不知道書店裡面有沒有籃球雜誌可以借,棒球雜誌倒是很多⋯⋯」

租書店沒有的話,他可能得去超商用買的。超商應該會有?

「帶機車雜誌吧。那種重型的、很大台,有看起來很帥的照片的。」櫻木花道打斷他,用筷子比劃了兩下,「你不是很多嗎?隨便拿兩本給我就好了。這樣也不用再去另外花錢租書!」

水戶洋平很意外,他沒料到櫻木花道竟然會想看機車雜誌。機車雜誌他家裡確實有很多沒有錯,屬於沒再怎麼沒空也要擠出時間看的閒書。他狐疑地看過去,「可以是可以,但我怎麼不知道你對車有興趣?」

「為什麼沒有?機車很帥啊!」櫻木花道說得理所當然。他確實對車沒有太大的興趣,詳細鑽研可能沒有辦法,但稍微瞭解一下相關的東西,只要達到之後可以跟洋平聊天的那種程度就好了。洋平可以為了他關注籃球,為了他去學物理治療,那他一定也可以學著怎麼看車和改車。「改車看起來也很帥。都說車是男人的浪漫不是嗎?本天才說不定在改車的領域也是天才!」

水戶洋平失笑。其實他對於花道要做什麼都沒有意見。打球也好,改車也好,看漫畫也好,看雜誌也好。只要花道想,那就全部都好。

「當了籃球界天才,還要當車界的天才啊?」

櫻木花道看著他,揚起腦袋,自信滿滿,「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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