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他的英雄》

　　多果的一天很早，黃色的大眼睛在半夜仍看的一清二楚，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難得清晰的視野，但她知道，隨著東方露出魚肚白，窗簾透出縷縷光明，她將漸漸接近失明，眼前一切會被白光取代……
　　她曾經、在白天還看的到、看過太陽、看過雲朵、看過晴空萬里的藍色天空……但最近特化的越來越快，她懷疑自己有天真的會成為無法生活在陽光底下的存在。

　　她的睡眠時間越來越短，可不想讓家人擔心總是裝睡到鄰近上學時間才起床，起床用過母親遞來的早點後多果會被弟弟界都帶去上課，一整天渾渾噩噩熬到放學，再到界都的學校等他一起走回家，老實說多果向來不是很想等，因為——

　　「就是那個人！」女孩子的聲音吱吱喳喳，自從眼睛看不到後多果對周遭更加敏感，或者是說更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動，這樣的腳步粗估也有三個人。
　　又來了，綠膚的少女心想，就不知道是情報充足還是嚴重不足的那種……

　　「長的沒多好看超級奇怪，你確定是看到她跟芳賀前輩走在一起嗎？」
　　嗯，是情報不足的那種，而且性格也很差，一邊想多果也沒有把視線從地板移開。

　　也許是這個態度惹惱了人，「欸！我們在跟你說話是聽不到嗎？」
　　「等等聽說她好像看不到……」
　　嗯？知道我看不到卻不知道我是誰？多果再次同情起對方的腦袋，她遇過各種來找碴或巴結的女孩子，就屬這最讓人無言。

　　「看不到也聽得到啊！所以說，妳到底是誰？」
　　是誰呢？多果一點都不想開口，再說、嗯…他快來了。

　　「姊姊？」

　　清爽的男聲突然冒出，雖然多果一點都不意外，倒是纏著她的女孩們嚇到說話都結巴了。

　　「芳、芳芳芳芳芳芳賀前輩？！你、你怎麼在這裡？」

　　是了，芳賀界都，芳賀家的兒子，多果的弟弟，是和多果完全不一樣的美男子，幾乎可以說是集父親和母親美好特質於一身：父親的燦爛金髮、母親的高挑身材，加上就讀於除了特殊班收男生外只收女孩的女校，直接被人捧為王子大人，粉絲無數，愛慕者甚至還會跟到家裡。
　　聽起來很誇張，但他貨真價實，完全不愧對這個稱呼。

　　少年不到一秒就明白這些人是來幹嘛，界都沉下一張俊臉，琥珀色的眸子凝上一層冰，「我來接我姊姊。」
　　漂亮的少年越過那群戀慕他的人站在多果的旁邊，「她，我姊姊。」
　　噢不，感受到弟弟的肢體接觸多果皺起眉，她身旁的女孩子們到底是做了什麼，要讓界都過分親暱地摟住她的腰甚至把鼻子靠在她的頭頂來激他們，多果看不到也知道，這樣的畫面足夠讓喜歡她弟弟的人心碎，即便她真的是姊姊。
　　某方面來說，是姊姊更糟，姊控真的不是什麼討女孩喜歡的屬性，雖然她知道，界都不過是因為她的眼睛才這樣看顧她，純粹只是，作為善良的普通人的好意。

　　基本上多果都猜對了，除了最後一項。那群女孩子確實是讓界都很不高興，而他的舉動也讓那些少女倒抽一口氣，可是，那不只是作為普通的好意。
　　他其實、討厭過多果，一樣是微不足道的傻理由，但到最後反而剩下的是心疼，因為即使萬夫所指——只因那該死的外表，但她的心卻始終如一；即便使為了現實做了各種妥協，但為了他為了家人卻不曾讓步分毫。
　　所以哪怕只是一個蔑視，哪怕多果看不到再也傷不到她，但同作為家人的界都可不接受，他沒看到就算了，如此明目張膽別怪他不客氣。

　　醫生說過，也許他的姊姊未來將沒辦法毫無防護的站在陽光底下，所以……所以他更想保她最後的時光無憂，所以他堅持想送她上下學，界都不想要姊姊對太陽最後的記憶是傷殘或惡意。
　　「姊姊，他們走了。」少年對視線一直停在地板的多果說。

　　少女點點頭，向半空伸出手。
　　她曾抗議過，畢竟這樣實在有夠肉麻，但弟弟堅持，自己甚至也真的被撞飛過，於是最終還是妥協。

　　白皙的手指握上她綠色的手掌，再下去一點似乎就會被尖銳的手指刮到，其實界都知道，牽手代表的意義，不是男女之情的那個意義。
　　他曾被她劃傷，當時多果的手指甚至還沒有那麼尖銳，但搭配那力氣卻也在他身上留下猙獰的傷口，誰都知道那是意外，但她就是耿耿於懷，甚至連跟爸爸都要保持距離，明明家人間除了她誰都不在意，但界都也找不到時間同她說沒事（甚至姊姊根本躲著他），直到…多果無法一個人安然的上下學。

　　所以界都名正言順地牽上她的手，他不怕、從來不怕。
　　他的姊姊妥協了很多事，像是現在這樣和人接觸亦或是……

　　姊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會笑的呢？又是從何時開始不說話不張嘴的？
　　「姊……」

　　「老大！就是那個人！金髮的那個！」
　　「渾小子你膽子很大嘛，敢動我女人現在又跟別的女人混在一起？」

　　啊…又是個情報不足的，多果拉住自己的弟弟把他拉過身後，嬌小的身軀完全擋不住他，她的視線第一次從地面移開，看著她覺得是人的方向，一抬手向來藏起的手指舒展開來，警告意味十足。

　　「有、有膽就不要躲在女人身後，算什麼男人！」
　　這話就連界都都聽不下去了，正準備開口。

　　「我弟躲我身後有什麼問題嗎？」乾扁沙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場的人一愣，唯有界都一雙眸子瞪得大大的。

　　他的姊姊就是這樣讓人又恨又愛，她很少說話幾乎不說，因為不適合、因為會被人拿來作文章，可剛剛那句幾乎毫不猶豫。


　　…所以說，他怎麼可能討厭他的英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