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音雨陌離
By Midori Kiyokawa

下雨了，天氣很冷。

琴室內、澄澈如雨的明淨音色迴旋，將無形的思念漸化為形。
洋紅短髮的少年正在彈鋼琴。
他閉上目、不需要五線譜，那纖麗的翩翩十指彷如熟記輕快舞步的蝴蝶，在黑白相間的天地追尋往日痕跡的曲色。
這一曲，自那個尊敬的人說喜歡以來，少年便反覆練習，付出無數努力、把斷湊的琴音拼起，直到完美的一天，誓要把自己的心意傳到他的耳中。
對凡事都難不到的天才少年來說，樂理早已通達，卻難逃心跳的亂奏——腦海只要掠過那個人熟悉、又慒懂的臉影，心就會擾亂琴鍵。

今天、少年的手指，又在相同的地方停下來。
「唉，Nova⋯⋯」
睜開紫水晶般的眼眸，不經意的歎息，流露出不為外界知道的一面。
如此平凡的煩惱，毫不像活躍在North Sector的完美英雄——Marion・Blythe。
此刻，Marion正如一個年齡相應的19歲少年，在罕有的休日中享受興趣，雖然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使他放下英雄身分後、仍散發出高不可攀的優美，任何人都望而止步。

歎聲，只因為再精湛的技巧都掩飾不到內心的空虛，以及成長帶來的疼痛。
從前明明有Nova、鋼琴和鬆餅，假日就是百分之百完美，不管有沒有彈錯，年幼的Marion和Nova一定是滿足的笑容。
但曾幾何時起，愈長大Marion就愈自我要求嚴格，不容許一點一滴的錯，而Nova也因為變得忙碌，所以少了在休息日陪伴自己。
更無奈的是、Marion發現時間有多麼殘酷，可以摧毀心中曾以為屹立不倒的關係性——曾引以為傲、作為Nova家人的自己，「家人」此一身分卻成為阻礙，阻止一種無法自拔的感情萌生。

也許，小時候的單純永遠是最美好的，還不用思考未來，在一起就是理所當然的童話⋯⋯
冷不防、通訊的鈴聲響起，來電者是Victor。
「不好意思，Marion，在你的休息日打擾了。關於上次事故的研究，有了最新進展，想盡早知會你。」
「嗯，我馬上來。」
現實中總是充滿雜音。
不過，少年踏出的步伐，沒有猶豫。

雨，依然在下。

另一邊廂，North Sector的兩位新秀，正接受Marion之前分配的任務，在Blue North City的音樂會堂調查事故。
由短髮髮尖到五官臉龐也似用冰雕琢出來的少年，名叫Ren・Kisanagi，眼神冰冷得像瞬間可以凍結人心的結晶，絕不容侵犯。
而比Ren高出少許身位、感覺比較平易近人的棕髮男子，則是Gast・Adler，從隨意梳理過肩的髮型看來，是少數在規規矩矩的North Sector裡有著浪子形象的人物。

「哇，這裡已破落得完全不像音樂會堂！」
先發出驚訝聲音的是Gast，其實Ren也僅是裝作平靜，誰想到數天前，這裡還召集群眾舉辦音樂會，可惜現在已成天花倒塌、坐椅歪損的廢墟。
「哪怕夷為平地，我也要查個水落石出。數天前，這裡發生大爆炸的原因⋯⋯」
Ren平淡的語氣中，Gast卻聽出藏在Ren深心的不甘和自責，畢竟那天Ren是最接近現場的英雄，卻不能阻止事發。
「別什麼都扛上肩啊！Victor博士比我們先一步來這裡調查過了，以他通宵達旦的科學精神，說不定他已有什麼發現⋯⋯呃！Ren，別急著走、等等我啊！」
Gast立刻加快腳步，跟緊Ren往更黑暗的角落調查，同時要留意四周有沒有進一步陷落的可能性，隨時做好保護二人的準備。

揚起沙塵、滿地礫石的環境裡，一不小心、皮膚就會被劃傷。
少說話、多做事的Ren，搜尋許久後，仍然沒找到引發爆炸的源頭，一如其他英雄所述，明明是類似炸藥引發的爆炸，卻沒找到炸彈的碎片。
難道要空手而回嗎？不，Ren的自尊絕不允許此事發生。
「危險，Ren！」
說時遲、那時快，Gast撲向Ren的身上，也不管落下的尖瓦片如刀割穿衣服，甚至沙如篩下的狼籍。
「笨蛋！你就算不撲過來，我也有辦法閃避⋯⋯」
Ren的眼神似是受傷更深，不知道是否塵灰飛揚、滲入眼裡的晶瑩似是融冰的流轉。
「嘿哈、因為你的工作，是專心調查啊！我的工作就是要全力協助你。」
「還笑得出！」
Ren趕緊用手帕包紥Gast手臂的傷口，拍走他身上的沙塵，明明是輕傷、卻像重現了爆炸當日的無力感，自己什麼也做不到。

Gast怎會不明白，摸摸Ren的頭，苦笑道：「Ren真的很像貓咪呢，一旦發現想要的東西，就無論如何都要拿到手。怎麼了、你手心握著的是什麼樣的寶物？」
Ren張開手心，那是剛才嘗試在牆壁高處的裂縫抽出的「物品」，但肉眼無法看見。
「咦？你的手上什麼都沒有啊？」
「你摸摸看。」
Ren直接捉起Gast的手，輕輕讓他觸碰自己手心之「物」，感受這個驚人的發現。
「哇！真、真的有東西，摸起來像是⋯⋯硬硬尖尖的碎片？」
「嗯，可能是個大發現。」
Ren操控「冰之力」，利用冰霧附結手心的「無形之物」，還原出冰裡「透明的」輪廓。
Gast驚訝地說：「這、這是機器的碎片嗎！Ren，你好厲害，怎麼發現到它的？」
「不過是雨水滴落的時候，沒有積累在裂縫處，而是平滑而下，我就覺得有什麼透明的東西卡在裂縫裡，便抽出來看。」
然而，Ren內心清楚，現在沒時間去高興找到新線索，反而要爭分奪秒。
「我們要找更多這樣的『線索』，交給博士檢查。Gast，你願意協助我嗎？」
Ren露出一絲連自己也沒察覺的笑意，而Gast當然爽快地點頭。

雨，已經止息。

在Victor的研究所，Marion打量著他的研究瓶。
「呵呵。不覺得這瓶裡的粒子，加入科學用螢光劑反映出的美貌是多麼珍貴嗎？我的心情，現在簡直無比興奮。」
Victor驕傲地笑，內心計算著這些粒子可以引發出如何的化學反應，從而幫助自己在Substance領域上的研究。
Marion卻發出不懂賞析的目光，並覺得如果Victor不是個「科學怪人」，那世間對他的評價，將會是個身材高佻、擁有銀光長髮的清秀男子，也不用那博學精深的眼鏡、隔住誘發神秘的夜瞳。
若非看Victor是Nova舊友的份上，Marion肯定已經不耐煩。
「所以呢？麻煩你長話短說，恕我感受不到你的興奮。」
「好的，簡單來說，當日在音樂會堂的爆炸，不是沒什麼蛛絲馬跡嗎？不僅沒發現兇手，連炸彈的碎片也沒留下。但如果，一切都是『自主發生』的結果，是個不需現場指揮的意外，就解釋得通了。」
Victor話說一半，呷了口咖啡。
「你要喝嗎？Marion。」
「別賣關子了，快說下去！」
Marion催促，Victor只好繼續道：「我在事發後搜證的當天，採集了現場的粒子樣本，加以分析，終於研究出、這些粒子含有巨大的能量，足以醞釀大爆炸。」
「那這些粒子，是從何而來？」
「這就是關鍵，關於誘發粒子的『誘因』⋯⋯噢，有人聯絡我，是Ren呢！」
鈴聲打斷了Victor的說話，剛好呼應了他的想法，今天去調查的二人，差不多是時候交出成績。
「辛苦你們了，請務必讓我看看你們搜集得出的『線索』。」
話畢，便向Marion致歉：「看來有新的線索，我必須調查，將更完美的結論呈現出來。抱歉，能等到我調查完畢，再向你報告下去嗎？」
「哼、可不要讓我等太久。」
Marion知道Victor已進入科學家模式，就跟廢寢忘餐的Nova一樣醉心研究，不可能再打擾他。

Marion見外面的雨停了，便外出走走，而休息日的心情已被打亂，索性到資料庫調查剛才從Victor手上接過的特殊粒子現象報告，以天才的速度解讀普通人難以消化的專業名詞。
「嗯⋯⋯雖然Victor假定粒子的『自主性』，我仍認為跟HELIOS的敵人——Eclipse，離不開關係。」
於是，繼續調查資料庫，竟發現這些粒子，在許久之前也存在過，甚至被封存理論和樣本。
要說多久之前⋯⋯可能是十多年前吧，不、或許在更久以前，至少在紀錄範圍之內。
更感意外的是，多年前的粒子研究理論書，上面的名字竟是Nova！
「這、是怎麼回事？我應該要去問Nova嗎？」
頭腦聰明的Marion，很快就把搜集到的資料和今次爆炸事故的內容聯想到一起，卻無法好好整理思緒，情況就跟熟練琴譜、卻彈不出完美演奏的自己相同。
把資料列印出來，想立即問個清楚，但沒由來的不安麻痺身心。
不，自己不是一直信任Nova嗎？這種事故，肯定跟他扯不上關係啊⋯⋯是什麼，在這之間產生了距離感？

雨，尚未停，落在迷霧的心，提醒失去方向的孩子，仍堅定為了揭示真相而前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