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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你昨天陪Mysty去買東西了？」Ike看了看Shu，後者正在處理文件。
「大部分是買我的東西...」他一個月沒在假日人潮高峰期出門了，更遑論提著大包小包逛各式各樣的店面，簡直酷刑。
Mysty不讓Shu穿舊的那套西裝，Shu也只好由著她拿著西裝在自己身上比畫，Mysty拿著領帶，Shu默默站在原地等她，兩人無話，Mysty把領帶繞上Shu的脖子。
「妳知道怎麼打領帶?」
「我有學一下啦!」Mysty有點笨拙，但她很專注手上的動作，找到訣竅打了結，Mysty皺著的眉頭鬆開，晚霞般的瞳孔閃著水光，「完成了，哼哼。」
Shu無奈的看著歪斜的領帶，拿出手機對著鏡子給自己拍了一張。
「Shu，你能進來一下嗎？」Mysty微微拉開布簾，露出半張臉看坐在外面等她的Shu。
「What…」Shu瞇起眼睛，有點心虛的左右張望，「妳怎麼了。」
「我拉不到拉鍊。」Mysty可憐兮兮的，「很快就好嘛，只要幫我拉起來就好。」
真如她所說，只要拉起來就好。但僅能容下兩人的窄小空間，轉個身幾乎就快肌膚相貼，兩人的香水味纏在彼此的鼻尖上，分不清是誰的氣味。
禮服合身又服貼，Shu的視線從脖頸到蝴蝶骨間游移，抓住拉鍊的一端，冰涼的觸感隨即被體溫同化，簡單的動作像拾起重物，令他指尖輕顫。
穿衣鏡裡的Mysty還是讓Shu分了神，他匆匆從成像裡逃開，繼續看下去彷彿會沉溺致死，眼睛微微一閉，手一穩將拉鍊拉上。
「好了。」他低聲說，轉身走出試衣間。
他不是容易臉紅的人，只是能感覺到耳根在發燙。不只是白皙的脖頸、纖細的腰身、剪裁無法嚴實遮擋的大腿間又或者胸前的蕾絲，各種不具實用性的布料，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感。
保持平常心，Shu自我催眠。
最後他只記得高跟鞋是自己選的，鞋跟不高的款式，他一看就覺得很適合。
「放心吧，當天我也會在。」Ike道，「有些女生知道你要參加跟瘋了一樣！一直來問我你的舞伴到底是誰。」
「當天就會知道了。」對於這種事，Shu總是很淡然。

08.
原本以為還有一段時間，Shu買好舞會的票後就把這件事丟到腦後，上該上的課，不怎麼喜歡但還是要交的作業，焦頭爛額的學生會，等到必須圍著圍巾跟厚厚的大衣出門，已經進入冬季，而舞會跟畢業也近在眼前。
總是會跟Mysty關於舞會的那場對話，那是他從未想要了解的世界，他想Mysty不知道男女之間約去舞會的含意，Shu也樂於裝作不知，他的出發點始終是Mysty開心就好，其他人的看法向來與他無關。
「我要先去幫Ike的忙，真的不用回來載妳？」Shu套上皮鞋，看著玄關什麼都還沒準備的Mysty。
「不用！我跟Ivy約在髮廊，等等見，不准跟其他女生跳舞、哈啾。」Mysty甩甩有點亂的長髮，打了個小噴嚏。
Shu拿起外套包住她，「外套要穿，禮服很薄，我怕妳感冒、」
「好啦好啦你快點出門，掰——」
夜幕漸漸落下，情侶手挽手進場，Shu拿了點食物跟軟性飲料，局外人一般，站在歡快的氣氛之外，帶著既禮貌又溫和的表情。
他走向入口處，避開那些想約他的女生。
「不要動。」
Mysty的聲音傳進耳朵，而他拿著來不及撥號的手機發愣。
灰棕色的長髮輕盈捲翹，白色緞帶繫住髮間，辮子編在腦後，耳環泛著細碎銀光；純白色的平口禮服，細細織成的蕾絲從胸前往上延伸，覆住鎖骨跟頸脖。手臂由薄霧般的絲綢紗覆蓋，袖口延伸到手腕，黑色的蝴蝶結在袖口打成完美的形狀。
服貼著腰身向下延伸的裙襬翩翩浮動，長度正好到腳踝，Mysty的香氣淡淡地攫住他。
Shu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
「怎麼樣~」Mysty轉了一圈，一臉得意地眨著眼睛，伸出右手。
Shu撇過頭，輕輕牽起她往入口走。
他的輕嘆跟誇獎淹沒在迎面而來的嘈雜聲中。
「很適合妳。」

09.
沐浴在許多人的目光裡讓人心煩意亂。
他讓Mysty先去吃點東西，期間注意到有三個以上的男生過去搭話，他歛下眼眸，看熟稔程度應該是朋友？
那件禮服是誰挑的，他明明沒看過。
Mysty偷偷瞄向Shu，她注意到Shu從剛剛開始被女生包圍，看到Shu一一拒絕，她心裡隱約抱有的期待跟優越感還是悄悄探出頭。
Shu不愛出門，但她一嚷著想出門Shu會載她，家政課賣相不佳的蛋糕會稱讚吃掉，她享受著特權，私自期待著這份特別的根源並非來自親情，她心裡很清楚，在Shu面前耍盡任性的她，不需要特別假裝什麼。
—希望他對我的喜歡不只是家人的喜歡。
Shu走到Mysty面前，他生澀地伸出右手，「走吧。」
他將手輕放Mysty腰後，蕾絲與肌膚的觸感流向指尖，柔軟得像午夜第一個吻，緩慢的古典樂淌入空氣。
他們今夜首次四目相對，眼影的點點金光綴在Mysty眼尾，隨著微笑掉進Shu的眼底，乾燥玫瑰的唇色襯得膚色白皙，宛如限定只於此夜綻放。
雙手相扣，Shu瞥見Mysty的指甲油，是紫色的。
他勾起嘴角，腦中有個模糊的想法，紫羅蘭的眼眸漾著高興。
跟隨節奏，一步、兩步、3/4拍、旋轉......輕輕貼近又遠離，Mysty變得嬌小易碎，就像月色下盈滿露水的玫瑰。
蒼藍黛粉的眼眸裡有自己的倒影，Mysty正在看他，雙頰泛粉，嘴唇輕啟。
「怎麼樣，是不是還好有來？」
「跟想像中差不多。」
「被女生包圍很開心嘛，哼，啊、抱歉Shu—」Mysty踩到了他的腳，幾乎跌進Shu懷裡。
「專心。」帶著鼻音的輕笑傳進耳朵，腰上的手緊了緊，心跳跟隨節奏亂了拍。
各懷心思的舞步一來一往，Shu早已不在乎周圍，只想讓大腦記憶此時此刻，景色、氣味、聲音，擾人的心跳，還有她。

10.
Shu的手放開的那一瞬，Mysty感到有些悵然若失，填補那份空虛般，她上前將Shu的右手挽進懷裡。
「你比想像中會跳耶。」
「What do you mean—妳很失禮耶。」Shu睜大眼睛輕笑，邊夾東西到Mysty的盤子裡。
「我記得有人之前說自己沒興趣？偷練習？」
「我記得有人像要出門遠足的小孩從前天就睡不著，一邊敷面膜一邊在客廳哀號...」
Shu拉長尾音，果不其然Mysty像被踩到尾巴的狐狸，要不是在公眾場合他可能會被咬。
「Stop！我就真的很期待，有什麼辦法！」
「所以這不是為了不要讓期待落空，沒理由偷懶嗎？」Shu吃了一口巧克力蛋糕。
Mysty搶過叉子，切下一口蛋糕送進嘴裡，Shu默不作聲地幫她拿著盤子。
蓬鬆的蛋糕體在叉子一端，他剛剛使用過的那端。他看著她的唇瓣輕啟，將蛋糕放入口中，柔軟的唇角沾上了些許奶油。
Shu轉開視線，莫名覺得口乾舌燥。
「You~」Mysty靠近，白皙漂亮的手舉著叉子，切下一口蛋糕塞進Shu嘴裡，滿意的哼哼笑。
「再跳一首？」Mysty晃晃他的手。
「差不多該走了。」
「...Shu，今晚開心嗎？」Mysty遲疑了幾秒，還是問了他。
Shu知道Mysty肯定又是滿腦子無關緊要的想法，比如他好像很勉強配合她，但她明明知道自己對她從來沒有條件。
他嘆了一聲，將她挽住自己那隻手勾進懷裡，再放入西裝外套口袋。
「我很享受今晚，是新奇的體驗。」Shu沉吟了兩秒，回到正題。
「妳的腳很痛吧。」
Mysty睜大眼睛，她總是自以為偽裝得很好，她刻意忽略腳上的痛，如此特別的夜晚能延長哪怕一秒，最好不要結束。
剩下一口的蛋糕被遺忘在桌上，兩人的身影已經不在舞會的任何一處。

11.
「為什麼你會知道。」
「因為我一直在注意妳。」
「噢，你真的很油嘴滑舌。」Mysty撇嘴。
「我哪有。」始作俑者眨著無辜的紫色眼睛。
「一定要這個姿勢嗎？」
「我怕妳走光。」
Mysty想了想，反正Shu都不覺得怪，手臂圈上頸脖，白色的高跟鞋拎在手上，她乾脆地將全身的重量壓向他。
她是有點怕高，倒不如說害怕失重的感覺，但是Shu穩穩將她抱在懷中，偏高的體溫透過手掌熨燙在腰側，輕盈的冷木香讓她沒時間分心。
「不准說我很重。」Mysty斜眼瞪他。
「我明明什麼都沒說？」Shu笑，「妳明明很輕，看。」
說完輕輕晃了兩下，原地旋轉一圈。
「等、」Mysty一時慌張，像無尾熊緊攀他，幾乎臉貼臉，Mysty的呼吸起伏遊蕩在頸間，側頭看見她的耳廓凍得發紅，便不再逗她，「去車裡比較溫暖。」
Mysty披著他的西裝外套坐在副駕，兩隻腳晃啊晃，她把注意力移向那雙白色高跟鞋，腳後跟處的皮革染上了點點紅色，她的腳側也磨得生疼。
她不知道高跟鞋是如此飽含攻擊性，她穿起來很好看，而且這是Shu選的。
她吸吸鼻子，要不是這樣也許能跳更久一點吧。
光裸的足踝傳來溫熱的觸感，「噢！」Mysty輕抽回腳，隨即意識到是Shu，便放鬆下來。
「抱歉，讓我看看。」Shu略為手忙腳亂，他禮貌的輕握腳踝，檢視腳後跟的傷口。
手指動作細微輕巧的替她貼上OK蹦，一點都沒有弄痛她。
「Shu…」
「嗯？」Shu低著頭，但他總是不會錯過她的聲音。
她壓下胸腔裡浮躁不已的心，將腳從Shu手上移開，連視線一併。
「畢業快樂。」
她把原本想說的，替換成合理的。
沉默散溢開來，Shu站起身，摸摸她的頭。

12.
並不是要用俗濫的詞語，但第一眼看到Mysty時，Shu的確覺得她是公主。
Mysty的打扮跟他想的完全不同—通體純白色系，以他對Mysty的了解，他腦裡還預想過誇張的黑色系辣妹風格。
心裡七上八下的感覺落了地，他總是不自覺看向她，引力的作用浩瀚巨大，感情恍若海潮，伴著月圓盈缺時而洶湧或平靜，直到海浪將他渡回岸邊，幽暗的月光映在心湖底，寫成明亮的答案，他才終於明白他始終都在自欺欺人。
他只想成為她的獨一無二。
他勾起嘴角，想起在學生會室獨自練習舞步的日子，Mysty想要的，他會陪她一起玩、讓她感到舒適，做一個好舞伴。
Shu沉下心，掛起微笑，他無法阻止別人接近Mysty，也無法阻止水漲船高的戀心，只能在觸碰到她的時候，摟得更緊一些。
「家裡應該還有皮革清潔劑，回去幫妳擦藥。」Shu繫上安全帶。
「先不要回家，我想吃東西！」Mysty扯扯Shu。
「Ok，那去麥當勞？」Shu彎起眼睛，他們這樣去吃麥當勞肯定很有趣。
「剛剛消耗那麼多熱量，現在吃才不會胖。」Mysty打著如意算盤。
「yeah，走吧~」
Mysty跟著笑起來，她無法讓今夜不結束，但得到了延長的機會，酸楚跟甜蜜混雜在一起，這是只屬於他們之間的回憶。

13.
吃完東西，回程的路上聊著瑣事，Mysty在一來一往的間隙中悄悄睡著，Shu沒有驚動她。
拉上手剎車，他凝視著Mysty良久，靠過去解開安全帶，彈回它應該在的位置，Shu沒有馬上拉開距離，把視線輕放，悄無聲息地凝視。
他自己才是逃離舞會的灰姑娘，不知不覺害怕今夜的魔法就此消失。
他的唇離她的只剩幾毫米，本能跟理智又使他猶豫，Shu輕笑。
笑自己的膽怯、又或者笑自己的天真跟貪欲，他閉起眼睛，在她的唇角留下最初跟最後的踰矩。
他甚至不敢呼吸。
熄火的引擎滴答冷卻，他走到另一頭開車門，今夜的第一顆雪花倏然落下，彷彿魔法之夜結束的預兆，他將外套蓋著Mysty，小心翼翼抱起她，先送她回床上，自己再來處理鞋子。
冰冷細碎的雪花輕落在臉上，雙手沒空，Shu將車門關上的瞬間，他披好的外套被某人的動作弄到地上，脖子被緊摟，他的雙唇被毫無章法地吻住，眼裡滿是Mysty放大的臉，不得要領卻很柔軟。Shu沒有回應，Mysty自己退開，分離前悄悄地用舌尖輕點Shu的唇珠，權當留下印記。
Shu難得啞口無言，腦袋停擺。
「妳、」
「你剛剛親我，我還一個給你很公平，休想耍賴！」美麗的蒼藍色透著狡黠，抓住了他。
Shu沒有為自己辯駁，因為也毫無理由，他難得不再去想他該遵守哪條家人條文，只遵從自己的心，他就算溺死也無所謂，想像中十二點的的鐘聲並沒有敲響，鞋子還好好的，魔法沒有結束，愛戀也得以實現。
Shu這次沒有猶豫，做了夢中都在思考的事情—接近、輕咬她的唇瓣、交換一個呼吸。
他始終沒有移開視線，即使他的耳廓已微微泛紅，他們沒跳華爾滋，下次跳到最後吧，Shu邊想著邊加深了這個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