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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





　　從認識百合開始，諾爾就曉得她是個非常會照顧人的人，總是開朗、活潑，把諾爾的感受擺在前頭，爾後才顧及到自己，天真燦爛得根本不像是從黑市出生的人。

　　可也正因為如此，諾爾才會選擇待在她身邊。

　　她太善良了，要是被人騙去該怎麼好？

　　當時諾爾義正嚴詞地說道，還被百合取笑，說是杞人憂天。

　　實際上百合十分懂得分寸，她雖然單純卻不是純粹地愚笨，她有勇氣、卻不是毫無謀略，她聰穎、果敢……說實話，其實並不是他非得陪在她身邊，而是百合對諾爾不嫌棄。



　　好歹百合的模樣，比他年紀還要大，應該不至於不會照顧自己……他錯了。



　　「諾爾，你來了……」她躺在床上，朝他揮了揮手。百合的臉色蒼白，平日充滿朝氣的話音也變得有氣無力，她應該是非常不舒服，要不然不會看見他還躺在床上不動。

　　諾爾立刻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體溫正常的樣子。

　　「我只是小感冒而已……」面對他凝重的神情，她居然還有力氣微笑，「我沒事的……」

　　看著她憔悴的笑容，諾爾是打從心底覺得拿她沒辦法，明明自己都生病了，居然還有餘力安慰他。



　　爾後諾爾一陣手忙腳亂，替她換了濕透的衣服、用毛巾幫她擦拭身體，最後還花了點時間整理她凌亂的家。

　　不過問題擺在眼前，他們沒辦法解決──



　　沒錢看醫生。



　　見到諾爾的愁容，百合只是淡笑著說：「我剛才有吃藥了……一定、一定明天就會好的。我想要出門工作啊……」

　　「那藥哪來的？」

　　「……」百合將臉埋進被單裡。因為她不想說謊，所以選擇不說。

　　反正應該是從哪裡撿到，或是從垃圾桶裡翻到的吧。

　　諾爾想著，貧窮的人連生病的權利都沒有。

　　不，應該說有錢人不會有太多生病的機會，有錢人的生活品質絕對是他無法想像的，至少不需要靠偷或搶才能吃一頓飯，也不用擔心哪日是否會被警察抓走……如果他很有錢的話，他也會當一個善良的人呀。

　　他就不用在此乾著急，大大方方地帶著百合外出看醫生。



　　他們之間陷入了沉默。

　　她雖然生病了，音色充滿著濃濃鼻音，卻還是想盡辦法和他聊天，不肯乖乖睡去，「幸好感冒的是我……若是你，我肯定會非常焦心的……」她吃力地笑著。

　　「妳在說什麼呀……」都什麼時候了……難道她生病，他就不會擔心嗎？

　　「等我存夠錢之後，一定會帶你離開黑市的，屆時我們健康的活著，不讓你有生病的可能……」她說他們要住在一棟舒適的房屋裡，不用寬敞，但是要很溫暖，不會使冬天的冷風從夾板中竄進來、屋子不會在雨天裡漏水；她還說他們可以一起學習，一起讀書識字，那對未來的工作肯定有幫助……

　　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疲倦了，可仍對諾爾說關於未來的嚮往。百合原先因生病而迷離的眼好像多了幾分光彩，沉靜熠熠。



　　而諾爾的願望很簡單，他此刻只希望百合能夠平安成長就好了。



　　「諾爾……我不會有事的。我自己的身體，我明白。」百合再次對諾爾應允，自己只是小感冒而已，要他別大驚小怪。「但是我有個小願望……」她的笑容很勉強，但依然遮不住她原本溫柔的氣質。

　　「什麼願望？」

　　「在我睡著前，可以握住我的手嗎？」她的手從被窩裡探出來。百合的四肢都很纖細，應該跟他一樣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的關係；諾爾自己沒感覺，但是看著百合卻覺得心疼。

　　諾爾伸出手回應了她，他當然願意，就算是保護她一輩子也可以。



　　他想起當時百合也是這樣握住自己的手。雖然諾爾還沒有改掉需要握刀才能睡著的習慣，可是至少待在她的家能獲得真正的休息；她還會用溫柔的口吻唱個晚安曲，或是輕拍他的背、哄他入睡。

　　百合不介意他那雙早已骯髒的手，不僅不推開，甚至是給予溫暖，那樣的溫度透過血液流淌到身體的每個角落，他才知曉原來人心是如此暖和、原來就算人杵在黑市，一樣能享受到溫煦的陽光，受到某人的關心與照顧，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百合教會他的。

　　百合……

　　諾爾緊扣住她冒著冷汗的手，希望可以摀暖她的手心，決定在她好之前不會鬆開。

　　這次輪到他保護她了。

　　安心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