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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蜂/我們以地平線相隔】

*吸血鬼的番外,時間線……總之是本篇之後的某年夏夜
*非監獄世界線的假想設定,人類潔x吸血鬼蜂樂
*收錄於CWT66潔蜂同人文集《櫻之子》,蜂樂生賀特別公開
*此篇靈感自カンザキイオリ-爆彈
*沒問題start




「——蜂樂。」

潔世一雙手插在短褲口袋,倚在牆邊,把鴨舌帽緣壓得很低。

「!唔——潔?」

蜂樂廻經過時嚇了一大跳,摘下耳機,對上那雙靛藍色眼睛。

九點整,自己上班的居酒屋,夏夜人潮熙熙攘攘熱得歡騰,與之不相襯的、正準備起頭夜班的吸血鬼蜂樂廻走得頗快、踩點剛到門口。戴著頭罩式耳機,他把裏頭專屬於自己的音樂鼓點旋得振聾發聵,疾馳節拍像響鑼會打醒心跳,讓不想上班的社畜奮力清醒些。

可接著他就看到了潔世一,是身影藏匿於巷的搶匪,佇在每回對方聚餐出來透氣時會站的燈源陰影角落,存在感彷若煙霧、只有那雙藍寧靜清澈得耀眼。他跨下一步前還沒反應過來那是潔世一,再下一步對方就叫住自己,他的手都放上門手把了、只差使力,下秒再收回時有些恍神——

他回喊潔的名字是反射性動作,真的看清時很用力地眨了眨眼。

今天是平日、週三——他從口袋掏出手機,是阿,自己沒記錯。

再翻翻聊天紀錄吧!——不、沒有,潔沒傳任何訊息說會來……

所以這不尋常,他狐疑地與眼前人視線相接,對方沒打算先開口。

所以這並不尋常,礙於工作關係,他們往常只在假日見面,這對忙碌於討生活的成年社畜們而言已經足夠奢華。就算潔的公司聚餐又挑中蜂樂在的居酒屋,對方也總會提前傳訊息給他——潔會在來的路上,特地給蜂樂帶些街邊小點心慰勞,蜂樂則會趁人群聚會空檔、大半傢伙深醉不省人事時把潔順走、偷偷替他開休息室的門……

「你怎麼會在這,這個時間?」

蜂樂廻低下頭,邊纏纏收起耳機線、提問道。

「我是來帶你走的。」

潔注視對方動作,往常平淡地說出奇怪的話。

將塑膠線繞在指頭上的動作頓了下,蜂樂抬眼,對方表情不像開玩笑,身後窗透的刺眼橙光亮更讓他瞇起眼睛、總有種怪異的神聖感。可是、噗哈哈哈聽者反饋大笑得好不禮貌,真的嗎、那潔要把我抓去哪裡?

蜂樂的清亮笑聲與大分貝量打攪了他們方圓三尺熱氣蒸騰的夜,有幾位路人順聲回過頭、交耳蹙眉。

而尷尬的只有潔世一一人,他要開始後悔自己耍帥時說出的話了,從口袋抽出一隻手把帽緣再壓得低些,希望這條歡樂巷的不眠夜能再吵鬧些、煙燻他們足跡。

可他早該料到的、蜂樂廻的奔放浮誇性子,景色裡對方金色髮尾像精靈一樣隨動作擺動、輕巧跳躍,尾尖每點墜吻都像花火引燃、閃瞬即逝卻無比眩目——他知道有樣東西或許能比擬自己形容粗鄙、所以他想給蜂樂廻看看……

前提是先過「邀請」這關就是了。

「還是潔會像死神那樣,帥氣地變出鐮刀然後、取走我的性命——!」

眼前人還正天馬行空地胡鬧,配合肢體語言上演滑稽鋪張的戲。

「唉、就是字面上的……。」

潔深吸口氣,表情終於有點變化、沒方才那般嚴肅,話句裡嘆。

我知道我知道!哈、抱歉抱歉……樂得彎腰一陣的傢伙直起身,才要一片片撿拾回落地音符、收束這場鬧劇。他仔細觀察了一輪潔,不是整齊上班裝束:潔平常會穿霧灰或靛色西裝組合加皮鞋,但今日是短T運動褲加球鞋的無比休閒打扮;對方身上更沒有一點酒氣,與進過店裡受罪的陰鬱、他總能看得出來。

推理抽絲剝繭,那潔真的是來帶自己走的,雖然是在奇怪時機加諸未知旅程,視線邊界有幾位同事透過窗發現他。可他有今日不上工的理由了,他還不知道潔想把自己綁架去哪,但他開始無比期待、心跳砰砰響地,心神領會出他們最棒的約會方式——

「翹班、對吧?」蜂樂才俐落地總結,綻開笑顏,反問。

「……嗯、算是。」潔為終結束的胡鬧鬆口氣,點點頭。

「就選在店正門口攔截?真敢阿潔www」蜂樂吐槽道,大笑猖狂。

「不過蜂樂、會來的吧?」潔則彆著唇表示不甘,並擇以激問回擊。

今日氣溫似乎是高了許多,薄襯衫底下蒸騰的霧讓人發暈,似乎也是這樣他會不經意更急躁些、直白些,而自己一時興起的這場「夜逃」也同樣。今日提早結束工作不加班,晚餐後稍做準備就來定位堵人了,潔世一想自學生時代後自己就沒臨時起意過這樣計劃瘋狂,可他沒有籌碼讓蜂樂廻拒絕自己。

嗯當然,不過都到這了我進去跟大叔說一聲!蜂樂在答應出逃後這麼轉折,要他原地等一下、去去就回。潔有些意外對方會有請假意識而不是直接逃班,轉瞬活潑友人已經按下門把,推開那片隔絕於內的、叢聚的嘈雜熱鬧,跨步而入。

蜂樂上揚語尾與開門風鈴的叮咚夾雜一塊,清脆得像流星雨。



親愛なるあなたの爆弾になれるでしょうか

あなたの全てをぶち壊すような

そんな夏になりたい



深夜十時,他們夜逃正啟程。

潔世一沒告訴蜂樂廻將去哪。

只知他們已步離那條歡樂巷,把沸騰人聲與攤商都於後甩得遠遠地,步入純粹自然的夏夜漆黑,只剩兩人頂上路燈一盞盞間隔著暗……又明、又暗。

沒了城市人造光害茫渺視野,抬頭去弦月變得明晰,漸漸也能捕捉星點了。蜂樂回身去那座越行越渺小、如海市蜃樓的不眠鎮,若再拉遠似乎也將隱匿於幕景靛深,成為粒粒絢彩霓虹星球。

他很享受如此風景,嘴角上揚。

是因為世界時刻終於會變得慢下來、寧靜下來,他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世界並沒有這樣急躁,光霧霾二氧化碳隨急響拍的城市心跳,在某天乘飛機、揹著傘突然降落。那之前身為吸血鬼的他們,與人類以地平線相隔的另個物種總能盡情享受,不須抬眼靜夜、漫天星空與日出前黎明都屬於他們,當然鬼故事與佚話也是。

那時候也還未開設如此多深夜店鋪,那時的夜晚就理應是睡覺時間,純樸的鎮接連熄燈後世界也跟著入眠,街道並無24小時便利商店、照明路燈、但他們同時擁有整片星空夢幻。那時候更無那麼多夜不歸、暢喝醉宿的傢伙,在渡過整日繁忙沉悶後,卻會選擇賴在過繁華的、應屬於夜行性動物的黎明前,反常而病態地拉著「服務業」一同……

說真的,人類晚上就好好休息不好嗎?

當然,只作為「觀察者」的蜂樂廻不會很理解人類,他想著笑笑。

所以蜂樂廻很享受夜逃,他們後來也進行過夜逃、幾次(通常以潔聚餐後契機),這個詞彙飽含潔世一與蜂樂廻過多分量的回憶與情愫,他們更只能一同享受夜——這很可惜、但他們很珍惜時間。只是今日與往常都不同,包含開端,此次夜逃由潔世一領頭。

潔世一走在前一步邊環挽身後人手腕,對目的地似乎早有準備。

蜂樂在後一步雀躍地跳步跟著,邊踩對方頂上二瓣草擺幅節拍。

接著在一處冷清的公車站牌停下、站了會兒,幾分後刺眼的車頭大燈轉彎來時潔伸手招攬,大車洩氣停靠時的嘎茲聲響劃破深巷安寧,疾風與煙味則撲上他們臉頰、惹人憋鼻子。車門只為他們兩位乘客敞開,公車司機再闔上門、作動手煞的動作慵懶而不情願,呵欠表情邊撇眼這時間難得客人,油門踩下。

引擎聲運作轟隆作響,車廂裡只有警告誌的螢光綠、與跑馬燈光的明紅還醒著,潔和蜂樂一前一後搖搖晃晃地找了靠後座位,發現他們獨佔整台車。

潔讓蜂樂坐靠窗,自然光斜打在他們影子裡。

給蜂樂多一些。

所以我們要搭到哪裡?坐定位置後蜂樂這麼問潔,等會就……會知道了?得到身旁傢伙拒絕回答——潔究竟搞什麼呢神秘兮兮地!蜂樂只在心裡裝彆扭地腹誹、嘴角彎上揚更甚了,於是將視線投往窗外。

房屋高矮與零落樹木拼湊的剪影因漸馳車速混雜一塊,像畫紙上打翻塗料。

幾分後,正當他望那片無聊畫發愣時,閃幕換一片澄澈,藍靛如水彩交融。

那是一片海與一片天空,高掛彎月與雲都以那條不分明的天際線標尺對稱,那片海成了披戴星空偽裝隱匿的怪盜,也或許是天空垂眸於海這片無比寬闊的明鏡、於絨衣裳妝點寶石。他過了幾秒才辨明那幅藍染,要不是有陣風於廣闊面掀起餘波粼粼、落得像帆的明光撲朔曳曳,他會有個念頭——

他們或許、不小心乘上了銀河鐵道列車也說不定?

可看來他們只是乘上單純的離鎮巴士,讓人無法好好入睡的震顫與轟響將蜂樂奇想拉回現實,旅程維持等速、繼續駛於高架橋長直,沿著這片海拖引著月銀像風箏,而後越行越遠……

蜂樂在眼眸琥珀裡塞滿那些墜於海面游泳的星砂後,回頭去看潔。

潔才把注意力從手機亮光裡挪出,回應地向他笑笑。

……蜂樂很好奇潔在忙碌些什麼。

他想潔也應該享受這場夜逃的、與自己同樣為這片景色稱羨驚奇,而不是整路都沉默著閉口不言,把靠窗位置讓給別人後給自己暗處,再把視線表情給傷眼的藍光螢幕內容。他想抗議地去搶對方手機,時機卻似乎不那麼恰好,身側傢伙一個反手、先一步按掉了螢幕、把手機收進口袋——

「準備下車吧,蜂樂。」

潔探了眼走道前頭文字跑馬燈,伸長手按下車鈴。

-

深夜十一時,他們夜逃至中途。

他們在奇怪荒涼的站點下了車。

靠站點是一條小坡彎巷,周圍已入睡、或根本無人居住的民宅建築景致,巴士尾燈隱沒於下個拐彎後,唯一盞近站牌的舊路燈成唯一光源、虛黯而單薄、有蛾們醉酒兜圈。潔手上戳戳螢幕、開啟導航的手機亮度還刺眼些,像漆黑森林裡旅人掌一枚藍星,光芒讓他們除牽手外能看見彼此,卻沒打算讓旅伴偷看地圖。

……那就算了、保持驚喜感吧!蜂樂這麼想放空讓潔在前領頭,於初到陌生的小鎮迷宮穿梭,只有自己哼小曲的調子在夜幕裡塗鴉上音符。天被不高卻壅擠參差的房簷積木裁成彆扭長條,愈攀頂的月也順勢躲藏,矗立電線桿們以細接線牽手,上頭幾隻烏鴉被自己掉拍落調的歌吵得振翅飛走了。

他們方才明明是跨海而來,那片海卻也早已不見於視野。

不記得走了多久,他們才終於在旅程下個站點停下腳步。

轉角後,對街突然出現一間便利商店,隔窗點的排排淡白色日光燈管在幕垂裡對比亮得刺眼,不像一路街景店家全拉下鐵捲門。除了時差區隔出仿若不同世界景致,現代裝設在樸舊坡道上也顯得格格不入,這地方、這時刻還會有便利商店阿蜂樂有些意外。

可真的還在呢,太好了……。

身側人表情卻豁然開朗,拉著蜂樂直行穿越馬路。

這不會就是目的地吧?這樣的話我要回去上班了,當他們跨越來到店門口前蜂樂用故意失落的反詰表現詫異——當然不是了潔笑著回覆道,說抱歉、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

接著他要進去買點東西準備,又示意對方在店門外等自己就好、不用跟著進去,兩人相扣指尖就要鬆開。蜂樂的指頭卻不順從,向前一微米將對方溫度套牢,眼眸明亮的圓俯身與對方靛藍的海親吻,開口像討摸的貓那樣撒嬌。

「诶那~潔要買什麼?」他用撒嬌口氣問,試圖套出點驚喜。

「秘、密,」對方答,把自己手上鴨舌帽蓋到友人頭頂上去。

「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溫度依存仍舊鬆開了,蜂樂彆起嘴唇、儘管不會被看見,他只好像寵物一樣站在路旁乖乖等潔,邊伴那輕快節奏的超商鈴低頭點點腳尖。水泥地上那片影子原先黏答答地終分離成兩份,自己的大半浸泡陰影裡,對方那份則貼著鞋底走向亮光處、被感應門闔上吃掉,剩鞋尖鼓點在灰塵裡噠噠作響。

他無聊地猜起潔究竟去買些什麼,以消費這段時間,他大可以從床邊偷看的、偷看潔拿些什麼去結帳,但破壞對方藏匿一晚上的神祕感或許不太好。所以他再次天馬行空,把自己帶到偏遠郊外的理由動機會是什麼——

不會真是條繩子吧?!一條童軍繩,準備把稀有度滿點的「吸血鬼蜂樂廻」五花大綁地運到晨間市場,最後跟新鮮上釣的魚一塊躺在碎冰床鋪上……

哇——潔買了很多東西呢?再響起的重複搖籃鈴聲敲醒他的夢。

潔提了兩個超商的白色塑膠袋出來,左右手各一個,裡頭塞得滿滿地、右手那袋有什麼長型的包裝透出來,蜂樂看不清也辨不出那是什麼。左手袋裡的東西倒是熟悉多了,零食裝滿與兩瓶茶,一瓶蜂蜜檸檬味的另一罐似乎是汽水,不知道哪一罐會分給自己。

聽見自己招呼,潔緩緩走過來會合,蜂樂既然知道那些零食晚些會進他們肚子,便彎著腰想湊近另一袋未知謎——出題人警覺性地閃開了。他們要再繼續最後段路程,月銀已經快升至最頂了、步過換日線,要起步時兩人對視了下、發現這下沒得牽手,不過那不成問題……

「那、一半?」

蜂樂垂眸朝潔伸手,指向其中一袋示意分擔。

「嗯,一半。」

潔把左手持的塑膠袋遞過去,騷動沙沙作響。

-

近午夜時分,潔世一與蜂樂廻的夜逃終點。

蜂樂廻遲遲駐停地於坡上馬路,半睜著口。

領頭人先一步翻過矮護欄踩進那片景色,手腳並用地支著身子短坡上菱岩往下行,脫掉球鞋白襪後,視線再連接去、陷入沙地足印深深淺淺像花瓣一樣。那是方才他們乘巴士行橋時見過的那片海,此刻不被窗框與髒水漬遮擋、無比明晰地為兩人到來升幕,抵通那片海的路線也無任何障礙框限了,對方越行越遠、留下一串歪扭腳印痕像藏寶地圖虛線指引。

路程上他是有設想過是否就是這片海與夜景,可實際這顆星球的邊際線觸手可及時他只有能力驚嘆,海風把他的瀏海輕柔地撩至耳後,往他眼裡塞滿整片宇宙份星砂贈禮。這片夜正在邀請蜂樂廻,坡下潔世一也在邀請蜂樂廻,望身後足音遲遲沒跟上來,高舉招起手。

抱歉抱歉,他才回神來笑了笑,單手輕巧翻越矮護欄。

涼鞋踩上岩塊保持平衡,似乎向上伸手就能抓住星星。

只需三兩下他就抵達坡底沙地,接著鬆綁、不整齊地落下涼鞋,重心踩在沾濕氣的沙壤裡餘涼又軟綿綿地,細砂土塞入腳縫黏上指頭、抬起腳底板髒兮兮地。他記憶裡已經挺久沒去海邊了,與潔來更是第一次,他聽說豔陽高照時海水沁涼最為享受、灘地卻會燙腳駭人,所以人類會把互相他們埋在沙子裡——

那當然就是聽說而已,把吸血鬼帶去盛夏日海灘玩耍等同於死刑。

噢、夏夜海灘會是例外,曬太陽外聽浪踩水堆沙堡現在都可實行。

他感到興奮了,加快腳步湊近潔,一人一手超商塑膠袋併置沙地,潔蹲下來後、先從蜂樂那袋拿出兩瓶飲料寶特瓶、遞給蜂樂選。不過潔怎麼會知道這種地方阿,蜂樂點著指頭挺意外選了蜂蜜茶,也一齊蹲下、肩抵著肩,注目對方鼓搗塑膠袋動作歪著頭問。

很久以前……大學生時代來過一次,潔回覆,總之瘋狂而荒唐,苦笑明示那不是個好故事。

回神時潔已經將一包洋芋片拆開,塞進好奇寶寶好問的嘴巴裡,香濃烤肉味道在舌尖一霎迸開,蜂樂嚼動臉頰像隻倉鼠、那雙睜大玲瓏的眼睛也是。潔笑得瞇起眼溫柔,反射性想掏出手機拍張照紀念,掏出、按開螢幕卻才注意到時刻,換日線就在後一兩步距離追著他跑。

點心時刻被迫折疊收回,潔轉向去另個塑膠袋,嘴裡碎念不好、背過身,邊把袋子裡方才採買的幾樣東西拿出來、一個個撕開包裝。蜂樂從話語捕捉線索,但提問遲疑,說難不成「今天」是什麼特別日子——

你、……是真的不知道?

那自己該從哪裡開始解釋才好呢潔世一想,蜂樂廻則發出無意義他卻能解讀的狀聲詞,拖長末尾音調上揚的蜂樂廻語表明對方思考正庫存空白,那正好、或許就也不用解釋、這會是全然純粹的驚喜了。暗影裡他手上正忙碌著,動作小心翼翼,惟一下下使力摩擦指紋的喀擦聲響可能洩漏風聲,但他相信身後海潮與風徐會替他蓋住。

「——現在開始,閉上眼睛吧、蜂樂。」

馬上就要到十二點了,潔世一想讓對方拆開驚喜的時刻。

「提早睜眼的壞孩子,魔法會失效的。」

他知道有什麼能替他形容蜂樂廻,他想讓讓蜂樂廻看看。



魔法與天真,似乎在好久好久以前就失效了。

當然他也不能被稱作孩子、就算長得再稚氣。

人類似乎挺喜歡過問他人歲數他發現,尤其是年紀長些、面容慈祥會給自己在餐盤裡加菜的長者,他不只不生澀、更挺享受與陌生人閒聊,唯獨話題裡他人總會對他不服外表年齡的舉止感到詫異。蜂樂已經很習慣撒近自己外表歲數、或更小些的謊帶過這話題,而後在他人的「年輕真好」背後偷想:我或許其實比你大幾輪呢!

可他原不是珍惜時間的人,因為既然自己的沙漏永遠裝滿了沙,那麼斤斤計算自己究竟多少歲又有何意義呢,那不如過得隨興、快活些。當然這想法在邂逅潔世一後開始改變,在茫茫過往裡他遇見過客,卻會是唯一捨不得鬆手的一個,他開始想珍惜時間。

可活得太久之後便會注意不到許多事,尤其是時間流逝。

潔在某次隨口問了他生日是什麼時候,他那時愣了半晌。

在他的租屋處裡,兩個消遣周六夜晚的傢伙與未開燈客廳,電視正開著、轉到一齣慢步調的旅遊節目,卻沒一人留神於上。潔正低著頭隨興地滑著手機,過亮的白藍光幕映上表情、還有頭側靠在對方肩上的蜂樂廻的,他只是依偎著貪戀潔身上溫度、皮膚與襯衣味道而已,而後對方沉穩聲調的提問共振上他下巴。

他解讀完了一陣子,才吞吞吐吐地對潔的提問回了一句為什麼。

蜂樂廻的生日日期不是個困難問題,至少他還是知道明確答案。

他唯一需要猶豫的或許是自己的生辰年,用以計算自己究竟活的多準確的「幾十年」,但記憶的很久、很久以前優每年都會給自己慶祝生日、以永生的族群而言那根本多此一舉,卻足夠讓他記下數字——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那是對蜂樂你而言、無比重要的日子吧!

對潔世一而言也是、他說,讓我有機會和蜂樂廻相遇。

潔的回覆無比認真,側臉角度垂眸與身側人視線相接,以眼裡那片沁涼溫度的藍澆灌身邊人心中焦躁,被太陽烤得過頭的那片燙腳沙灘、也將因一次次溫柔撫摸沉澱靜謐。是八月八日、他小聲地說,總覺得視線漸漸有些模糊,想起那些陌生人對解答感嘆的後續了,也終明曉自己半刻猶豫理由——

『阿、果然,你果然是夏天的孩子呢!』

因為他們幾乎都會這麼感嘆,露出「果然如此」表情。

『像夏日豔陽那樣熱情、溫暖的孩子。』

哈哈、您過獎了……可是夏天、應該要是什麼樣子呢?

他當然知曉表現熱情、予人溫暖會是什麼感覺,可他會因無法想像那個「夏日」而感到落寞;他當然也知道溫度上升時會感到燥熱、出汗不舒服是什麼感覺,可他會害怕對方也說出同樣的那句「夏日」——

「八月八日阿……那麼我會記得的。」

潔世一用嘴唇覆念那些數字,接著低頭滑開手機日曆。

「!不巧、會是平日阿……」

這句話蜂樂廻倒沒留意,畢竟他從未仔細顧慮這種事。

原來就只是這樣而已嗎,明明就只是一句「自己會記得」,也能讓他跳了無數回夏天、跳得厭倦了的心臟悸動無比,需要更多海浪潮汐來和緩亢奮。於是他當下推倒了無防備的潔,兩個成年傢伙把雙人沙發位置擠得水洩不通,枕頭翻身落到地板上,潔撇臉想去撿。

那會是個意外,讓自己原先想在對方唇瓣種下的情調煙花因而不經意地錯開位置,改沾到臉頰上去……

「——生日快樂,蜂樂。」

可仙女棒綻放的光芒裡,潔的這句話才像是炸彈。

「——!」

明明會比潮汐還小聲,卻靜悄悄地點燃整個夏夜。

他們正面對面站著,潔手上持著一支仙女棒,自己手上也有一支,是在閉眼時被溫柔塞入的。儘管彼此間隔著些許距離以策安全,他們手心裡綻開的那兩束流星雨煙花仍舊亮得過於刺眼,瞬間引燃的金色火花過於活躍、不安分地劈啪作響,蜂樂因此沒忍到潔的指示便睜開眼睛。

可魔法並未因此失效,魔法此刻正無比璀璨地、恣意地燃燒綻放,周遭深黑不見五指的漆黑成了最合適背景舞台,白色、金色、和夕陽時刻的橙一閃閃映射於他們虹膜。

以雙手合十持著那根細長脆弱的鐵籤,蜂樂臉上情緒正夾雜著訝異、喜悅、卻又無比沉溺於魔法與奇蹟絢爛的天真表情。

潔世一就也沒多再說些什麼打擾景色,只有在對方手裡的仙女棒因一滴珍珠落下、火花被澆熄些許時將自己仙女棒湊近。

「——!」

火焰接吻後又重新燃起來,向全世界拋出彷彿無止盡數量的流星祈願。

他希望自己的吻也能如此,就算對方心跳多麼脆弱也能次次重獲笑容。

他們掌中的奇蹟已經比身側沙灘還重要了,也比那片潮汐與海與天際線與星空,那會是一齣舞台劇目登場最受矚目的主角,所有視線與心跳都將不經意上鉤、呼吸跟著激昂更不願移開眼。此刻對方澄金黃色的瞳抹上薄薄霧氣,比寶特瓶裡紅茶更為剔透,瞇成半月,而那些無數火花末尾、炫目卻閃瞬消散於空氣的星子似乎都已被收藏入琥珀、將能永久記得。

這果然就是蜂樂廻、他注視著。

他知道有什麼能代替言語形容他心中的蜂樂廻,而想像並沒有錯。

只是一支仙女棒的魔法終究有時限,跳躍火星也累了需要休息,餘下兩個心悸尚餘的傢伙與燃燒汙染氣體味道,不過不用擔心、潔這麼說把蜂樂手上仙女棒抽走,再從袋裡抽了新一根出來。謝謝你、潔,蜂樂這才有些後知後覺的補上,聲音裡還有方才靜靜流淚過的鼻音未藏起來,用手臂胡亂地擦乾眼頰……

「不過禮物其實、還有一個哦?」

诶居然、還有嗎!我以為這樣已經足夠盛大了、很久以前優給我過生日也沒有那麼,蜂樂反應訝異地放大聲量……幸好足夠偏遠附近沒有民宅。因為還沒正式說過吧,明明都已經做了不少亂七八糟的事了,他那些只在心裡想、發燙掌心纂著衣角,似乎明白為何大學時期他們總說「這種事」總要挑不見五指時間、外加偏遠地進行、不是因為情調——

「——我喜歡你,蜂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