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2)
神明使者到達村子的那天，正是雪融之時。

氣溫開始回升了，冰雪消融，本來一片蒼茫的白白皚雪，也染上了其他色彩。

每當這個時候，天氣就特別的冷，好似空氣中的熱量都被吸走一般，呼出的氣淺淺地凝結成白煙，路邊的小孩子似乎覺得有趣，搓著手不停地哈氣，在空中吐出各式各樣的煙團。

我其實並不喜歡冬天，對貧窮的人們來說，飢餓與寒冷皆是大敵，每當寒流一來，幼小的弟妹們總是特別難捱，有時還會冷的睡不著，這時大家總會擠在一起，互相傳遞彼此的體溫，說說笑話，在笑聲中進入夢鄉。

除了和家人相處的回憶，這個季節也有其他開心的事。比如雪融化時，一點一點鮮嫩的綠會從雪裡探出頭來，帶著水霧與朝氣，堅強的佇立，似乎連寒冬都打倒不了，禰豆子很喜歡那樣的景象，我也是。

前幾天我把將要作為祭品的事情和禰豆子說了，並隱瞞了換祭品的部分，只和禰豆子說原本要做為祭品的就是我。

不過禰豆子並不相信，她哭著說「哥哥，你為什麼要撒這麼拙劣的謊？這樣我一點都不高興。」我一時間愣住了。

我不希望禰豆子死掉，希望禰豆子能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嫁個好人家，一直老到白髮蒼蒼。但是禰豆子也是同樣的心情，這是我在看到她的眼淚後才發現的。

可是唯有這件事我不能妥協，我要保護禰豆子，這是我和媽媽的約定，只有身為長男的我才能做到。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禰豆子。



供奉的日子快要到了，最近我時常會在經過村口的時候在那裡停留一會兒，雖然早就接受了事實，但一天一天數著日子接近，還是有點令人心慌。

我爬上村口的大石，靜靜眺望遠方，卻忽然看到一個黑色小點慢慢向著這裡移動，我又等了等，在他更靠近些後，才發現那似乎是個人，他移動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走到了我面前。

看清他的面貌後，我不由自主的呆呆看著他。

他有著端正俊美的五官，和一頭少見的墨藍色長髮，柔順有光澤的頭髮用一條素色髮帶隨意的綁在側邊，延肩膀的弧度而下，在雪地裡畫出一抹濃重墨彩，海藍色的雙眸深邃而靜謐，淡漠的如同平靜的水面，彷彿沒有什麼能使起波瀾，點綴在白皙的皮膚上，漂亮的像幅畫卷。

和村民們長的完全不同，我從沒看過那麼好看的人。

所以在他開口之前，我一度以為他就是神明大人，緊張的不能呼吸。

「我是神明使者。」他拿下斗笠，淡淡開口：「村長在嗎？」

「啊…...請、請跟我來。」

原來並不是神明大人啊。我愣愣的想。

這麼好看的人都不是神明大人，那真正的神明大人到底會有多好看呢。

我一邊為他帶路，一邊苦惱的思考這個問題，但直到抵達村長爺爺家，我都想不出來更好看到底是怎麼樣的。

　　

抵達村長家後，神明使者大人又向村長表明了一次他的身份。

「我是神明使者，叫做富岡義勇。」說著，出示了一塊玉牌給村長看。

富岡義勇。我悄悄的心裡默念了一遍。原來他叫做富岡義勇啊。

看到玉牌後，村長先是誠惶誠恐的請他進屋，然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喃喃唸道：「奇怪...這次怎麼不一樣...」

不過玉牌的真實性不容置疑，村長疑惑了一下後馬上就拋到腦後，轉頭招手叫我過去，說：「大人，這名孩子便是本次擔任祭品之人，和以前的祭品不同，這孩子是自願的。」村長散發出緊張的氣味：「是很乖巧的孩子。」

聽說以前擔任祭品的孩子多是10歲以下，被選中後不會被告知事實，而是在當日被盛裝打扮後直接交給使者，以免發生逃跑事件。所以多數祭品皆會大聲哭鬧掙扎，招來脾氣不好的使者厭煩，在帶走前讓他們吃吃苦頭是家常便飯，村長會向使者這樣說，大概是希望我能被善待吧。

我緊張的雙手絞著衣擺，低下頭，感覺呼出的氣都微微顫抖，盡量恭敬謹慎的開口：「您好，我的名字是竈......」

「我知道，你是竈門炭治郎。」神明大人認真的凝視我：「炭治郎，你好。」

「您、您好。」我，明明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

被正確的叫出名字另我倍感疑惑，不過既然是神明使者大人，會知道一些我不懂的事情大概也是理所當然。

在神明使者大人唸出我的名字時一瞬間聞到的溫柔氣味，大概也是錯覺吧。畢竟若是以前見過長的這麼好看的人，我一定會記得的。

「那麼，現在就走吧。」富岡大人(因為已經知道名字，所以我改稱姓氏)放下手上還沒喝的熱茶，站起來說道。

「誒？」我慌張起來：「對不起，能不能再給我幾天時間？」

禰豆子、禰豆子還在家裡，不能不道別一聲就走，而且禰豆子後續要怎麼生活也還沒搞定，醫生夫婦先前透露有意願收禰豆子為養女，好培養她成為佳子姐的助手，至少走之前得完成這件事才行。

但聽說神明使者們的態度一般都是高高在上的，對待村民的態度如對螻蟻，說出來的話並無置喙的餘地，提出這種要求的話，可能會惹他生氣也不一定......我握緊拳頭，手心開始冒汗。如果被駁回的話，希望至少能再給我一些和村長爺爺交代的時間。

「你還有什麼事？」富岡大人有點疑惑的問，倒是沒有如我想像般的動怒，但他面無表情還是讓我惴惴不安。

「我還有一個妹妹，所以......」喉頭意外的哽咽起來，我努力的忍住不讓眼淚掉出眼眶。明明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不是嗎，但是一想到將要再也見不到禰豆子，還是悲傷的不能自已。

「......」富岡大人忽然就沉默著皺起了眉，那讓他看起來更冷淡了。糟了，我還是惹他生氣了嗎？

「你......」他又恢復平靜的表情：「你帶著你妹妹一起吧。」

聽到這句話，我並沒有感到開心，反而身體不自覺的開始顫抖，不禁有點大聲的喊道：「請等一下！祭品有我一個就夠了！我...」

「沒有要讓她當祭品。」

「誒？」我呆住了，似乎跟我想的不太一樣：「那為什麼要讓我一起帶她走呢...」

「你不想和她分開吧？既然如此，就一起帶走好了。那邊房間很多，夠讓她住。」富岡大人只是淡淡的說。

住？我內心覺得有點混亂，我以為被帶走就是要被吃掉了，原來不是嗎？還有地方住嗎？還是要養的更肥再吃呢？事關禰豆子，得問的更清楚才行。

「富岡大人，請問被帶走不是會被吃掉嗎？」我直接問了出來，眼角餘光瞄到村長爺爺腳一滑踢到桌腳，露出一個有點扭曲的表情，待會兒得去關心村長爺爺的腳。

「不。我不吃人。」富岡大人很快的否認了。

「神明大人也不吃嗎？」

「......嗯，他也不吃。」

是、是嗎......雖然前面的停頓讓我有點在意，但富岡大人沒有散發出說謊的味道，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看到富岡大人的時候，有種安心感，覺得他應該不會騙我。

「那麼到那邊是要做什麼呢？」

「......灑掃......之類的吧。」

我鬆了一大口氣。原來祭品是負責打掃和服侍神明大人之類的工作嗎？比預想的好太多了，說到做家務，我和禰豆子可都很擅長呢。

「啊...但是禰豆子身上有傷，現在不宜走太多路...」

「不要緊，不會讓你們走路的。」

富岡大人真是太好說話了！真是個好人啊。我感激的想。

「謝謝您！那麼請容許我現在回家一趟。」

「嗯。」富岡大人輕輕領首。

我飛快的跑回家裡，詢問禰豆子願不願意一起走，禰豆子毫不猶豫的點頭，抱著我大哭起來，我一邊安慰禰豆子，一邊也忍不住哭了。

我和禰豆子又能在一起了。在這充滿悲傷的冬天裡，第一次感到如此喜悅。

我背著禰豆子和左鄰右舍道別，拿著收拾好的行李回到了村長家，富岡大人和村長都站在門口。

看到我後，富岡大人對我輕輕點了點頭，對村長說了句話，隨即朝我走過來，卻被身後的村長叫住：「大人！您說的是真的嗎？我們以後不再需要準備祭品......」

「嗯。」富岡大人轉頭看了他一眼：「想要祭品的已經不在了，從此以後你們不必再準備祭品，不會再有人來收取了。」

「是嗎...」村長怔怔唸道，突然就流下眼淚：「那真是、太好了...」

看著村長爺爺喜極而泣的表情，我想作為總是送孩子離去的人，村長爺爺也覺得很痛苦吧。

富岡大人沒再理會村長，而是過來攬住我和禰豆子，只一眨眼的功夫，我和禰豆子就已經在一輛陌生的馬車裡了。

「誒？！！！」

我張大眼睛瞪著眼前的景象，太神奇了，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不愧是使者大人！！

不過我又想起一件事，連忙說：「富岡大人，這個時節路上有很多融冰和雪水，馬車很不好走的。」

「不要緊，我有辦法。」

這樣啊，那應該就是沒問題吧。我安心的靠在身後的牆上，關心起禰豆子的狀況，發現她有些坐立不安，才想起我還沒和她介紹富岡大人呢，看到神明使者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

於是我連忙握緊她的手，說：「禰豆子，這位是富岡義勇大人，是神明使者，是一位非常溫柔的好人！」

禰豆子有點緊張的回說：「您好，我的名字是竈門禰豆子。」

「...嗯。」富岡大人默默的點頭，然後又說：「其實，我不是神明使者。」

「耶？」

「我是你們說的『神明』那類的人。」富岡大人大概是看我一臉震驚，又補充：「在村長家的時候，覺得解釋了會很麻煩，就沒說。」

「誒？！！！」

我陷入比剛剛更大的混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