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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日】



　　當同居戀人是位工作狂熱者，返家後面對的往往是無人應答的「我回來了」，以及無光無明的家。

　　燭台切光忠早已習慣這種日常。

　　知道長谷部上班時不會看訊息，他還是發送了詢問，並開啟手機的提示聲音，擱置在乾燥的架子上，等待忙到昏天暗地的戀人回覆。

　　輕薄的大衣替換成暗色的圍裙，男人稍微扯鬆拘束的領帶，反手在腰後繫起俐落的蝴蝶結。冰箱內的食物昨日才補過一回，現在依舊滿滿當當，他苦惱地掃視片刻，毫無頭緒地關上門扉，避免冷藏溫度被他的猶豫影響，「該煮什麼才好呢……」

　　構想菜品的思緒驀然被響動的鈴聲打斷，燭台切當即回身查看，只見亮起的螢幕浮現『剛下班』的簡短字樣。

　　比以往都來得早。

　　高興地垂下眼睫，他立刻尋求對方集思廣益：『晚餐有想吃的東西嗎？』

　　訊息已讀半晌，對話框飛快地浮上答案：『肉。』

　　得到無濟於事的選擇範圍，燭台切不禁啞然失笑，追續的確認不再被長谷部讀取，應該是正在前往電車站的緣故，畢竟一板一眼的那人不太會做邊走路邊滑手機這種事。

　　「肉啊……」隱約抓到頭緒，他思忖片刻，便彎身預熱起烤箱。

　　雖然不確定長谷部是否記得，但今天是他們的交往紀念日——對上班族而言，位居工作天的紀念日很容易被遺忘，即使記得也難以配合就是了。

　　值得紀念的日子，就稍微奢侈一點吧。

　　冷凍庫的寒氣在開門的一剎舐過手指，燭台切愉快地取出真空密封的冷凍牛肉，拆封後將其放入熱度適中的烤箱內，先以較為低溫的方式解凍僵硬的肉品，趁著等待的期間，他有條不紊地處理起其他配料，毫不浪費地利用著時間。雖說是臨時起意的菜單，但頻繁的下廚經驗已然建立起估測與分配的能力，在長谷部回家以前，將晚餐準備好應該不成問題。

　　「——！」手機的來電猛然震動起整座金屬架，顫巍的腿腳高頻率地喀喀作響，專心致志的男人霎時聳起肩膀，短促的驚嚇過後，他尷尬地洗淨手，接起意料之外的電話：「抱歉讓你久等了，長谷部君，怎麼了嗎？」

　　正如他能推知戀人無法看訊息的原因，對方亦能理解他晚接的理由，燭台切並不擔心長谷部會因為這種事不悅，反之，戀人的語氣較往常來得更為柔和，似乎心情極好，『你最近有沒有缺什麼？』

　　「其實我昨天才補過貨呢，我想想還少些什麼……」直覺認為對方在關心家中庫存，燭台切乾脆開啟擴音，並在計時器歸零的瞬間按掉意圖干擾通話的鈴響，蹲身將溫度探針插入加熱了一段時間的牛排中心，「啊，那就麻煩你買幾盒保險套好嗎？上次好像用完了。」

　　電話登時只剩背景的車水馬龍聲，『……』

　　並未發現沉默的異狀，專心於食物的燭台切滿意地瞇細眼，均勻的受熱使得肉品的表面呈現乾涸的淺褐色，甚至連內裏都柔軟非常，溫度控制得相當理想，「拜託你了，長谷部君。」

　　『你就沒有其他要求？』

　　「要求？」短暫地將牛排靜置在鐵盤上，難得遲鈍的男子困惑眨眼，手上仍未歇地取出胡椒及岩鹽，「雖然不知道除了尺寸之外有什麼差別，但如果你有喜歡的味道……」

　　回應他的，是瞬間被切斷的通話。

　　生氣了？憂慮地瞧過一眼短暫的電話時間，燭台切只好留下一句『回家小心』的訊息，便回歸手邊的工作，快速於牛排表面抹勻調料。

　　不出意外的話，長谷部應該會在半小時內回到家。

　　高溫的煎鍋炙熱了低溫烘烤過的牛肉，融出的油脂滋滋作響，淺色的表面在翻面後已能見著漂亮的褐變，他熟捻地掌握著香氣與溫度，最終將煎出脆殼的牛排夾出煎鍋。

　　——刻意選用冷凍牛肉，是為了反過傳統煎烤的順序，最大程度地保留肉質的柔軟，以及五分熟漂亮的嫩粉漸色。

　　哼著曾被長谷部嫌棄奇怪的小曲，燭台切精心將食物置上長形白盤，醬汁優美地在周圍畫出尾端厚重的圓環，脆嫩的蘆筍伴著馬鈴薯泥及蒜片佈置於另一端。前一日備於冰箱內的番茄冷湯正好能作為開胃菜；至於甜品的部分，雖然無法親自做有點可惜，不過家人贈送的手工甜點也是極品，能完美地收尾紀念日的晚餐——啊啊，他對戀人享用的神情已然迫不及待。

　　『喀！』

　　門鎖的響動搖曳了剛點燃的燈芯，燭台切匆促地褪下圍裙，關上電燈，獨留一盞玄關的白燈亮著，「歡迎回來！長谷部君。」

　　「我回來了。」習慣地仰首回應迎接的輕吻，長谷部移開面龐，食物的香氣接著掠過鼻尖，他的目光順勢落向僅亮著燭光的餐廳，眉間因而緊鎖起來，「燈泡壞了嗎？為什麼只點蠟燭？」

　　「沒壞喔，我只是想浪漫一點，不過還是先開燈吧。」體貼地接過有些沉重的公事包，燭台切見他手上再無提袋，便困惑地問道：「你的東西只有這些嗎？」

　　明白對方在指什麼，舒緩下來的面色轉瞬變得不悅，長谷部逕自脫鞋踏離玄關，冷聲嘲諷道：「會在週年紀念日要求保險套當禮物的也只有你這種混帳了，燭台切光忠。」

　　當時是在問這個嗎？立刻恍悟過來，燭台切趕忙拎著公事包跟上前，「抱歉，我以為你是在問家裡缺了什麼，其實你有這份心意我就很高興了，不用特別準備也——」

　　「該死的，除了這些！」慍怒地回過身，長谷部猛然扯過後方男人的領帶，比起吐槽對方用保險套這回事扼殺了所謂浪漫，他更惱火戀人擅自決定他慶祝的心意，「我提早下班可不是為了聽你說這種廢話。」

　　面對幾乎算是咬牙切齒的兇狠語氣，燭台切愣然瞪大眼，隨後柔情地垂下眼簾，直迎幕後帶有用心含義的憤怒視線，「三週年快樂，長谷部君。」

　　「三週年快樂。」姑且放過不求回報的戀人，長谷部拉整過被扯得凌亂不堪的領帶，隨後從口袋中揣出袖珍的鵝絨禮盒，他無視了戀人遲疑的問聲，直接用內容物別上領帶作為回答。

　　黑曜石沉靜地鑲在古銅金色的領帶夾前端，內斂地與純黑布面合為一體，適宜的選擇令高傲的男人發出滿意的輕哼，「放心吧，我還沒有蠢到聽你的話行事。」

　　呼息微微一窒，嗓眼莫名變得乾啞，燭台切愣然垂眸望去，金屬的冰涼理應不會透過襯衫，心尖卻感性地發癢，連帶影響了停滯的思緒，此刻即便是嘲諷，聽在耳裡都像撩撥的情話。

　　——不光是記得，還準備了禮物。

　　「謝謝你，長谷部君。」咽下感動的顫慄後，他柔聲低語道，蹭過領帶夾的指尖不自禁地探向戀人溫熱的頸後。

　　他們對視片刻，而後合意地交覆咫尺之距的薄唇，歡愉的親吻貪婪地壓深，從齒尖的輕咬到舌尖的探入不過幾秒的時間，寬厚的手掌似像禁錮一般將指端按進彼此的髮間，防止任何一方在過程中逃脫，激昂的步調已然混淆了主導權的掌有，難捨難分的情況似要銜入下一階段，換氣卻接不上掠奪的速度，迫使二人不得不喘息著分離開來。

　　「哈……」艱難地記起到家後忙碌到剛才的要事，燭台切可惜地放開了戀人，「先吃飯吧，吃完飯再繼、不對，家裡沒有保險套了。」

　　「呵，紀念日用什麼保險套？」輕蔑的笑意泯沒在燈光暗下的瞬間，長谷部就著燭光的映照走向餐桌，傲慢地落座椅位，「晚點再繼續吧，我餓了。」


　　反正明天便是週休日，晚餐過後，他們還有得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