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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戲是在野外拍的。

還不算真正的郊區，只是已經不像市區那樣走幾步路就能獲得日常所需，大概20分鐘左右的車程可以抵達一家大超市。拍戲前有一段空檔時間，當劉衆赫提起金獨子的時候，後者還沒搞清楚情況就被丟進保母車裡。司機沒問目的地便發動車子，顯然三人中不知其中上車緣由的就只有金獨子。

「⋯⋯我們要去哪？」
「超市。」

不曉得為什麼就一起逛了超市。

好在不是人潮眾多的時段，他們也戴著黑色口罩，於是那樣融入超市裡的少少民眾裡。推車是劉衆赫推的，而他明明也該是第一次來，卻莫名熟門熟路，一下子就找到自己的目標——生鮮區。

劉衆赫轉過頭詢問依舊摸不透情況的金獨子，「你不吃什麼？」
「什麼？」
「你討厭的食物。」
「⋯⋯番茄？」
實在不是對自己的回答有所疑惑，而是情況太奇異，不自覺帶上幾分疑惑。於是金獨子老實回答是回答，語尾卻上揚了一些。劉衆赫聞言點頭轉身，眼神掃過蔬果區，伸手就拿了一袋番茄。呀、這孩子⋯⋯

問我跟沒問一樣。金獨子低聲咕噥，看著劉衆赫專注地分辨手上蔬果好壞，畫面無可反駁的好看，忍不住湊上去問，「你會挑？」
「會。」劉衆赫想也不想回道。
金獨子看樣子不太相信，但點了頭，換話題，「韓秀英又在計畫些什麼？」
這次劉衆赫分給他視線了，「⋯⋯怎麼這麼問。」

「你們早上不是聚在一起說悄悄話？最近看你們感情變得很好。」
劉衆赫皺起眉，表情看來似乎對金獨子的說法很有意見，「我們沒有，好的話也那是你們。」
「我跟秀英都認識多久了？我們感情當然⋯⋯」原本想說不錯，但想一想，怕自己一廂情願，話還是吞了回去，指向推車，「總之，你會不會買太多了？」
推車有肉有菜，堆得像座小山，劉衆赫盯著金獨子半晌，終於如流地跟著轉了話題，「要再買一些。」

「是因為這樣才帶我來提東西？」
「⋯⋯你還不如半個李賢誠。」劉衆赫語氣咬牙切齒。

這孩子氣什麼？被損的可是我跟躺著中槍的賢誠先生。這個疑問怎麼想也沒有答案，金獨子最後只放棄思考，溜去點心區，拿了幾盒要給孩子們的巧克力棒，不顧劉衆赫射來的眼神放在推車的山頭上。

*

⋯⋯真的很好吃。
太誇張了，令人震驚，是金獨子活到現在的人生裡吃過最好吃的食物。

劇組把回歸者展現廚藝的段落安排成和平之地部分的最後一場戲，結束了便是一場不大的真實野外宴會。電影全篇還未殺青，只是小小的犒勞。
而讓金獨子意外的是，回歸者的廚藝不只是設定，劉衆赫本人的手藝更是好到讓人驚訝。他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那瞬間的吃驚不單單只是演技。

他和韓秀英離熱鬧中心有段距離，燒烤的香味即使遠離也聞得到，孩子們的嘻笑聲音傳來。
每個人的臉上有笑容，圍著戲裡戲外那位主角——眼下兼任大廚——金獨子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微微低下身子，靠到韓秀英的耳邊。

「⋯⋯妳和劉衆赫的悄悄話就是這個？」
「我是有良心的老闆。」韓秀英意有所指，又痛苦地吐了吐舌，「別用悄悄話那個噁心講法。」
金獨子不理會她的隱喻和嫌棄，只是拿起韓秀英盤子裡的另一串串燒，美味多汁，幾乎快連自己的舌頭一同不小心吞下。太好吃了，金獨子的心情和戲裡的讀者逐漸同步。這小子真該死⋯⋯為什麼連料理都這麼完美，好吃到令人想要每天都吃。

「⋯⋯喂。」
「嗯？」
金獨子抬起眼，韓秀英望著他的眼神很複雜。
「你自言自語的習慣真的應該改改，語言和文字有力量，搞不好會成真的你知道嗎。」
「⋯⋯我說出來了？」
「你說出來了。」

可好像也不是什麼不能說出口的事。金獨子偏頭思考，決定先把這件事放在一邊。他改問出他的疑惑。
「但食材怎麼會是劉衆赫去買？難道不該是工作人員準備？」
「本來是那樣沒錯。」韓秀英哼了哼，「但我覺得讓人欠個人情也不錯。」
⋯⋯人情？

「金獨子。」
金獨子還想繼續問，另一個聲音率先到來。他從食物裡抬起頭，沒人知道何時脫離人群中心的劉衆赫沐浴在月色下，站在他面前，手上拿著另一盤食物，有肉串有蔬菜，色香味俱全。
那盤食物被遞到金獨子面前，韓秀英作勢低低哇了一聲。
金獨子看一眼堆滿食物的紙盤，指向自己，「給我的？」
「這裡還有其他人嗎。」劉衆赫說。
「別看我。」韓秀英搶在金獨子的眼神過來之前開口，「我要走了，你們進行你們的。」
嬌小的女性語畢便跨著步伐離開，金獨子連挽留都來不及，只得從劉衆赫手上接過那個小小山丘。沒想到的是，劉衆赫一跨步，站到韓秀英之前待著的那個位置上，竟也沒要離開的跡象。

金獨子望了望缺少主角的人群，「你不回去？」
「他們可以自己烤。」語氣理所當然。
「主角離開不太好吧。」
「你不也是？」
「所以說我們兩個都離開，那就更不好了。」
說是這麼說，金獨子也沒有挪動自己的腳。

他目光往下，拿起包菜的肉片串燒吃了一口，再抬起眼睛，發現劉衆赫正凝視著他，背景星空一片，一點一點閃耀。
他突地想起，當讀者承認主角的料理美味的時候，後者笑了的畫面。不，那稱之為笑大概也有些勉強。面無表情的人惹人厭地抬起一邊的嘴角⋯⋯

直到嘴巴被塞進一片馬鈴薯片，金獨子才回過神，而禍首不用多說也明白是誰。
「好好吃飯，別亂神遊。」
「我沒神遊⋯⋯」只是在想回歸者嘴角上揚的那幕。可這句話被馬鈴薯片的美味打斷，上頭撒的鹽剛好，本身的甜味和鹹度搭配得恰到好處，讓金獨子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轉了個直角，「能每天吃回歸者做的東西的話應該很幸福。」
劉衆赫的表情非常難以形容。

*

正如導演兼編劇又親自飾演其中一角的嬌小女性所言，語言和文字擁有力量。

金獨子其實也曾體驗，不只一兩次，但直至深刻到來，生活轉變，某個被自己間接嫌過的嘴角壓上他的眼皮，把昏昏欲睡的他拎到餐桌前的早餐前時，金獨子才忽然想到，某個夜晚，星辰高掛，有人最後低低嘆息，沒好氣地應聲說好。很像無奈，又像縱容，看似讓步，實際已讓未來成真了一半。


完
2021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