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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好,過了,臨曦殺青!」

  隨著導演的聲音透過大聲公從鏡頭外傳來,立在雨中的蕭臨曦肩膀一鬆,長出了口氣。

  助理很快撐著雨傘替他遞來毛巾,蕭臨曦道著謝接過來,隨手往臉上頭上抹了幾把,就把毛巾掛到脖子上,跟著助理的腳步走向一旁臨時搭建的遮雨棚躲雨。

  蕭臨曦的殺青戲本來不是這一場、也不是今天,為了等這場雨,他已經在劇組多留了三天,原本大家都想著這雨要是再不下,就只能靠人工降水了,雖然這樣拍出來的效果可能會和預期中的有落差,但也沒辦法,總不能因為天氣關係就耽擱後續所有拍攝行程。

  幸而在眾人準備放棄之際,天邊響起悶悶的雷鳴,烏雲緩緩蓋住了本來一片蔚藍的天空,不一會終於降下連日來的第一場雨。

  這場雨來得急,卻不算太大,細細密密的雨珠為城市刷上一層朦朧的雨幕,正好符合導演想要的那種,癡情男配角親手將女主角送到男主角身邊、在連綿細雨中目送他們離開時,淡淡的惆悵遺憾、又帶著一點釋然的感覺。

  二十多集的偶像劇裡蕭臨曦雖然出鏡率不低,但實際戲份並不算重,最後這場殺青戲甚至沒有一句台詞,只靠肢體和眼神演繹。蕭臨曦不是科班出身,沒受過什麼專業訓練,演戲的資歷也淺,雖然是投資方塞進來的,但導演要求高,最後這場戲NG了幾次、連拍了好幾條才終於過了。

  蕭臨曦在雨中站了一小陣子,身上的襯衫都濕了,白色的布料沾黏在皮膚上,透出些許肉色。他正想和助理說要去休息室換身衣服,就先聽見不遠處的導演扯開嗓子在罵人,下意識地就順著聲音方向看過去。

  「高聖棋人呢?要開拍了還找不到人,是在搞什麼東西啊!」

  導演口中的高聖棋是劇組另一個和他戲份差不多的配角演員,同時也和他一樣,都是被人開後門塞進來的關係戶。如果蕭臨曦沒猜錯,那人和自己的金主可能還是同一個,畢竟他曾親眼見過林至鑫來探班時,大剌剌地直接摟著人離開。

  大約是仗著背後有靠山,高聖棋這人行事一向我行我素,像這樣突然找不到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之前都是在導演發現之前就被找回片場,沒鬧出什麼太大的動靜,今天卻不知怎麼的,原本就說好蕭臨曦拍完就換拍他的部份,中間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高聖棋說消失就消失,也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導演的罵聲剛落,緊接著一位應該是高聖棋助理的女孩子快步上前,湊到導演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沒想到導演更生氣了,一把摔了手上的東西,大罵道:「工作時間我管誰來找他!十分鐘,就十分鐘,十分鐘後要是我沒看到人,他後面也不用拍了!」

  這導演本來脾氣就火爆,臨開拍了演員還搞失蹤更是犯了他的大忌。蕭臨曦和彼此助理互看了一眼,都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去休息室換件衣服,妳要是沒什麼事就先收工回去了吧,我等下換好就直接去醫院了。」

  蕭臨曦不再去管那頭與自己無關的糾紛,和助理交代了幾句,又簡單對了下之後的一些行程,就先回休息室去了。


  除了男女主角有自己單獨的休息空間,其他像蕭臨曦他們這些配角幾乎都是共用同一間休息室。

  往休息室方向的走廊上幾乎沒碰到什麼人,蕭臨曦心下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直到他推開休息室的門,剛一抬頭就看到面前沙發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正是讓導演氣急敗壞的高聖棋,另一個蕭臨曦也熟,是前兩天通電話才說要來看看他的林至鑫。

  結果還沒來看他,就先和同劇組的另一位情人躲在這裡偷偷私會,看來是真的很會把握時間。

  平常來來去去不少人的休息室裡此時此刻只有林至鑫和高聖棋在,明顯是有人通風報信過,讓其他人這個時候不要過來打擾。

  裡頭的兩個人在門剛一打開就同時朝蕭臨曦的方向看過來,他站在門口頓了半晌,才有些不太確定地開口:「我……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林至鑫手裡拿著手機慵懶地靠在沙發上,高聖棋則是斜靠在林至鑫身側,腦袋枕著他的肩頭,氣氛或許是有些曖昧,但實際上那兩人並沒有什麼過分親密的舉止,最起碼衣服都還規規矩矩地穿在身上。

  「進來。」林至鑫一見是蕭臨曦,原本沒什麼弧度的嘴角稍稍揚起,對著他說罷後,又拍了拍身旁高聖棋的腿,說道:「好了,你也偷懶夠久了,出去吧。」

  高聖棋大概沒料到林至鑫會直接趕他走,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林總,我──」

  「同樣的話不用再讓我重複第二遍吧?」林至鑫偏過頭,臉上的笑意不減,看向對方的眼底卻有點冷,「本來也不是來找你的,剛剛沒趕你只是因為我今天心情還算不錯,乖,聽話,別讓我心情變差。」

  林至鑫語氣聽著溫柔,話語間卻含著明顯的冷淡和不留情面。都是拿錢看人臉色做事的,高聖棋不會聽不懂林至鑫話裡的意思,儘管心裡不那麼情願,但也知道再糾纏下去難堪的只會是自己,最後也只能摸摸鼻子不甘不願地起身。

  在和蕭臨曦擦身時,高聖棋斜睨了他一眼又很輕地哼了一聲,似是不快又不屑。蕭臨曦斂著眸,表情有幾分尷尬,直到身後的門被關上,他才神情複雜朝林至鑫看去,嘆了口氣後邁步上前。

  「……還好我今天殺青了。」蕭臨曦走到放東西的櫃子前拿過自己的隨身行李,從裡頭翻出一件乾淨的T恤,背對著沙發上的林至鑫直接換了起來。「不然我都要擔心之後在片場會常常被他找麻煩了。」

  「嗤。」林至鑫毫不在意地笑了聲,手搭著沙發椅背回過頭,目光完全沒有避諱地落在蕭臨曦赤裸的背脊,「他要是敢,你就來跟我告狀。」

  蕭臨曦沒有回話,只默默地換著衣服,淋濕的襯衫被他隨便裝進一個透明的塑膠帶塞回包包裡。

  「怎麼?看到我先來找別人,你不高興了?」見蕭臨曦遲遲沒有反應,林至鑫索性起身走到他身後,親暱地捏了捏他還帶著濕氣的後頸。

  突如其來的碰觸讓蕭臨曦肩膀微微一縮,隨即故作平靜地往後靠了靠,後背貼上林至鑫帶著溫度的胸膛,「沒有,我怎麼敢。」

  他確實沒有不高興,也確實不敢。蕭臨曦對自己的定位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並沒有因為這些日子林至鑫對他好給他特權就恃寵而驕,區區一個被包養的情人,哪有什麼資格爭風吃醋呢。

  今天林至鑫能對高聖棋這麼不留情,過沒兩天可能就換對自己膩了,畢竟任誰都猜不准金主的心思,太把自己當一回事,最後恐怕也只會落得難以收拾的下場。

  林至鑫沒有誇他懂事,只是扳過他的臉低頭吻了過去。猝不及防的一吻壓下來讓蕭臨曦猛然回神,想起這還是在休息室,門也沒鎖,高聖棋人既然已經回去片場了,隨時都可能有人過來,便皺緊雙眉,下意識掙動了幾下。

  「林總,別在這、唔──」蕭臨曦才剛張口,林至鑫的舌尖便趁勢闖了進去,堵住他未盡的話。

  林至鑫知道他在顧忌什麼,卻還是惡劣地吻得更深入,一手摟著蕭臨曦的腰,隔著單薄的布料揉捏了幾下。直到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蕭臨曦的掙扎更明顯,林至鑫喉間發出低低的一聲笑,在他下唇重重吮了一口,才終於肯放開他。

  所幸門外的腳步最終停在隔壁,沒有人進來打擾他們,蕭臨曦和林至鑫拉開了幾十公分的距離,仍心有餘悸地喘著氣。

  被人知道靠關係走後門是一回事,被撞見親密現場又是另一回事,蕭臨曦沒有被人圍觀的興趣,更不想哪天因為這種花邊消息鬧上新聞版面,搞得人盡皆知。

  林至鑫伸手揩去蕭臨曦唇邊殘留的水光,又看了看手錶,剛過下午三點,時間還早,他像是猜透了蕭臨曦之後的行程規劃,直接說道:「等等先陪你去醫院看奶奶,晚上有個聚會,你跟我一起去,嗯?」

  明明是用疑問音節做結尾,蕭臨曦卻聽出了之中的不容拒絕,心想反正林至鑫也不是第一次陪他去醫院了,奶奶每次見到人好像也都挺高興的,便點了點頭,任他安排。



  奶奶最近狀況不是很好,昏睡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多,他們過去的時候看護說奶奶早上有醒了一下,吃了點東西後又一直睡到現在。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就連這幾次到醫院,醫生都隱晦地告訴他有空就多來陪陪奶奶,話中的含意他都明白,就是鴕鳥心態地裝作沒聽懂。

  兩個人沒有在醫院待太久,離開的時候天色還亮著,林至鑫見蕭臨曦在和醫生談過之後就有些悶悶不樂,於是在帶他赴晚上的約之前,先開車繞去了另一個地方。

  那是座離鬧區有段距離的宮廟,週五臨近傍晚的時間仍舊香火鼎盛,林至鑫把車停在附近的收費停車場,便讓蕭臨曦戴上口罩,跟他一起下去。

  一路上都在恍神的蕭臨曦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跟在林至鑫身旁,有些迷茫地問道:「你們今天的聚會……在這種地方啊?」

  「你想太多了。」林至鑫笑了出來,往他腦袋上彈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很擔心奶奶嗎?聽說這裡滿靈驗的,帶你來求個平安。」

  「真的有用嗎?」

  「嗯──心誠則靈嘛。」

  蕭臨曦盯著林至鑫的側臉出神片刻,口罩底下的嘴唇抿了抿,也不曉得是穿過口罩的檀香味還是身旁的林至鑫所致,讓他一直浮躁的心緒慢慢緩和了一點。

  他們隨著人流進到裡頭,林至鑫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繞了一圈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拜起。最後還是一個稍有年紀的阿姨看他們茫然無措的樣子,好心替他們講解流程。

  林至鑫本來就是帶蕭臨曦來求個心安,自己本身沒什麼可求的,從善如流地拿香每個神輪著拜了圈後,就找了處沒什麼人的空地等蕭臨曦。

  不遠處的蕭臨曦雙膝點在跪墊上,在一眾香客中背挺得筆直,掌心合十雙目輕闔,模樣看上去相當虔誠。林至鑫其實不曉得蕭臨曦信不信鬼神,但有時候即便不信,人在最迷茫無助的時候,這些虛無縹緲的事物,或多或少能帶來一點寄託與慰藉。

  蕭臨曦跪了足足十多分鐘才起來,腿都跪麻了,走路的姿勢都有點彆扭,很慢很慢地走回林至鑫身邊,「不好意思,一個不小心就拜太久了。」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也不算很久。」林至鑫聳肩一笑,並沒有太在意。「這麼多人,你得多講一點、講久一點,神明才聽得到你的心願。」

  蕭臨曦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希望吧。」

  希望神明不會嫌他太貪心,第一次來就許了很多很多的願。

  ──希望奶奶的身體能夠有點起色,希望時間過得再慢一點、奶奶陪他的時間再長一點。

  ──……也希望林至鑫健康順利,對自己的興趣能夠再長再久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