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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

人事命令在春天結束前如期而至。

「怎麼了？」

「志摩醬也跑出來偷懶了嗎？」

志摩看著那個明顯很低落又假裝沒事的人抬起了眉毛。他是看到伊吹今天已經第三次自己一個人走出第三機搜才跟著出來的。

「捨不得小空了？」

「小九好殘忍，居然一年就又把人要回去。志摩醬都不會捨不得藤原嗎？」

「已經習慣了。」

「哦～志摩醬是成熟的大人呢。」

雖然三年前伊吹升任副隊長之後大剌剌的個性就收斂了不少。但一遇到老朋友們，就會又自己變回大狗求關愛的樣子。更別說在他面前連要藏的意思都沒有。

恩、本來就是他自己寵的。

志摩沒忍住笑出聲。伊吹果然轉頭一臉委屈看著他。臉上就寫著，我都已經這麼不好，你怎麼忍心笑我。

「今天我要帶藤原一起去陣馬店裡吃午餐，你要帶小空一起去嗎？」

「咦？」

兩個人在分駐所吵吵鬧鬧看起來像是沒有避諱，但私底下志摩跟伊吹都有不跟同事太深入交往的默契。下班之後一起去吃飯或是應酬什麼的，非必要都不參加。兩個人容易惹人嫌的體質已經夠麻煩了。不想又落人話柄。
更別說他們兩個人實際上的關係，也不是在工作場合可以見光的。

「沒關係嗎？」

「反正是小九的人。以後還是會常常遇到吧。」

伊吹藍果然馬上露出笑得燦爛的臉。

好喜歡。志摩微微彎起眼，忍住想揉大型犬的衝動。


「藤原、等等要一起去吃東西再下班嗎？」

「啊、是。」

志摩眼裡有些無奈。一年真的有點短。藤原博過於拘謹的個性看起來跟一年前真的沒差多少。

這也許是好事，那表示在這一年當中，沒有出現什麼太過於重大的事件，讓人得迅速成長。

「那走吧。」

「等等、我的報告…….」

志摩摸摸鼻子。一時忘了。

藤原博過於拘謹的個性帶來的另外一個短處是，書類資料到他手裡的處理時間都是別人的三倍長。他到底是怎麼度過考試的。志摩每每看著那個對著電腦奮鬥的青年總這麼想。

「反正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你慢慢來吧。」志摩把提起一半的包放下，坐回位置上。

「非常抱歉！」

志摩輕笑搖頭。至少不是被拒絕。想起二十幾歲的九重世人拒絕陣馬的模樣。還是有點不一樣吧。


志摩帶著藤原博踏進店裡時，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了。
「啊、志摩桑辛苦了！」
空知優人看見志摩和藤原博一起進門顯然很驚訝。

「志摩醬好慢喔。」

「笨蛋。」抬手就往伊吹的頭輕輕一拍。「給我讀空氣！」

伊吹看見藤原博一臉糾結，吐了吐舌頭：「志摩醬你這樣講藤原醬會更難過。」

「笨蛋還是閉嘴好了。」人前的伊吹讓他血壓升高的能力越來越傑出。

「哼、陣馬桑！志摩醬欺負我。」

陣馬看向了兩人：「你們兩個真的吵不完。要吃什麼？」

「特製404烏龍麵！」

「我也是。」

「不要在人多的時候叫些沒有在菜單上的東西！」

「「拜託陣馬桑了～」」

難得出現了志摩和伊吹默契的一幕。

藤原博和空知優人互看了一眼。空知優人已經從伊吹那裡知道兩人以前在第四機搜搭檔。藤原博則是仰賴著他優秀的情報蒐集能力，早早就知道兩個人的前搭檔關係。

只是看慣了兩個人在分駐所的相處模式。加上前陣子兩個人吵架之後的暴走對他們造成的陰影。他們現在只感受到很強的違和感。

「知道了，那兩位呢？」

「普通的烏龍麵就好了。」

「我也是。」

「藤原醬跟小空不用客氣點想吃的就好了。」伊吹一臉燦笑轉過頭看著志摩「志摩醬會付錢的。」

「蛤？為什麼。」

「因為志摩醬很慢？」

「很慢是什麼爛理由。給我自己付錢。不然我就逮捕你。」

「欸～小氣鬼。」扮了個鬼臉就轉頭回去看著空知優人。「今天我請客，小空點想吃的就好了。」

「不，我就想吃普通的烏龍麵就好。」

「好吧。」

「伊吹桑，你不是打算把這餐當成餞別吧？」

「被發現了？」

「我這一年表現只值烏龍麵嗎？」

「烏龍麵有什麼不好？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烏龍麵！這可是…….痛。志摩醬是暴力刑警啦！」

「吵死了。」

「藤原醬，志摩醬平常也是這樣對不對？」

「不、」

「藤原醬？是不是志摩醬都欺負你！快跟我講！我幫你報仇。」

志摩翻了個白眼。體力怪物真的不是喊假的。都已經連續執勤多久還這麼有活力。

「沒有、志摩桑沒有欺負我。志摩桑很照顧我。」

「誰像你一樣。」

「我才沒有，我對小空很好。
」
「你是說把麻煩的工作都推到小空身上的部分嗎。」

「才沒有！」

志摩看向空知優人，青年搖了搖手：「那些的話還是我來做比較快。」

「小空！怎麼連你都這樣。」

「想要用烏龍麵就打發我的伊吹桑才沒有資格說我呢。」

伊吹覺得自己今天應該只有吵輸的結局。哼了一口氣就不說話了。

「吵完了？可以吃麵了？」陣馬把碗端上吧台，呼喊著要他們自己拿：「志摩、伊吹自己來拿。」

「啊、我們來就可以了。」藤原和空知聞聲立刻站起來。

「讓他們兩個拿，你們是客人。」陣馬抬抬下巴說著。

「我們也是啊！」

藤原博不確定自己應該繼續動作還是乖乖坐回去就被志摩拍了拍肩壓回位置上。空知優人也默默地坐下。

「哪個客人會點菜單上沒有的東西。」

「那陣馬桑再多給我半個蛋。」

「你想把我吃垮是不是？」卻還是一湯匙把蛋放進伊吹的碗裡，也沒忘記給志摩一個。


「陣馬桑是前輩對吧？」

「陣馬桑以前是小九的搭檔喔。」

「九重警視？」

「對喔。」

「所以是烏龍麵啊。」兩位青年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世紀謎題。

志摩和伊吹交換了彼此的笑意。

「志摩桑跟伊吹桑是約好了嗎？」

「嘛、算是吧。」

什麼時候？為什麼？帶著現任搭檔跟前搭檔吃飯？

「為什麼？」問題還在藤原博腦裡跑，空知就直接把問題問出來。

「想說要來找陣馬桑就順道約一起了。除了值勤我們也沒機會一起吃飯嘛。趁異動前聯絡一下感情？」

「喔……」

「明明說下班之後就不要聯絡的人是伊吹桑？」

「小空就這麼不想跟我一起吃飯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還沒習慣嗎？」

「覺得今天比平常還要更難纏。」

「志摩桑～空知桑，藍醬還在這裡喔！」志摩看了一眼伊吹，嘴角不可控地彎了一下。

看見伊吹一臉無奈又委屈的表情，三人大笑。

「藤原醬笑了！」

藤原博皺起眉頭卻收不起笑意。「伊吹桑，我本來就會笑了。」

「欸～明明我在分駐所都看到你一臉正經的啊。」

「那是在工作。」

「志摩醬，那就是你不對了！營造快樂的工作氣氛很重要！優秀的志摩醬居然做的比我差。」

「蛤？誰像你一樣、」

「沒有沒有！志摩桑一直都很照顧我！」藤原博覺得自己應該是聞到了火藥味。

「我沒做什麼。是你很認真。」收起戾氣，被打斷的志摩看見伊吹抖著嘴角忍笑。

「伊吹，你在笑什麼？」

「志摩醬在說什麼？」

藤原博看了空知優人一眼，對方也正看著他。交換過眼神，兩人默契低頭吃麵，決定不要涉入前輩們獨特培養感情的方式。



「小空、你覺得為什麼前輩要找我們一起去吃飯？」

「因為我們要調回去了不是？」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們打好關係？」

「那兩個人？」

「好像不對。」

他們認識的自己的搭檔，對這種事情根本不在乎。空知優人停頓了一下。藤原博在有些地方總是比別人還要慢幾拍。卻是擁有強大情報蒐集能力的人才。
不知道跟志摩警部搭檔的期間，有沒有學到一些那個人的優秀。
自己有嗎？在伊吹身上他學到了什麼？

「小博知道我們會去機搜是因為九重警視的關係嗎？」

「知道。」

「四年前的傷警事件。」空知優人道出關鍵字。

藤原博瞪大眼。「是他們？」

「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的話。」

「那我們現在被調回警察廳……」

空知優人點了點頭。「那兩個人的話，應該非常受到九重警視的信任。」



「一未醬～」

「幹嘛？」

兩人剛進家門，伊吹就往他懷裡鑽。「好冷淡。」

志摩沒好氣地抱住他。「笨蛋。」

「喜歡。」

「我也是。」

到現在志摩還是會想，到底要怎麼樣才可以做到，都已經在一起十年，還是會在家裡膩在一起跟對方說喜歡。

「小空跟藤原都被調回警察廳，我們沒有搭檔了耶。」

「我們的隊長說，人事異動很快就會下來。」

「人事異動？我們兩個？」

「不知道詳細情形，隊長只有跟我說最近不要惹事。」

「一未也是隊長眼中的頭痛人物耶。」

他會變成別人眼中的頭痛人物，十有八九都是因為伊吹。
但、反正是因為伊吹藍。

「我們彼此彼此。」伸手捏了一把近在眼前的笑臉。

「又不能一起工作了嗎？」

「不知道，你想在機搜做到退休嗎？」

「好像也不錯。」

志摩枕著柔軟的抱枕，側躺在沙發上笑望著伊吹的側臉，看見坐在地板上的人側過頭就傾身吻了那個人的臉頰。「明天要去哪裡嗎？」

「在家。」

「好、那曬一曬棉被。」

「一未有想吃什麼嗎？」

「都好。傍晚一起去超市。還要買衛生紙跟醬油。」

「好。」

「藍。」

「嗯？」

「陪我睡覺。」

「好。」伊吹放下手上的漫畫，擠上身後的三人座沙發，將愛人圈在懷裡。「晚安。」



結束休假日之後就是人事命令的頒布。兩人分別被自己的隊長叫進隊長室。
志摩從隊長室裡出來的比伊吹晚了一點，一出來就去買了兩罐哈密瓜果汁踩上階梯。

「志摩醬！」

「你也太快。」

「因為是志摩醬的搭檔呀。」

「笨蛋。」

「下周報到一起去嗎？」

「一般來講會說好一起去嗎？」

「好像不會。」

「伊吹。」

「嗯？」

「一起去吧。」

回答他的是那個瞇了眼的笑。

回到座位上，志摩看著自己的人事命令。搜查一課。他拿起手機，發了一則訊息。


九重世人看著手機嘆了口氣。他再次知道了志摩一未很優秀。
只是一個人事命令，就能把事情推斷出七成。若不是那個過去，他現在搞不好已經是一課長了也說不定。
只是現在的志摩一未對出人頭地一點也不感興趣。對優秀兩個字也全然不在意。

Switch。他見證過。

九重世人在手機螢幕暗掉之前回覆了訊息。
周末晚上10點、陣馬桑的店。



異動前作為緩衝的長假很快到尾聲。收假前的晚上，志摩坐在沙發上抱著平板，伊吹忙著把下午剛收下的厚重棉被收進櫃子裡。空氣裡已經有夏天的熱意。

「藍。」

「等我一下！」

志摩回過頭去看向臥室卻只看見一整團白色的棉被。他放下平板走進房間幫忙。

「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喔~」

伊吹跟著志摩走到客廳。

「明天報到之前有事情要先讓你知道。」

伊吹鮮少看見志摩在家露出那樣的表情。如果要比喻，大概是獵豹在遠處看著獵物的專注。但他並不陌生，志摩思考案件的時候總是這樣看著報告書。

「記得四年前你幫搜一追到的那個案子嗎？」

「害我在醫院躺了三個月的那個？」

「對。」

「不是結案了嗎？」

「如果是那個殺了人又捅了你的犯人是抓到了沒錯。」

伊吹低著頭輕輕拍著志摩的大腿。志摩的手隨後覆住他的手，像是無意識般的輕輕磨蹭。

「那個案子還有後續？」

「我應該有跟你說過，當時有把你東西收走的命令。」

伊吹垂著的眼抬起。志摩在略淺色的瞳孔裡看見了和他相同的利刃。他反手握住志摩的手，厚實的掌心有他熟悉的粗糙和溫暖。

「一未。」

「恩。」

「我會一直在一未身邊。」

「你是我的搭檔，那是當然的。」手指攤平交錯著，志摩的食指緩緩往愛人的掌心下移，沿著那條生命線描繪。

「恩、一未也是。這次也會趕上吧？」

「會的。」


志摩在陣馬的店裡和九重碰了面確定他的假設。

四年前的案子大肆宣布全案終結。但那個回收伊吹私人用品的命令並沒有被一起放過。九重世人抓著這條命令，一直在背後想要找到那個躲在暗處的人是誰。

為了不打草驚蛇，所有的活動都在極度保密的情況下暗中進行。

他問志摩什麼時候發現的。志摩說他沒發現什麼，只是他也察覺到有什麼問題確實的浮現了。

伊吹傷後復職的那個春天帶功被任命為第三機搜副隊長。
差不多是那時候察覺的。

九重世人想，直覺和觀察力應該是這世界上最強的組合了。

我相信你們。

小九、如果這個調查來得及在秋天之前結束。

志摩桑跟伊吹桑真的是笨蛋二人組。九重世人笑了起來。我知道了。



「一未，我們如果工作的時候吵架了怎麼辦？」

報到完之後兩個人就一起到附近的商店街吃午餐。正式開始工作是隔天。
聽到伊吹問題的志摩一邊吃著速食，皺著眉轉頭看向坐在身側的人。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

「像是工作時吵架的話，回家要和好之類的，是不是應該有這種約定比較好。」

「才不需要那種東西。」

「欸？」

」志摩吞下最後一口食物，伸手把伊吹手上的飲料拉向自己，湊上去喝了一口。「這個也太甜了吧。」

「會嗎？」伊吹又喝了一口。「我覺得很好喝啊。」

「如果吵架了，但想和好的話，就買波蘿麵包給對方吧。」

「如果對方不想和好怎麼辦？」

志摩側著頭思考了一下，「你覺得我們可以吵架多久？目前最長紀錄是一個月。」

「最近一次是兩個禮拜。」

「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

「恩.......」伊吹側著頭很認真的回想。「半年前吧。我只記得那天晚餐是一未做的栗子飯和味噌湯。」

「為什麼會記得這種事情。」不過會記得每次吵架然後拿出來討論的他們也很奇怪。「再上一次應該就是前年你在值勤中摔斷手的那次了。」

「那天的栗子飯很好吃啊！每次都隔好久喔。但吵架時間也很久。」

「輪班會有四天在分駐所，見不到面就沒辦法和好。」

「但以後又會變成一起工作一起下班耶。」

「所以你覺得我們可以吵架多久？」志摩勾起笑。

「應該沒辦法超過半個小時。」伊吹也笑了起來。「以前還是404的時候從來沒有超過半小時。」

志摩又湊過去喝了一口伊吹手上的飲料。果然很甜。



進到搜一的日子很忙碌，沒有事件發生時很平和，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但案子在手，他們都得放棄自己的日常。


伊吹感覺到不對是在他們調查低處墜樓死亡事件的時候。
就像是被挑釁了一樣。

「怎麼了？」

志摩看著搭檔抱著胸往椅背上縮的小動作。「死者身分確認、有目擊證人、也有監視器錄影、嫌疑人的身分由本部調查中。」

「志摩不覺得有那裡不對嗎？」

「確實是有點奇怪。」手指在平板上敲了敲，舔了舔下唇他看向伊吹。

「總之先回總部一趟。伊吹、晚餐吃烏龍麵嗎？」伊吹看見了志摩瞇起的眼看向他放手機的左邊口袋。

「好-」他戴上墨鏡，拿出手機。


犯人在半天內就被逮捕。伊吹把人送上警車的時候聞到了令他難忘的味道，嗅覺連結了不愉快的記憶。

「志摩。」一回到公務車，伊吹就拉著志摩的手把鼻子湊上去。

「怎麼了？」他沒有縮回自己的手，沉聲喊著他的伊吹不是在胡鬧。

「聞到討厭的味道。」

「討厭的味道？」

「跟那個混蛋一樣的味道。」

志摩單手撐在方向盤上。

是毒品。他想起四年前被逮捕的犯人。還有那些他看過的搜查記錄。
繫上安全帶，志摩什麼話也沒說，他們直接回到搜查本部。



九重在陣馬店裡，看著由陣馬轉達的消息。「陣馬桑，一碗機搜烏龍。」
「不要跟那兩個臭小子一樣，老愛點一些菜單上沒有的東西。」
九重笑了，年過三十的笑已經全無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堅毅。

四年前的那個事件最後讓伊吹升了職，無疑是昭告大家，他在這個事件立了功。他們在追查的人可以說是名目張膽地在背後動作。
過去幾年九重不斷把自己的人放進機搜，也是有了這層考量。

十年前的久住事件，讓404的兩個前輩進到警察高層的眼裡。有人覺得是麻煩人物、有人覺得是可用之人、有人覺得是危險分子。範圍太大了。
調進搜一，他們可以大展身手。


如果被桔梗桑知道一定會說他意氣用事。
他吸了一口送上來已久的烏龍麵。還是和以前一樣。

「陣馬桑、」

「吃完放著就好，快回去吧。」

陣馬比誰都清楚，當年被他嫌棄是少爺的青年，已是真正能力手腕都兼具的警察廳菁英。

一切小心。
陣馬斑白的頭髮和這樣一句話成了九重世人的定心針。



磅、的一聲，原本忙碌吵雜的搜查一課辦公室瞬間寂靜。人們齊齊回頭看向發出巨響的的位置。
志摩向來整齊有致的桌子，一本厚重的搜查報告直接攤落，紙箱子倒在位置旁地上。
位置的主人正頭也不回的離開辦公室。

伊吹和正在說話的同事喊了聲抱歉，繞過志摩的辦公桌把攤開的文件闔上、箱子扶正，跑著追上搭檔。


志摩把頭埋進撐著牆的牆雙臂。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低處墜樓、警察殺人、毒品追查。
事情可能比以為失控。他跟伊吹的處境比想像中更糟。

伊吹追到辦公室所在大樓的另外一側頂樓。
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跟記憶中沒有不同。還是那幾張長椅，彷彿還看得到年輕一些的他們。

「一未？」

第四機搜解散後已經沒有人會跑到被雜物佔據的原咖啡廳。更不用說是這個承載了他們回憶的頂樓。

「抱歉……」

感受到伊吹比平常還要靠近一些的距離，像是失了力，讓背撞上牆，直直地貼著牆落下。

「我在喔。」

伊吹和他並肩坐在地上，右側的手臂緊緊貼著他。

「藍、」偏過頭志摩的頭靠上在眼前的肩膀，微微地以額頭磨蹭著，像是在確認什麼。

「嗯。」在闔上志摩桌前的報告書前他看到了，是四年前他被重傷的事件報告書。地上落著的紙箱上，清楚寫著2019。他沒有看，但他知道那裡面裝著什麼。

「答應我，絕對不要擅自行動。」

「答應你我不會。一未也答應我。」

志摩露出苦笑，仍看進那雙認真的眼，他本就會答應這個人的所有要求。「答應你。」


伊吹露出那個炫目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在自己手臂上的腦袋。隨即換上輕浮的語氣開口。

「志摩醬真乖~」

「笨蛋。不要摸。」

「嗯 - 」伊吹若有所指地露出和志摩一樣的笑容。

「今天不是下班要去吃烏龍麵？志摩刑事跑出來偷懶事情要做不完了喔。」

「我是在等你，還不快去把案件報告整理完。」

「是的、遵命！」

伊吹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志摩也跟著從牆邊站好，卻突然被抱住、臉頰也被輕啄了一下：「不要一個人去做危險的事情。一未。」

他看到那個人的眼裡映照了整片夕陽色的擔憂、卻閃耀著他知道的信任。

還來不及要他放開，那雙他總是依賴著的手又插回西裝褲的口袋。

「不會一個人的。」



陣馬看到志摩和伊吹前後走進店裡，依然是那副一冷一笑的樣子。

「吃什麼？」

「機搜烏龍麵。」

「馬上來。」

陣馬看了一眼兩人，朝著最靠裡面的吧台位置晃了晃頭，要兩人坐下。

陣馬繞過吧台把餐盤送到兩人桌上。志摩的視線落在自己餐盤左手邊，隨即合掌喊了聲我要開動了。

習慣這兩個人人前吵吵鬧鬧，突然都很安靜還真的會有點不習慣。但清楚人後兩人的關係，知道現在的情況，也就可以了解這個沉默。

九重沒有跟他多說什麼。為了不讓他被牽連，只是問他應不應該做那些他認為正確的事情。

那個孩子在這十年間以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們。不管是他傷後復健結束，回到工作的事情。或是桔梗受到不公對待時，他動用關係保住了桔梗。志摩調回第一機搜的請求或是伊吹重傷昏迷之後，他拿自己擔保。

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他都想盡辦法為他們做到。那不到一年的第四機搜，到底給了那孩子什麼，讓他願意如此。

陣馬想問問九重世人。

又搖頭告訴自己，什麼也不要說，是對九重世人最好的回應。

那個孩子要承受的太多了。保護他們，保護第四機搜這些故交，可能是他唯一可以放下那些的時候。

志摩將東西和錢包一併扔進自己的提包裡，跟伊吹沒有再打擾陣馬就離開了店裡。


已經是夏天了，悶熱的空氣擠在並肩的他們之間。

「想吃冰淇淋。」

「我也想吃。」

「那要去便利商店買嗎？」

「連明天早上的早餐一起吧。」

「嗯？明天是輪到我做早餐喔。」

「明天睡晚一點。」

伊吹瞇起眼。「好~」

志摩側過頭，看著那人淺淺的笑意。



志摩剛從浴室出來，還帶著水氣、赤裸的背就被略高的體溫貼上。身高差讓伊吹即使是從背後抱住他，依然可以輕易地親吻他。

「一未好像冰淇淋。」

志摩笑了，用鼻子蹭了蹭靠著自己的伊吹臉頰，惹來同樣的笑。

「藍。」

「嗯？」

志摩將人拉到自己眼前，湊過去就是侵略意味濃厚的吻。伊吹像是早就預料到，主動勾住愛人的脖子，任由對方將自己推上床。志摩單腳跪在上床將人壟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

「一未。」他笑著，微微收手再把人勾近一些，短暫的對視之後。他側過臉將撫著自己嘴角的手指含入口中。

伊吹看見了對方眼底的不安，他很明白那是為了什麼，而自己能做到什麼。

要說這十年，他們之間改變了什麼，那大概是對於失去彼此這件事情的想法。如果哪一天，他們其中一個人，再也回不了對方身邊，那個被留下的人該怎麼辦。

他們的工作出生入死，在一起之後，兩個人都在鬼門關前繞過多少回。失去對方這件事情隨時會發生，尤其是他們也已經不再年輕，覺得活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們的生活當中都用盡全力將對方存在的痕跡留下。可以用自己的指紋打開的對方手機，一張又一張的紙條和照片，彼此身上自己喜歡的味道，不協調擺放著的沙發，永遠沒辦法自己吃完的冰淇淋。在纏綿時互相擁有著對方最脆弱的時刻。

志摩緊緊擁抱著赤裸的愛人，伊吹在他懷裡沉沉的睡著。

看到那封夾著伊吹藍恩師事件報告書的匿名信件時他真的很害怕。明明擔心的人就跟他在同一個辦公室，他甚至可以聽到他跟同事在討論案件。

對方知道伊吹是他的弱點。而明擺著想要挑釁他。

以前他們最害怕的不是失去彼此，是他們會為了彼此選擇犧牲自己。而現在他們還會擔心著失去了自己的對方，能否好好地活下去。
但時間留下的不僅僅是外表的痕跡，還有他們日益重疊的一部分。

志摩閉上眼，懷裡的溫度讓他安心，同步的呼吸起伏、赤裸相接的肌膚都是真實的。

在陣馬的店裡，和他們的晚餐一起送上來的是一個隨身硬碟。回到家之後他和伊吹一邊吃著從超商買的冰淇淋，一邊看了裡面的檔案。

一份機密文件，上面列出了一些警察組織高層的名字。
一張照片，拍得很模糊、但暴力團組織的人員臉孔不容錯認。
一個錄音檔。簡短的談話內容，證明了九重四年來的追查不是毫無根據。

他們的手交握著。

那一夜無夢。

天才泛白，床上的兩人像是說好了一樣，前後睜開了雙眼。

無聲的眼神裡交換著對方專屬的細微笑意，留下了巨大的空白。互相靠近著，淺淺的含住對方的唇瓣，而後是輕碰。

再睡一會吧。志摩的聲音小到幾乎不存在，但他知道環抱著他的腰的愛人聽得到。


／

伊吹在鬧鐘響起時醒來，身邊已經沒有溫度。床頭留著紙條，伊吹看了一眼之後就把紙條撕碎扔進馬桶裡沖掉。
他看著水流捲起淺黃色的紙片收束、然後將一切帶走，才開始出門前的準備。

坐在餐桌前吃著昨晚買好的麵包、微波爐響起了紙盒牛奶已經熱好了的提示聲。他拿起手機，亮起的待機畫面是他上周在公園拍的牧羊犬，他打開寫著菠蘿麵包號標題的電子記事本，將上面寫的內容細細的讀了一遍之後將內容全數刪除。

喝淨牛奶，拿起掛著黃銅吊飾的鑰匙隨意地收進口袋。

／

伊吹比平常還晚一些才走進辦公室。

當他到時，辦公室裡像是炸了鍋。全部的人瞪大雙眼看著他。伊吹好奇地問，發生什麼了？

志摩一未警部失蹤了。

帶著眼鏡的搜一菜鳥剛回答完就挨了前輩搭檔一巴掌。

伊吹瞪大雙眼停頓了一下。

搜一課長走到他身邊問他知不知道自己搭檔的下落。他搖搖頭。昨天下班之後就回家了，他什麼都不知道。上司點點頭，對他下達了待機的指示。

他可能會聯繫你、有什麼消息的話就立刻回報。他面露凝重地點點頭。


警察廳。空知優人站在九重的桌前。

早上志摩警部的么弟說本來約好要一起出門的哥哥徹夜未歸、又完全聯絡不上人。警方確認昨天志摩和搭檔一起離開了警局。於是一直待到應該出勤的時間，再到看見伊吹出現，都沒有更多的線索。

什麼異樣也沒有。唯一的事實，搜一的志摩刑警一夜之間消失了。

藤原博將一封文件遞到九重面前。點點頭，九重世人示意兩人可以離開了。


又過了半天，伊吹手插著口袋走到頭髮都要抓到禿了的係長面前。

係長、我也要出去找我的搭檔。

沉著臉的伊吹跟他的搭檔爆走時一樣看起來非常危險，並且不容被拒絕。
係長看著眼前穿著淺色夾克的人如此想著。

今天不行。刑警不能一個人去查案。等明天吧、我去要個人跟你組臨時搭檔。

細長的眼盯著眼前的人一會才緩緩點頭。

被拒絕是意料中的事情。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他們昨天離開辦公室前還在討論的連續殺人案的調查報告。

也許他應該更暴走一些。他看見亮起的私人手機螢幕上笑得天真可愛的牧羊犬，在心底暗暗嘆口氣。


桔梗知道事情的時候已經是當天晚上。還是因為聽到了有人在議論刑警失蹤後自己去問了才知道。為什麼？她坐在辦公室的長沙發上，手裡拿著私人手機。沒有人告訴她。這代表了什麼她很明白。將手機收回口袋。


待命了一整天的伊吹站在超商的熟食櫃前。
如果他隨便買了東西當晚餐，一定會被念說不好好吃飯。
但他真的不太餓。
如果是栗子飯的話，也許就吃得下了。

回到家，金屬碰撞聲之後鑰匙被放到了專屬的位置。開了燈、走進廚房、拿出食材簡單的料理了晚餐。收拾的時候伊吹看見冰箱裡還放著他們昨天沒吃完的冰淇淋。他拿著冰淇淋坐到了沙發上，打開新的影集。

亮起螢幕的手機被他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蓋著。


影集在播些什麼他其實連聽都沒聽進去多少。冰淇淋挖了幾口就又被送回冷凍庫。
手機被放到了茶几上。
側躺在沙發上，柔軟的抱枕就放在懷裡，裹著薄毯子看著自己的筆記本。
原來他也變得擅長等待了。他將本子合起放在臉上遮住亮光。闔上眼。



半個月過去。志摩一未這個人像是人間蒸發。伊吹藍在搭檔失蹤後的一周就因為不聽從命令被勒令自宅待機。

好難熬。早知道就再多等一周。平躺在沙發上他這麼想。

他去過了志摩一未的么弟家裏幾次。前幾次是以辦案的刑警身分。最後一次是自宅待機之後單獨去的。

拿掉了紅色別針，戴上了彩色鏡片的眼鏡。志摩家的么子把他迎了進去，沉默地帶著他到『志摩一未的房間』之後就留他一個人待著。

他坐在單人床上發了好一會的呆，回過神時，他決定晚餐要去陣馬的店裡吃４０４特製烏龍麵。



空知優人出現在搜一的辦公室之後幾個小時，伊吹被叫回辦公室。

組對在追查傷人案件的時候，找到了拍到志摩一未身影的監視影像。現在志摩一未被列為重要嫌疑人。

伊吹看著被截圖列印下來的資料照片。

瘦了，一定沒好好吃東西。他我那麼認真好好吃東西，笨蛋一未。

係長將空知優人帶到伊吹面前。

你們不久前才搭檔過吧？這個案子，你們兩個搭檔去協助組對。

空知優人依舊是嘻皮笑臉的樣子。還要再請前輩照顧一陣子了。伊吹扯扯嘴角，當作是回應了。


短促的震動聲讓在警用公務車裡假寐的伊吹睜開眼。

他拿起手機按上手指解鎖。空知優人看著前輩搭檔收起手機，挪動了一下身體之後又闔上眼。

「天亮之後打給藤原。」伊吹微微沙啞的聲音打破維持了一整晚的靜默。空知優人應了一聲收回了眼神，繼續盯著前方。



伊吹在商店街巷弄裡的老房子二樓結束搜查，讓空知優人留下來接手後續的工作，自己則走到一樓。
陽光沿著屋簷參差落到他面前。他把視線放得遠了一些。插在口袋的手摩挲著放在口袋裡的鑰匙吊飾。

要抓的人不在，大概是有人通風報信，除了找到那些帶不走的工具，什麼也沒有，連根頭髮都沒有。跟了兩周，卻是這樣的結果，伊吹不像組對的同事一樣愁雲慘霧，只是一直覺得有那裡不對勁。

他拿出內袋裡的手機。一邊掀著外套，想把過多的暑氣一併搧離。
打開電子郵件，一封又一封匿名郵件，最新的那一封還沒被點開過，他沒點開，而是開了草稿。

一串數字留在沒有內文的草稿信件標題。
收信人是空白。

「小空，陪我去個地方。」

空知優人看見伊吹那個瞇起眼的笑，多了一些勉強，點點頭。他從九重那裡得到的任務就是陪著這個人。

他想起藤原博在他們四個人一起吃飯之後，最後跟他聊起的，關於搭檔到底是什麼。後來他從藤原博那裡聽說了伊吹和志摩警部還是搭檔時的故事。了解他們兩個那種深層的默契是什麼。

共同經歷生死之後的人們有外人無法窺探的聯繫。

空知優人被留在駕駛座，他本來不答應。
但他看見了總是瞇著眼笑的男人眼底不可被觸碰的冷意。

知道了，十分鐘之後沒回來我就會跟上去了。
好~~喔~~拉著長音的回答聽起來像是一種嘲笑。

車子停在郊區的老舊商用大樓旁，周遭零散著住家跟工廠，空氣裡的熱意蒸人，路上連貓狗都沒有。

空知優人看著指針緩緩跳動，八分鐘、五分鐘、三分鐘、一分鐘……手已經搭在門把上，就要推門而出時看見了淺色的身影小跑著回來。

「直接回警局。」一進到車內伊吹沉聲，語氣裡的命令意味讓所有的問題都到了嘴邊卻問不出口。

空知看著身邊微微喘著氣的前輩的表情繃緊，被有色鏡片擋住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會把什麼撕碎，又脆弱的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

車子在警局的停車場停下，伊吹沒有馬上下車。

「小空，我有東西需要鑑識，你能夠聯絡得到信任的人嗎？」

緩緩攤開右手，黃銅的柱狀飾品躺在手帕上，淺色的布料染上不明的深色，這種狀況底下也只能想到是血跡。

「這是什麼？」

「志摩的吊飾。」

「志摩警部？」

伊吹的眼神讓空知覺得自己的胃像是被攪緊了一樣難受。

「我馬上去安排。」

「先不要跟小九講，我們追查一個禮拜也沒有任何新的線索，今天去查的據點甚至是有人干擾的痕跡。我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直覺？」

伊吹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以前總說著直覺直覺，但他跟志摩搭檔，然後生活在一起的這些年他也逐漸明白志摩當時在他的租屋處跟他說的那番話。他所謂的直覺其實都是有原因的。但現在他不確定是不是來自情感上的干擾。

「我想先知道這上面沾到的血是誰的。這也可能會是組對現在在追的案子的唯一線索。」

「我知道了。」

空知優人拿起手機，撥通藤原博的電話。得到回應之後空知看了看伊吹：「晚餐的時候直接過去，小博會在那邊。結果最快明天會知道。伊吹桑、我們.......」

「先把剛才的搜查結果帶回本部吧。」

「好。」

伊吹看了看手上沾著血跡的吊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伊吹沒有回家，倒在辦公室裡的沙發上就著外套闔眼。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睡得著，闔眼也只是不想人打擾他。當他跟著那一串數字找到那棟大樓，在無人使用的辦公室門邊發現那個黃銅飾品他都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停了。

那是今年春天志摩送的禮物。兩個一樣刻著404的黃銅吊飾。
志摩說，七年了，如果他們可以結婚，現在就是銅婚了。伊吹還笑說，七年之癢沒發生。志摩還變得浪漫了。惹來一聲笑意混著寵溺的笨蛋。

志摩的跟家裡鑰匙掛在一起，他的和私人手機掛在一起。志摩沒有帶走家裡鑰匙。今天他找到的那個是屬於他的。

手機整個晚上沒有亮起一次。

早上還沒到執勤時間藤原博就打過來說結果出來了，等伊吹桑過來一起看。

他看到空知和伊吹一起出現時，已經猜到幾分，但空知向他搖搖頭，所以這件事情照著伊吹的意思沒有再跟其他人說。

分析結果出來，指紋和上面沾染的血液大部分都是志摩一未警部的，少量的血液是一名叫作草加秋子的女性，還有一部分伊吹的指紋。

年輕的警察們看著伊吹看完報告，低著頭垂下手臂。報告書被緊緊抓著。空知優人覺得伊吹下一秒可能就會往門外衝去，思考著是不是應該先一步去把門擋住，但伊吹只是站著沉默了一會，聲音平穩的開口。

「藤原，謝謝你。去跟小九說一聲吧。」他把報告遞回去，還順平了捏皺的地方。

「伊吹桑？」

「回去了，搜查還在繼續。偷懶太久要被罵了。」從口袋裡拿出墨鏡戴上。

藤原告訴他東西沒辦法馬上還給他，考慮到之後需要留作證據需要先交給他們代為保管。

好，等事情結束了再還就好了。伊吹背對著他招手這麼說。

如果志摩桑看到，大概會覺得在耍帥吧。藤原博一邊想著，一邊往反方向的大樓走去。
看過報告之後他判斷，九重世人需要馬上知道這件事情。


伊吹仰靠在頂樓的牆邊，看著天空。空知站在門邊沒有打擾他，把自己隱身在伊吹看不到的視線死角。

因為線索斷了，組對的同事說支援的他們可以先休息。

空知優人隱隱約約覺得伊吹其實很需要一個人待著，但他接到的命令卻不允許。無論是來自搜一或是組對，即便是九重都要他好好看著伊吹藍。出發點都不一樣，但得出了同一個結果。

伊吹也很配合，除了昨天下午那10分鐘。


那個吊飾一定是志摩留給他的線索。數字座標、絕對不可能掉了的吊飾、血跡、草加秋子？…….志摩受傷了嗎？他搖搖頭。不能被情感影響。

一未，動腦這種事情，還是你來做比較適合啊。是你說笨蛋只要用笨蛋的方法就好，其他的交給你的。他將頭仰的再高一些。



九重看過了報告，藤原博印象中鐵打不動的嚴肅表情似乎下降了溫度。

「伊吹桑現在怎麼樣了？」

「回去支援組對的工作了。」

「是嗎......」

九重撐著額頭思索著下一步。空知優人剛才也向他報告了昨天的狀況。志摩桑想要留下的訊息到底是什麼。但恐怕能夠順利解出來的只有伊吹桑了吧。

「藤原，調查那棟大樓還有進出的人員。謹慎為重。」

「是。」

九重揉了揉額角。千萬不要發生什麼事。


伊吹接到電話時剛把最後一口的菠蘿麵包塞進嘴裡，喝了口咖啡把過大口的食物送進食道才接起電話。

上頭說要重新調查商店街那棟房子，你跟空知一起過去吧。其他人會在那邊跟你們會合。

空知聽見鐵罐放到桌子上的聲音大了點，抬頭看向聽著電話的伊吹應了聲好。迅速把便當闔上，拿起包和外套。


志摩捂著隱隱滲血的傷口，臉上卻浮現著笑意。是他的搭檔出場的時候了。



刑事部長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九重世人，慎重點頭。

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的辦公室見到九重警視。第一次，是四年前，傷警事件時年輕的警察廳菁英親自跑到他的辦公室，請他幫忙。這一次也同樣。

論階級，只要九重想要，他就得接受命令。但年輕的菁英警察幾乎可以說是低聲下氣的請求幫忙。

必要的話，我會做出決斷的。

九重鄭重地向他低了頭，道了聲拜託了。



從空知手上接下手套跟鞋套，伊吹繞開封鎖線。他們本來是想，大概是有人通風報信，所以只查到了那些器具，卻沒有抓到人。線索算是斷掉了。

「小空，什麼狀況會連個DNA都沒留下，卻把器具留下了？」

空知優人從櫃子前側過身，思考了一下。「本來就沒人在這裡，只是把東西移動過來？」

伊吹瞪大雙眼。但他們跟著組對的人一起在這個點蹲了很久，一直有人進出，所以才認為據點應該就是這裡。志摩之前也是在這附近被拍到的。

志摩現在還是重要嫌疑人，傷人事件的被害者不願意和任何警察接觸。那卻是僅存的線索。

「小空，為什麼傷人事件會追查到這裡來？被害者不是什麼都不願意說嗎？」

「報案電話的發信位置在這一帶，加上志摩桑被拍到。上頭認定傷人事件是反社會組織的成員做的，所以由組對接手調查.......」

空知優人一邊說著，一邊像是發現什麼。
伊吹也同樣看著他。

少了什麼。為什麼認定是反社會組織，又為什麼在組對蹲了好幾天點之後什麼都沒有查到。如果有異樣，也一定會發現的。現在唯一留下的東西是制毒用具。而且可能也是被佈置好的。

伊吹想後來跟他說過他那天聞到的味道，可能是毒品的味道。

不願見警察的被害者。
他突然想起那個不願成為別人故事的青年。
還有那個人的背影。

「那套器具是不是被帶回去了？」

「沒有驗出任何東西。」空知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麼。

伊吹站到了窗台旁。半身都探在窗外。瞇起了眼。所以，這裡也是志摩留給他的線索。

「小空過來一下。」

「怎麼了？」

「你看那邊。」

跟著伊吹手指的方向，商務大樓就在他們視野範圍內。

「那天的照片，有嗎？還有地圖。」

空知連忙拿出手機，找出搜查照片，再叫出地圖，兩個人研究著方向。

伊吹知道他的直覺運行良好。

「走了。」

空知點點頭：「我去開車。待會見。」他笑著，接下前輩搭檔扔給他的鑰匙。

伊吹聽見風的聲音。
他在腦海裡建構出剛才看見的地圖。十年的機搜生涯，他閉著眼都能數出這裡每間店的名字。

組對蹲點看到的人是誰？
志摩被拍到，所以案件被劃進了組對。志摩跟反社會組織被畫上了等號？被誰？

好難。真的好難。志摩老是在想這麼困難的事情，才會每次都把簡單的事情也弄複雜了。不合時宜的賭氣。志摩要是知道他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在賭氣，一定又會露出無奈的表情，再把自己抓進懷裡，然後埋在他身上不動不說話。
志摩是撒嬌魔人。他每次都這麼說，然後投降等身上的人抱夠了再被揉揉頭。

感覺到放在內側口袋，已經沉寂快要24小時的私人手機振動了一下，伊吹抽出手機看了一眼。最新的郵件，標題寫著『not found 』。他收起手機，在心裡提醒自己十分鐘之後再打開來確認內容。

「有沒有辦法可以搜索這附近？」

「什麼？」

空知下意識回答，才後知後覺發現重新搭檔之後的伊吹太過於正常，太像個刑警，搜查、找線索、推斷案情、尋找證據。
而現在這個會突然冒出奇怪問題的人，才更接近他所認識的那個伊吹。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有什麼。」

「直覺嗎？」空知吸了口氣。他知道。

「直覺。」

「伊吹桑，直覺沒辦法申請搜查令。」

空知跟在伊吹身後，他看見伊吹拿出了手機，刻意地隔了距離。

『not found』
『被牽繩拉著的狗狗找不到被藏起的骨頭。』

伊吹嘴角的刺骨笑意在收起手機時消失：「我們去找被害人吧。」

空知面露疑惑，但沒有問出任何問題。

如果今天晚上就能結束任務，明天晚上不知道能不能跟志摩一起吃晚餐呢。不知道他想吃什麼。

如果大鬧一場不知道會不會害到小九，但一定會被志摩罵。嗯.......被罵應該也沒關係吧。至於小九，那可是他們優秀可愛的小九。


空知優人知道伊吹發起瘋來沒人拉得住，但瘋到去闖不願見警察的被害人的病房真的已經超出他可以理解的範圍了。
還可以如此理所當然地坐在病床旁跟被害者說話也是他根本沒辦法想像的事情。

半小時前伊吹要空知去把守在門口的刑警們支開。他聽見伊吹嘀咕著明明就說不想見到任何警察，病房卻被警察守著也太可憐。然後剛轉過身去執行伊吹的指示，下一秒眼角就瞄到伊吹手插著口袋，大搖大擺的推開病房門。’

.......伊吹桑，你真的沒有資格說人家。他用盡最大的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那些同是周旋。

過了沒多久，伊吹開了門，喊了聲小空。

空知優人覺得自己再聰明也參不透伊吹這個人，手扶著額頭對兩個被迫怠忽職守的警察說了聲抱歉，就側身閃進病房。被留在門外的刑警瞬間混亂。礙於命令又不能直接闖入。

伊吹聽見外面傳來聯絡誰之類的對話，還有一團雜亂的腳步聲。
他轉頭對著病床上的人咧嘴一笑。病床上的人看起來神色自在，似乎完全沒有因為他們的擅闖有任何激動反應，更不用說是失控可能性。

「這是我的搭檔空知，我們叫他小空，外面的刑警先生們看起來沒辦法進來，如果真的闖進來了我們也會保護你的。」

「伊吹桑？」

空知優人的混亂不比外面的人少。這個充滿魔幻的空間是怎麼回事。

「小空，這是小秋。」

一來就暱稱？伊吹桑的自來熟好像又變強了。他們剛剛講了什麼？

「我是草加秋子。」

「草加小姐您好，不好意思這樣打擾您。」空知優人看了伊吹一眼，不確定伊吹是否有亮出警察手帳。

草加秋子垂眼點頭，臉上的表情絲毫不動。

「您的傷還好嗎？」

「已經沒什麼大礙了。……空知桑，你們是想要問我問題吧？」

「小秋真懂。那我就直接問了。」

空知還來不及反應，伊吹就接下了話。

「是誰救了你？」伊吹眼裡沒有剛才的笑意。

「我不知道。」

「為什麼不願意見到警察？」

草加秋子搖搖頭。

他的前輩是怎麼考過升等考試的.......這種問訊方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啊…….

「草加桑.......」

「是誰捅傷你？」伊吹打斷了空知的話頭，沒有要讓人插手的意思。

草加秋子轉過頭去看了門外一眼，然後又回過頭看了伊吹一眼。做了一個寫的動作，空知意會到什麼，連忙摸出身上的筆記本跟筆

『我不相信任何人。』

空知看見了伊吹眼底的冷意已經泛起一絲冷色的焰，嘴角卻勾起笑意。
他拿起筆，在剛才被寫下的句子旁邊寫下『相信我。』

草加秋子看向伊吹，似乎懂了什麼。再次以警戒的神情看了門外，接著又回過頭，朝著伊吹點點頭。

伊吹一把把空知拉近，低聲在他耳邊說：「通知藤原，保護好草加，還有打電話給一搜課長，說我跑了。草加什麼都沒說，懂了吧。」

空知楞楞地看著兩人。隱隱覺得在伊吹桑的臉上看到了跟志摩警部一樣的神情。輕挑眉毛，眼神像是深不見底的井，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強勢。伊吹用力拍了他的肩。

回過神的空知，抓住了伊吹的手：「伊吹桑！不可以單獨行動！」

「我不會單獨行動的。」

空知看著自己的前輩似笑非笑。突然懂了什麼，他用力地點了頭，鬆開手。


空知向草加點了點頭之後，移動到門邊，一把拉開門，伊吹轉眼就往外跑去。

真的跑的好快，自己到那個年紀的時候還可以這樣嗎？。空知背對著病房關好門。站在門前，看了一眼伊吹遠去的方向，才回過頭看那些包圍住自己的刑警同事。一手高舉投降，一手從口袋裡撈出警察證件。

我們是奉刑事部長命令來調查的。他開口。不相信的話現在可以去求證，我不會離開。至於剛剛那位是伊吹警部補，搜查一課，順便幫我通知一聲說我把人跟丟了。


伊吹甩掉了那些追著他的刑警之後踏入一間店門藏在巷子裡的麵包店。他拿出外套內袋裡的手機。沒有新的郵件，草稿也是空白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空白的郵件標題打上了『等待』的字樣。

等待。



藤原博在九重應了聲之後推門而入。
九重看著那個著急著走向他的人。「什麼狀況？」

「伊吹桑跟小空分開了。」

藤原博看見九重世人愣了一會，隨即笑了。「九重桑？」

「你去幫小空吧。刑警不可以單獨行動。」

藤原博停頓了一下，像是理解了什麼，點點頭就匆匆離開。

九重世人放任笑意擴散。沉色的辦公室也充斥了一股放鬆的氛圍。

還是一樣亂來呢。但一切都會來得及的。


志摩一手拆開已經染了血的繃帶，一邊側過頭看了眼桌上亮起的手機。

被新訊息遮蓋住的待機桌面是從家裡的客廳望向陽臺的視角，半開的門邊放著熟悉的柴犬玩偶背對著，沒開的門隱約倒映著自己半透明的側臉，背景是一整片實心的藍。

傷口的血已經止了，只是被刀劃傷的痕跡還是觸目驚心。他拿起乾淨的紗布重新纏繞。

拿起手機解鎖。

新的匿名信件『show time』
『找到骨頭的狗狗回不了家。』
『附件：傷警事件搜查報告』

按下草稿夾的數字1，躍入眼簾的是那句在標題上的『等待』。

志摩抿起嘴，卻沒有將笑意收起。

接下來。
是該跟搭檔會合了。他的搭檔等他夠久了，他也等得夠久了。
自己家的寶貝警犬被拐走了的話，他會很困擾的。
至於回家，他是不擔心。志摩的眼角殘留笑意。那可是伊吹藍。

他編輯了草稿的標題：行動。

／

伊吹回到那間位在商店街巷子裡的2樓房間。
封鎖線已經拆除，夕陽的橘參差地染上了榻榻米地板。他從窗外看去，半瞇著眼，像是在尋找什麼。

志摩現在還是重要嫌疑人的身分。草加秋子是志摩用自己的清白想辦法保護的重要證人。
出現了警察涉及傷人的嫌疑。但真正的嫌疑人不是志摩，伊吹非常清楚。只是如果有人認定志摩和反社會組織有關連，那會是什麼關聯？或其實真正有關聯的是，草加秋子。他想起了當年的麥麥。
又或是有個人在背後活動，想要讓志摩背些什麼。

明目張膽到這種程度，他都可以猜到志摩在搜查過程中會露出怎樣的嘲諷表情了。

掉落在門邊的吊飾是志摩留給他的訊息。為什麼在那裏？志摩為什麼去了那裏？是在那裡被受傷的嗎？草加的血跡也沾在上面，是什麼意思？

空知稍早的時候打給他，說藤原他們查到了那棟大樓的擁有者就是組對正在追查的池原組老大的弟弟。現在組對那邊把大樓當作重要線索進行追查。
這是不是就是志摩為什麼會主動發座標給他，並且把東西留在那裏。

那棟大樓有什麼。草加也有什麼。這個2樓的房間也有什麼。志摩想告訴他什麼？

伊吹桑的直覺，真的好可怕啊。空知在掛斷電話前笑著說。

才不是直覺呢。他默默地想。是志摩跟他的搭檔愛。

在這個房間裡找到的器具沒有驗出任何物質，就像是這間房間一樣乾淨。
乾淨的讓人起疑。經過三天之後，搜查終止。
那為什麼，那天晚上會有那一封訊息躺在信箱。伊吹想了一整晚。

由他跟空知蹲點的那天深夜，他第一次收到志摩給他的訊息。空白收信人的草稿標題上寫著『行動』。伊吹馬上理解了志摩的意思。以前是抱著捉弄他的惡趣味，用了訓練犬隻的指令：等待、行動。但時間久了，成了一種習慣了。

他要藤原博知會九重，繼而影響組對對於這次蹲點的指揮。但真的行動之後卻什麼線索也沒有。唯一勉強可以稱之為線索的器具，也是什麼都沒有驗出來。
行動宣告失敗，組對的人氣得半死。

那組器具確確實實是線索。不過，是只給伊吹的線索。

毒品。伊吹可以聯想得到。久住事件、四年前自己被重傷、那一天逮捕犯人聞到的氣味。

空知優人有跟他說過，九重有向他跟藤原都提醒了志摩跟伊吹在久住事件之後都是警察高層的敏感人物。要他們一切小心。

他看過了剛才的匿名郵件了。於是一切都串聯在一起。

他不是突然變得聰明，只是，他太了解志摩一未這個人了。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昏暗的路燈取代了光源。伊吹坐在窗台邊，半個身體探在外面。

上樓梯的聲響傳來，伊吹側耳聽了一會，原本緊繃的神情稍稍的放鬆了一點。

「你要什麼口味的？」熟悉的聲音響起。伊吹回過頭，半張臉在陰影裡，被照亮的嘴角微微地翹著。

志摩向他晃了晃手上的塑膠袋。

「志摩醬先選吧。」

志摩向他隨意扔了一個便利商店的飯糰，在房間中央隨意地坐了下來。

「有發現什麼嗎？」

「志摩在這裡盯了這麼久都沒有收穫了，怎麼可能我來一下就發現什麼。」

他聽見志摩從鼻子發出的哼聲和笑意。

「警犬總是比人還要敏銳一些啊。」

伊吹向他歪歪頭，像是真的小狗露出疑問的樣子，瞇起眼的笑卻讓志摩安下心來。

「希望今天晚上就可以結束。」啊、但是今天晚上就跟志摩一起吃晚餐了。

「會的。」


等待。


志摩策畫了一場警察失蹤的突發事件。
這時候他們只知道這個敵人是警察組織的人。但他在賭，這個人對他們的了解到哪裡。
志摩知道自己是受到威脅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威脅到伊吹的人。

第一封的匿名郵件是試探。

四年前他插手了伊吹本來的追查，這件事情對方也肯定知道。現在會這樣試探，就是想知道他們到底會為了對方做到什麼程度。

如果是這樣，伊吹就維持原樣就好。志摩這樣向空知提議。如果兩個人都躲到暗處行動，或是我有了動作，都只是讓對方稱心。
我會消失，會當一個不存在的人。

九重看了看伊吹，後者似乎對這個提議沒有任何意見。他垂下視線。時間啊。

志摩跟伊吹的關係深厚不是什麼秘密。志摩失蹤，作為搭檔的伊吹也不能單獨行動，就算可以行動，為了找搭檔而暴走也是純屬正常反應。不如說沒有暴走才真的會讓人起疑心。畢竟兩個人為對方暴走的事蹟在機搜都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但也就僅止於八卦的程度。當事者兩人不時吵吵鬧鬧的，有時候為了工作起衝突都讓大家想想也就是感情很好的搭檔。

隱藏在暗處的人肯定也知道，所以伊吹必須表現如常。我對挑釁的回答是不回應。

那個人是靠著警察組織的人在背後動作。所以他並不知道志摩桑跟伊吹桑的關係。九重如此推斷。兩位並不認識這個人。

志摩跟伊吹將手機對換，以同一個信箱做為唯一的聯繫。這個信箱是志摩的信箱，也是不斷收到各式挑釁和對方暗示的信箱。志摩本來有些猶豫，但伊吹說他要掌握自己的狀況，看不見的敵人緊盯著自己，那他不能讓志摩單獨承擔這些。

如果我知道對方說我什麼，我不就可以更好地避免了嗎～我會乖乖聽話的。不要擔心。伊吹又露出我是乖狗狗的笑容，讓志摩無奈地皺起眉頭。

好，你要小心。

志摩醬才是要小心的人吧！沒有藍醬不可以亂來喔。

半真半假的玩笑語氣，九重知道兩個人承受著的害怕。也知道那半開玩笑的話語裡，是多深的信任。

志摩桑跟伊吹桑的感情真是一點都沒變的好呢。他同樣半開玩笑地揶揄著。



志摩在消失的期間以秘密搜查的方式追查。志摩認定池原組恐怕才是被利用的那一方。為此他到處尋找著證據，追著池原組的後腳。

匿名信件似乎真的沒辦法追查到自己的動態，卻還是屹立不搖地將伊吹的狀態一次又一次的發給他。挑釁，每次都專挑他會失控的方向。

簡直就是跟蹤狂。但至少伊吹的私人狀態一次也沒有出現在信件當中。
那表示伊吹只要下了班，那個人就沒辦法知道他的行蹤。
證明了九重的推斷。

這個人到底有什麼毛病。志摩一開始還試圖理解對方真正的意圖，但到第二周的時候發現，發訊息的人很可能只是一個魁儡罷了。並不知道做這件事情真正意圖。

嘖，果然是藏在暗處的人嗎？狡猾的讓人不爽。


草加秋子是一個意外，也是一個收穫。

草加秋子是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物。他本來就是池原組的人，做的事情就是跟池原組有關聯的『重要人物』打交道。以女公關的身分為掩飾，在池原組底下的俱樂部穿梭牽線。

志摩知道有這號人物的時候曾想接觸地，卻沒想到自己會在追查另外一條線索的時候，撞見意外。

在深夜踏入在郊外的老舊商務大樓。除了厚重的灰塵和蜘蛛網，整個大樓就像是被暫停在某個不知名的舊時代。志摩調查大樓的過程沒有看到一點人的痕跡。大概是擁有者的身分也不一般，即便是附近的流浪漢也不敢輕易涉足，才能讓無人的大樓不至於變成夜宿的天堂。他是知道這裡也是池原組的人進出的其中一個點。

起初是細微的說話聲。志摩蹲伏在牆角，好幾人的說話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放輕呼吸和動作。

啊啊、要是伊吹在就好。搜查過程中他不知道第幾次在腦海裡閃過這句話。然後接著又在心裡笑著吐槽自己曾幾何時這麼依賴伊吹。要是讓他知道，一定又會露出那個惹人厭的笑容揶揄著自己。

他還是很羨慕，伊吹那比常人還要好的五感、直覺、身體能力。

說話聲變成了爭執，志摩聽見了金屬相碰的聲音，越來越大聲。

女人、還有三個男人。他舔了舔下唇。聽見了叫聲。

伊吹笑著對他比了個拇指的畫面閃過他的腦海。好、知道了，要在最糟的狀況發生前阻止，退休前要努力地讓救到的人比沒救到的人多。

希望不要掛彩了。他不怎麼真誠的在心底講了這麼一句，隨即行動。

畢竟是多對少的情況，他做為警察也不能貿然傷人，帶著人逃走是唯一選項。只是看到對方人手一把刀子反手握著，被他們抓著的女人已經可以看見傷痕。

糟透了啊。再嘆一聲。他剛剛應該認真一點的。

自己現在可是失蹤刑警呀。伊吹也在就好了。他再次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句。雖然他的身手也不差，但要跟伊吹比，他真的覺得打報告比較適合自己。一邊想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還是出聲喊住了想要對著草加下手的人。

志摩的出現讓拿著刀子想要下手的犯人都停頓猶豫了幾秒。志摩沒有遲疑地撞向草加秋子。剛才勘查過的路線在他腦海順利出現，藉著力將人拉著跑。

十分鐘，全力跑十分鐘就好。他將人的手臂放到自己肩上，幾乎是將一半的身體借給對方依靠。他低聲說著。

女人緊閉著雙唇，原先警戒的眼神在看到志摩嘴角的笑意轉變為困惑。

我知道你是誰。幫我個忙，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不用相信我沒關係，但至少相信那幫人不會讓你活口。

幾乎是半架著人離開了建築物，志摩毫不猶豫地往某個方向繼續奔去。
機搜待久了，這座城市裡的細節就成了本能的一部分了。志摩挑著巷子鑽。

再撐一下。在草加秋子絆了一下而踉蹌，他思考著將人背起來的可能性，又在下一秒否決。得保留體力。

他用腳步聲判別著追著他們的人的位置，直到接近商店街，他們閃進了一處小巷。

志摩讓人靠上牆。

他定睛看向眼前的女人。想起了桔梗。就算遭遇現在的情況，眼神裡仍透著一股無法摧毀的堅定，志摩的笑意深了一些。真迷人。只是在他眼裡還比不過那個人的笑。

牆後有一個房間，我會把人引到那裡。我一離開你就打緊急電話。不是報警，是打緊急電話。不管是誰、就算是警察要問你任何事情，都堅持不回答。

草加秋子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疑惑。

不要相信任何人。但相信那個要你相信他的笨蛋。他是我的搭檔。他會去找你，到時告訴他真正想要殺了你的人是誰。除此之外，誰都不要相信、誰都不要說。

草加秋子看著志摩一會，隨即點點頭。

志摩往另一個方向移動。暫時不要想如果草加秋子是圈套的可能性。他命令自己的腦袋暫時停止運轉。這時候只要相信那個笨蛋說的話就好了。

所以說，需要搭檔啊。他觀察追兵的動向，以最快的速度衝向他原本的據點位置。再從那裡離開，假裝是逃跑未果。三人分開行動，一人往他的據點奔去，年輕的兩人追向他。

志摩還是被抓住了，掙扎的時候被其中一人的刀劃傷了左手臂。

啊、麻煩死了。志摩正這麼想，遠方傳來救護車的聲音。他抬起頭，揚了揚下巴。警察應該也快到了吧。他對著正舉著拳頭想要朝他臉上招呼的青年說道。

你們有兩條路，逃、或是乖乖自首。不過……自首的話，下場應該不會比較好。他話中有話，果然看到年紀較長，看起來是領頭的人變了臉色，然後扯著一旁的人的衣服喊著快走。

志摩看著人消失的位置，撐起身體，用沒受傷的手拍拍灰塵，閃身躲進了巷子裡。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靠近。還不是時候呢。今晚會很難熬了。他想念起客廳的沙發。

夜晚恢復一片沉默，志摩蹲伏在巷子裡仰著頭對夜色思考了整晚。


「傷。」

「左手手臂。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伊吹看著他的表情像是在忍著什麼。但兩個人都沒有再說更多，只是看著對方一會。

「志摩在這裡兩個禮拜做了什麼？」

「看著外面。」

「是被清理掉了，對嗎？」

志摩笑了。「對。」

「他們、」伊吹的頭再次轉向窗外。「做得很徹底。」

「呵、是。」志摩的眼神飄向窗外一會，又回到伊吹身上。那個人正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所以留下線索也費了我不少力氣。大樓也是。」

「吊飾、現在在藤原那裡。」

「恩。」

「就說不可以做危險的事情了。」依舊是半開玩笑的語氣，卻聽見低啞的聲音藏的一絲危險的意味。志摩知道自己還是沒有遵守約定。

「抱歉。」

伊吹搖搖頭，雖然沒看到表情，但志摩想像他應該微微的笑著。「今天一定會有動作的對吧。」

「你見到了草加之後就消失的事情應該足夠驚動到那些人了。我判斷池原組是魁儡。草加是其中的線。那個人不一定會現身。他藏的很深。但一定會有動作。剩下的，交給小九就好了。」

「草加為什麼……」

「我不知道。」志摩移動了位置，坐到了和伊吹相對的一側。「但那個人的眼神，讓我想起了很多。」

「我也是。我想相信。而且這次趕上了，志摩。」

對、這次趕上了。


下午伊吹在醫院鬧了一齣之後，草加恢復保持沉默的態度。空知被搜查一課叫回，藤原博帶著九重的意思去把人領走。
接著兩個人就開始重新調查所有線索。
舊大樓、池原組、草加秋子。一點細節都不要放過。三個警察廳菁英脫下西裝外套、拉鬆了領帶、捲起襯衫袖子，埋首一大堆搜查報告。


夜已深。志摩看著伊吹蜷著身體靠著牆假寐。他們相識之後的時間有三分之一是一個人醒著一個人睡著。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將對方從噩夢中喚醒。三分之一，是相擁而眠。

慘白的路燈和月光讓一身黑的伊吹也鍍上了一層他熟悉的白。志摩知道自己現在表情肯定只剩下溫柔。沒辦法啊。上一次這麼久沒見到這個人，已經是七年前了。

他要自己將眼神移向窗外。

將追兵引到這個二樓的房間。池原組果然有所動作。他如願找到了他想要的線索，也藉著池原組的手將房間裡的痕跡清理得乾乾淨淨。他等待著時機，將『線索』放回這個房間，然後就是讓警察搜查。

這些動作理所當然地該被看到。

池原組今晚應該會有動作。醫院裡的草加秋子已經由搜查一課接手。九重他們應該正盯著某個人的動作。而他們在等待的，是池原組的動作。

伊吹側過頭露出一隻眼睛，看向志摩。志摩隨即意識到他察覺了什麼。伊吹將頭抬了起來，朝他皺了皺鼻子。

「志摩。」

空氣裡有一個很輕微的刺鼻香味。兩人都朝窗外看去。

「恩。」

「我會小心的。」

「路上小心。」志摩輕笑，目送伸展完的伊吹越過窗框。

拿起手機，志摩朝門外奔去。



／

西裝外套就掛在手上，領帶鬆垮垮的勉強維持著形狀。志摩坐臥在病床上看見九重露出久違的開朗笑容。

「辛苦了。志摩桑。」

「沒有下次了。」他沒好氣地向他舉了舉左手，還一併拉扯到肩上的傷口，裂了嘴倒抽了一口氣。

「伊吹桑呢？」

「被搜一叫回去打報告了。估計還有悔過書要交。」

「這次，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們。」

「不、我們才是。」

他們相識笑了出聲。到底這麼客氣做什麼。

「伊吹桑沒有生氣嗎？」

「這個、」他指了指自己肩上隱隱滲了血的位置，附帶一個白眼：「是因為那個笨蛋的錯。他生氣？我才生氣好嗎！」

九重抿著嘴笑了。「那就好。」

「小九，明年春天、」

九重笑著點點頭。「伊吹桑雖然該受的處罰不少、但功過相抵之後，還是可以帶功升等。明年春天要升隊長應該沒有問題。至於志摩桑，不用擔心。刑事部長那裡早就打好招呼了。這次的行動會直接認定為臥底搜查。」

「謝謝。」

「不用客氣。不過桔梗桑非常生氣，下一次遇見她的時候請志摩桑一定要多幫我講幾句話。」

志摩看著九重露出古怪的笑容，最後沒有忍住的笑了出聲。「為什麼這麼怕桔梗啊。」

「不是怕桔梗桑，是怕他跟陣馬桑串通一起。再加上我爸，我真的會很想辭職。」

志摩笑著抹了把眼角。「小九真的是我們可愛的小九呢。」

九重彎起的眼露出了無奈。第四機搜，是他永遠的第二個家。早在那時就已經這麼決定了。隨著年紀增長，才更知道，家人是多麼地難能可貴，而自己有多麼幸運。

「我該回去了。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藤原跟空知應付不來的。」九重在推開病房門前回過頭「要好好休息。今年聖誕節，再去陣馬桑店裡吃飯吧。」

「會的。這次不能逃掉了，小九。」

九重笑了。志摩也笑了。慘白色的病房似乎不再那麼刺人，變得柔軟的像是被雲朵圍繞。


那一晚，他們聯手在附近待機的機搜，直接突入了池原組的核心。九重、空知和藤原，也終於在每一次的搜查當中找到了那個藏在暗處的痕跡，一舉將人揪出。草加秋子後來以證人身分被正式的保護。一切審訊會等志摩出院之後親自進行。

志摩在突入池原組的過程，掩護沒顧周遭的伊吹而受了傷。
志摩挨了一刀，下一個瞬間沒受傷的手就冷靜地抓住伊吹，平穩語氣說著沒傷到要害，要他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不然你就準備睡一個月的沙發吧。志摩湊到伊吹的耳邊就輕輕落下這句話。伊吹立馬收起戾氣，不情不願地以俐落的動作放倒人，上手銬。

志摩看向病床旁櫃子上放著的筆記本，是伊吹離開前沒帶走的。稍微變形的本子夾滿了各色的紙條。他拉開抽屜，在包裡摸索著紙筆。然後忍著手臂傳來的抽痛感，有些歪扭的畫了一顆菠蘿麵包。將紙條放到筆記本旁。

他的傷不重，今天也只是住院觀察，明天上午應該就可以回去休息，沒意外後天就可以審訊草加了。明天晚餐要吃什麼呢。伊吹自願要做一整個月的飯。

炸雞好了？不過那小子一定會說要吃清淡一點。.......雜炊？伊吹好像不會做，不過他會，可以教他。那等到秋天，伊吹也能做栗子飯了。他也想吃伊吹做的栗子飯。

志摩拉好醫院裡的被子，闔上眼。好想趕快回家。


伊吹走進單人病房，看見志摩側躺著睡得很沉。平穩起伏的身體，讓伊吹的眼眶有點熱。他悄聲坐到病床旁，瞥見自己的筆記本上貼著有些歪扭的菠蘿麵包，眼淚落到了彎起的嘴角。

他的衣服被扯了一下，志摩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看著他，沒說話，他知道那個眼神是在喊著他笨蛋。

志摩翻身躺平，向他伸出沒受傷的右手，將他的上半身拉進自己懷裡，讓他靠著自己起伏的胸膛，揉了揉他的頭。「我回來了。不要生氣了、嗯？」

「一未」

「嗯？」

「對不起。」

志摩彎起了嘴角：「沒事。」像過往每一次收到了伊吹的道歉，志摩彎身在他垂下的眼上落了吻。「沒事的。藍。」

「嗯。」撒嬌輕輕蹭著志摩的胸口

「明天晚餐想吃雜炊飯。」志摩的右手環著伊吹的側頸，繞過側臉和耳朵，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摸著柔軟的頭頂。伊吹可以聞到志摩手腕上淡淡的香味。是他熟悉的味道。

「一未要教我做嗎？」

「好啊。但也想吃藍醬做的炸雞塊。」

「嗯.......好。明天出院之後一起去買菜。」

「好。冰淇淋還有嗎？」

「還有一半，我自己吃不完。」

「那吃完再買新的。」

「一未。」

「嗯？」

「歡迎回來。」

「笨蛋。」伊吹聽的出來，那是他專屬的，志摩的愛意。


志摩醒來的時候手上握著的是小隻的柴犬玩偶。昨晚他應該是被伊吹拉著手，兩個人講話講到睡著的。

等接近中午的檢查沒問題之後，他就可以回家了。病床旁的櫃子已經收拾乾淨，筆記本應該是回到了主人手裡。一個飯糰擺在他的手機旁。拿起手機，果然躺著伊吹的訊息。

『中午會去接一未醬。藍醬先回家換衣服然後上班，下午請好假了。要記得吃早餐、不可以偷喝咖啡！』

吃了早餐，他打開自己手機裡的記事本。一片空白，但他還記得本來上面記著什麼。

藍的生日。
栗子飯。
發售日。
喜歡藍醬睡著的樣子。

生日禮物沒來得及送，但他早就準備好了，是新的筆記本。
栗子飯是那天伊吹說很好吃，所以今年他會提早準備。
伊吹想要的鞋子的發售日就在這個週末。

而最後的一句，是那天他醒來，看到了靠著自己的那張已經看了十年的臉，依然心跳加速了。

筆記本
新的便條紙

他輸入了新的待辦事項。又拿出紙筆，緩緩的寫著待會要去超市的採購清單。

護士和醫生來去，然後是同事來探望。直到13點伊吹才匆匆的走進來。

「志摩醬我來了~」

「很慢。」

「報告書很多啊！不准說我很慢！」

志摩沒忍住笑出聲。「是、是。」

「又敷衍我！」

志摩側過頭，眼裡只有笑。伊吹接過他手上的行李，把外套遞過去。

「回家。」

「回家。」

志摩晃了晃他手裡的鑰匙。金屬吊飾垂著，閃著鈍啞的光澤。



事件最後以警察廳官員勾結地下組織，爆發了醜聞，引發了各式聲浪。無論是伊吹或是志摩卻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們都知道是那個忙到見不到人的九重在保護他們。

那一年的聖誕節，陣馬在店門外掛上了包場的牌子。蜘蛛班的糸卷帶著一家大小。桔梗豊特別去接了羽野麥還有剛下班的母親。伊吹和志摩剛破完失蹤案。九重帶著幾日沒睡的黑眼圈。第四機搜的人們齊聚。

九重一看到桔梗就立刻變成正座，一副準備聽訓的樣子，被伊吹和志摩輪流笑了一輪。最後是三個人都被拍桌子教訓了15分鐘，然後在羽野麥柔聲喊著桔梗桑，才得救。

陣馬全程拉著糸卷，兩人一起嘮嘮叨叨當個一家之主不簡單啊。然後訓完了人，也醉了的桔梗也加入了戰局，話題一路偏向了如何教育孩子。當事人之一的桔梗豊喝著烏龍茶，無奈地看著母親。羽野麥坐在另一端守望著兩人。

全場唯一單身的小九，本來就睡眠不足，被陣馬跟桔梗灌幾杯啤酒之後就直接躺平在榻榻米上。陣馬的夫人見狀拿著毯子幫他蓋上。

志摩倚著伊吹，看著眼前有些好笑的混亂場景，卻覺得無比溫暖。

「好吵喔。」

「嗯，但是好幸福。」

「對。」

「一未、十年了。」

「嗯。」他微微仰頭，伊吹也正好低下眼。兩人的眼裡交換了某種熱切，但誰也沒有再下一步。

「今年也很喜歡一未喔。」聲音像從身旁的胸腔振動傳來。

「明年也會繼續喜歡藍醬。」伊吹側著耳微笑。

桔梗已經趴倒在桌上，兒子無奈地搖搖頭。羽野麥拿起外套為她披上。陣馬則是在真的醉倒之前被夫人搶了杯子跟酒瓶。

聚會在系卷帶著妻小告辭，桔梗被豊抱上車時結束。陣馬帶著醉意，說小九交給他就好了，將志摩和伊吹趕著回家。

「他們看起來吃不了蛋糕了。」

「還好聽你的，買了分裝好的。」

「散步回家嗎？」

「嗯。」

志摩從袋子裡拿了圍巾給伊吹，是和自己的同色不同款的。

沿路都是斑斕的燈飾，即便已經接近深夜，路上仍有不少人。醉醺醺的三五好友、互相倚著彼此的情侶、拿著蛋糕盒子匆匆跳上計程車的上班族。

伊吹和志摩並肩。

「今年明明說好不要禮物的。」

志摩停頓了一下，「我幫自己的另一半準備禦寒的衣物是理所當然的。要送聖誕禮物的話，我不會送圍巾的。」他挑了眉。

伊吹瞇起眼。「很好看喔。」

「很適合你。」

「沒有下雪耶。」

「下雪太冷了。」

「反正有我在嘛。」

志摩也瞇起眼。

「新年要去參拜嗎？」

「如果狀況允許的話。」

「那明年、」

「如果申請調職成功，就可以去長一點了。」

「希望以後可以每年都去。」

「退休之後乾脆搬去。」

「那退休之後一未要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

「一未犯規！用問題回答我。」

志摩發出悶悶地笑聲：「我想陪你做想做的事情。」

伊吹絲毫不意外這個答案。「但我想要一未養我。」

志摩側過頭認真地看著他。

「欸？我開玩笑的！」

「好啊。」

「真的答應了啊。」伊吹晃了晃身體。「好像也不太意外，就說一未太寵我了。」

「還會繼續的。」我們是彼此彼此。伊吹也一直慣著他的脾氣跟惡劣的個性。但他沒說，也不會說。

「是、是。」伊吹滿意的看著志摩瞥了他一眼。「退休之後，也想繼續盡可能地幫助人呢。」

「嗯。」志摩眼角的笑變得柔和。

「那時也一起吧。」

「當然。你別想一個人。」

「不會一個人的。」


回到他們的家，志摩拿下圍巾、大衣，然後回過身就撞進擁抱裡。

伊吹的吻一個一個落在他的唇上，唇角，鼻尖、下巴、額上。然後又回到唇上，覆上認真的吻。「要先洗澡嗎？」

他看見志摩舔著他剛吻過的地方，一邊伸手將他的圍巾拿下，和自己的放在一起。伊吹將大衣掛好。「嗯。」


伊吹從浴室出來就看見已經穿著睡衣的志摩縮在沙發上。

「一未~」

甜膩的叫喚，志摩回過頭就又被吻了一下。他挪了挪位置，伊吹剛坐上沙發，就又把他抓進懷裡。

志摩放鬆躺進愛人溫暖的懷抱。「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他接下側臉旁的吻。「我喜歡你。」在下一個吻開始，志摩細語。

「我喜歡你。」伊吹的話音落下，開始下一個吻。

志摩放任伊吹的手伸入睡衣。放心地將自己全部交給身後的人。

在意識被伊吹藍淹沒之前，眼角餘光看見了兩條有著一樣顏色的圍巾交疊掛在沙發椅背上似乎變成了巨大的藍色愛心。他闔上眼。是他的愛呢。伊吹親上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春天的人事異動如期，伊吹和志摩都回到機搜。

「第一機搜隊長，聽起來好帥啊。」

「都當了第三機搜隊長的人在說什麼傻話。」

「志摩醬~晚上吃大餐慶祝吧。」

「不准說要吃烏龍麵。」

「我們去吃不會轉的壽司吧。藍醬請客。」

「笨蛋。」志摩眼裡帶笑。「今天晚餐我煮。壽司等放假吃吧。」

「那藍醬晚餐要吃咖哩。」

「好~」

「志摩醬，以後也要繼續好好相處，多多指教。」

伊吹伸出右手。

志摩笑了。「哦~相棒。」他伸手將伊吹的掌心翻上，食指落在生命線上。

還有下一個十年，下下個十年，這條生命線還很長很長，他們還有很多需要等待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