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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 』

播報員從意識表層退潮,他的視野摺疊再摺疊,聚焦點僅剩青年運動員的每一個動作。他垂下手臂,他瞅了分數板,他後退兩步、轉過腳跟──他朝看台走來。佯裝的鎮定粉碎一地,昼不覺從座位起身,被近似絕望的激昂包圍。

他該怎麼叫住他?哥?先生?他們算是什麼關係?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之間還算什麼?

「小謙哥。」

青年被自己的名字留住,他撓撓臉,掃來無機的眼神。
啊,他不記得他了……他不曉得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小謙記得他。

「噢,你長高了。」

終究小謙回應了,無心地。整個世界卻因開始戰慄,鐵欄杆燙手無比,體育燈熾烈地蒸乾他的思緒,昼在煎熬的光裡體無完膚。他的視線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三千毫秒,三千毫秒,他在這三千毫秒的凝視裡穿過越永恆時間,吹開長年環繞的冰屑塵埃,直到白熱激發的核心裸露。小謙頭也不回地向教練群走遠了,他就這麼看著。

八個字的交談,他等了五年。

比賽後續對他已經毫無意義,昼不記得自己怎麼穿過那麼多樓梯迴廊,蹣跚走到街上,直到他從櫥窗看見一道殘破的倒影,像割斷提線的木偶,在冷清街景裡搖搖欲墜。

你恨他嗎?
微弱的聲音一線鑽入腦海。

他再也不能無視下去,喘著氣,一節、一節,鬆開鎖緊的拳頭。整齊的指甲往手心掐出參差的半月血印,揉皺在掌紋裡。

「……我沒有恨他的餘地。」
昼垂下頭,掙脫的疼痛遽然擒住胸口,深深摳進他的喉嚨,把那柔軟嗓音扯個支離破碎。

「只能繼續愛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