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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亂 #犬猿 #連載中 #完結將出本加筆番外

00

夜色濃得像墨,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與四郎交付最後一帖藥引,是從風魔谷祖咒遺卷中翻出的「返魂湯」,可作為七重情咒解咒的導引媒介,若兩人真心相系、彼此坦懷,就能在飲下後,逐層解咒、安然脫困。

文次郎眼神堅定地接過,默默望了留三郎一眼,低聲說:「先喝下這個,然後⋯⋯我們什麼都說開,好不好。」

「⋯⋯啊。」留三郎點頭,心跳卻比任何一次戰鬥都快。

他想開口說什麼,可文次郎已先一步仰首喝下,湯色微紅,映照在他鎖骨處的櫻花咒印,像是月夜中悄然綻放的光。

然而下一秒──異變驟起。

咒紋劇烈跳動,似乎拒絕了這場不對等的啟動。

文次郎瞳孔一震,幾乎是瞬間從胸口噴出鮮血,整個人跪倒在地!
「文次!!」

留三郎撲過去,接住他顫抖的身體,那原本緋紅的咒印此刻宛如灼燒的熔岩,在皮膚上蔓延扭曲,彷彿正吞噬他的靈魂。
「不行⋯⋯還差一步⋯⋯」

那是文次郎最後低喃,眼中浮現的是悲哀,不是恐懼。

──咒引要求「情與心,雙方交映」。

他想用藥湯救下彼此,卻在最後一刻意識到,自己那句「喜歡你」⋯⋯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不止一次地錯過了。

而情咒,不接受模糊。

下一刻,他整個人被七重咒力吞噬,陷入深層意識的世界,咒紋反噬如花瓣燃燒,從內而外腐蝕他本體。

他跌入一個無底的夢,眼前盡是過往倒影──從學園時對留三郎壓抑的好感,到每一次想靠近又退縮的夜晚,全都倒映在漫天飛散的櫻花中。

而現實裡,留三郎攬著他顫抖的身體,咬緊牙關。

「你⋯⋯你幹嘛不等等我說完⋯⋯你每次都自己扛⋯⋯笨蛋文次郎,你睜眼看我啊!」
他額上滲出冷汗,雙節棍早已掉在身側。
他的咒印,也跟著共振──左小指上的櫻花,在文次郎瀕死的當下開始劇烈盛開,鮮紅欲滴,如血封心。

然後──
櫻花在文次郎身上瞬間怒放,卻不是為了承諾,而是象徵「遺憾將至」。

唯有同時交心表露,方能令情咒轉向「生」;否則,將永遠凍結在這個無法言說的瞬間。

「你醒醒⋯⋯你只要睜開眼,我就⋯⋯我就什麼都說給你聽──」
一滴淚落在文次郎臉頰上。

那傢伙身上冷得像冰,唇色幾乎發青。
而那朵第七重咒印,就在文次郎左鎖骨上盛放到極致——
櫻花全開,一瓣瓣浮現火紋與血絲交織的異變,宛如開在靈魂深處的死亡花。

──這不是「完成」,這是「獻祭」。

「他用七重情咒,擋下了對我原本應該反噬的咒力⋯⋯」留三郎恍然,心臟猛地縮緊,「他早就⋯⋯!」

一瞬間,所有記憶像潮水倒灌。

01

月影如刃,斜切室町古道,分作陰陽二界。夜風將初夏梅雨的濕氣緩緩送來,卻夾雜著一縷甜膩的腥香,如腐花之血,令人心底生寒。

留三郎蹲踞於運棺車前,苦無輕挑棺蓋柳釘,即使遍地已無活人氣息。鐵釘微鳴之際,不遠處,文次郎解決掉欲逃的護棺者,便傾身調槍擦拭血跡。

槍口微晃,寒芒拂過留三郎頸側,既如警示,亦如問候。多年來,他們以此為令,生死交託不必多言。

「你是打算連棺材裡的蛆蟲都要檢查?」文次郎湊近啞聲低語。他的袋槍悄然卡住車輪軸心,金鐵輕摩之聲掩住了棺蓋開啟的一絲輕響。

苦無於半空凝止,刃面映出棺中景象——兩具白無垢交頸而臥,十指盤結,如同結願。那不是殉情,而是——供奉。符咒纏繞如網,祭品之相昭然若揭。

姊妹之間,寒霜如淚,凝於睫毛。第三條封印繩被割斷時,妹妹霧子的唇邊逸出血煙,姊姊雪子無瞳的雙目卻緩緩睜開:「所見皆幻,皆為虛妄。」

文次郎所持之槍頭一瞬碎裂,槍刃破散如百蝶血羽,撲向留三郎所斷之繩結。姊妹髮絲驟長如妖蛇,纏住二人之手足,將之拖入棺中,三角封陣既成。

「這可是雇主沒交代的驚喜啊。」文次郎低笑,腳尖欲踢雪子顏面,卻驚覺足袋已被冰霜凍於屍頸之上。棺內狹隘,留三郎苦無劃過花紋嫁衣,火星驟起,點燃彼岸花繡線。

姊妹聲帶共鳴,咒語穿腦:「願相聞之歌,永世長鳴⋯⋯」指甲碎裂之痛同時刺入二人肢節,血流成紋,宛如春生早蕨。

就在此刻,他們終於看見——那不是普通的靈咒。霧子頸動脈浮出櫻花狀的斑紋,一朵、一朵,如同逆流盛開的花。

──這不是第一次他們聽聞這對姊妹了。
數年前,無明寺後山的櫻花樹下,有兩名幼童在夜中失蹤。忍術學園曾被委託探尋其下落,當時六年級的他們都曾沿街探訪、深林尋覓。

那年櫻開早,月白如晝。村人口耳相傳,有人在花下聽見哭聲——不是人聲,似是花枝搖曳間夾雜的、嬰兒初啼般的哀鳴。寺中巫師曾以鹽與紙符封印,卻無法止住花影飄搖中的人形重影。

雪子與霧子,是那年花下失蹤的雙生女。人們傳說,她們為舊日神職家系遺孤,血中攜帶著遠古的「交魂咒」。若雙生靈魂得以鏡像對稱之姿獻祭,則櫻魂將永存不朽。

後來無明寺封山,櫻樹被鐵索鎖根,名為「不落花」。但春日之夜,總有人看見雪白嫁衣在枝頭飄搖。傳說,她們已非人非鬼,是花樹本身的器官──根系的延伸,魂的分枝。

如今,那花的紋路竟在兩人體內重現。

轟然一聲,棺蓋閉合。霧子一滴殘淚落於文次郎唇邊,雪子斷甲釘入留三郎掌心。在絕對黑暗的咒縛之室,二人額頭相抵,耳聞彼此血脈之聲,正被不見之手,緩緩調至同一節律。

花未凋,咒未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