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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藤丸立香從夢中驚醒。

感受到清晨的寒意,和被自己壓麻的手臂。他不確定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隨手撥了撥被壓亂的髮,坐直身子。

他在迦勒底的醫務室,病床上躺著他的從者--曼迪卡爾多,睡得很沉的樣子,額前有道長長的傷口、頰側幾處擦傷,手臂上、身上都包紮著繃帶,顯示他們昨天共同經歷的戰鬥有多驚險。這不是藤丸立香的第一場戰鬥,也不是他第一次經歷從者受傷。只要他供給魔力,讓從者迅速恢復的方式也是有的。

照理來說他不應該這麼在意。

但他做了夢。朦朧迷茫的意識只剩下夢的殘片,依稀記得夢裡有希臘特異點湛藍的天空,還有從天空彼端急速靠近,巨大的、帶著攻擊性的閃光。

面對那樣完全的、壓倒性的攻擊,身為人類的自己完全僵住,無法思考,越是清楚意識到對方力量的強大,越被那股壓迫感逼得喘不過氣來。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絕對逃不了。

面對死亡的感覺大抵不過如此,僵住之後一片空白。徹底體會自己的無力和弱小。

那道攻擊逼過來了,毫不留情的將一切吞入光芒中,將一切抹殺。

但自己並沒有死。

有個身影擋在自己之前。

就像昨天的戰鬥中,曼迪卡爾多毫不猶豫的擋到自己身前一樣。



藤丸立香很少允許自己回顧過去。珍貴的記憶他會好好珍藏,但過去的情感和羈絆就是過去了,刻在他手背上的令咒裡,曾經一度建立起的緣份,即使再相遇了也會是全新的開始。

換言之,這個曼迪卡爾多,是他陌生的曼迪卡爾多。他覺得最多最多,也就允許自己失控一次,在召喚陣再相見的時候,容許自己衝過去擁抱他一次。

但果然靈魂和本質是不會變的。

「沒關係的。」曼迪卡爾多的聲音在身畔響起,帶著傷站了起來,抹去脣角的血。一反平素看起來有點退縮,不太有幹勁的樣子,眼神裡多了幾分認真。

感受到銳利的殺氣,即使傷痕累累,依舊催動體內僅存的魔力。身為御主,藤丸立香能感受到力量的聚集,技能發動,一瞬間威壓大增。

那是加上了生命作為籌碼的力量。將全身的魔力集中在攻擊上,連維持靈核的最基本力量都不保留。

「等一下--」

他試圖阻止,但開口得太晚,豁出了全部的曼迪卡爾多彷彿解開了某種禁錮,又或許是因為力量提升帶來的錯覺,舉起劍的動作有股不可侵犯的狂放威勢。不容阻止,不容質疑。

他愣了一下,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而曼迪卡爾多回過頭來,對他一笑。

「你做得很好了。不用擔心,Master。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實在太過相似。

不,正確一點說,是一模一樣的笑容。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藤丸立香不太有記憶。但從隱隱作痛的喉頭和兩側抽痛的太陽穴推斷,自己大概又哭了很久,他記得自己在大喊。也記得胸口的劇痛,彷彿心臟被無形的力道揪緊。深刻的恐懼將他吞沒,不行、絕對不行,他無法容許這件事再發生在眼前一次。



希臘萬里無雲的晴空,湛藍的天。

最後一點夢的殘片閃過眼前,藤丸立香甩甩頭,強迫將意識拉回現實。

眼前曼迪卡爾多的睡顏--咦,不對,是怔怔看著自己,彷彿有點不知所措的曼迪卡爾多。不知道什麼時候曼迪卡爾多已經醒了,藤丸立香這時才發現自己握著對方的手。

情緒湧上胸口。「啊,你醒了,曼迪卡爾多。」

「……我還活著嗎?」

「什麼話。」藤丸立香忍住想一拳用力揍過去的衝動。他沒有放開握住曼迪卡爾多的手,即使看出對方因此有點不自在。

「我們贏了嗎?Master。」

「贏了。」

微妙的,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他應該只是平凡普通的陳述事實,卻彷彿在潛意識裡重覆了數百遍;對這名英靈--告訴守護了自己的曼迪卡爾多,我們贏了。

「這樣啊,那就太好了。」

「不好!!」



藤丸立香也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曼迪卡爾多怔怔看著他,一臉被嚇傻了的表情。

這個時候看起來就只是個普通男孩,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或許有機會可以成為朋友的對象。

「…咦、咦?」

「你,沒有聽我的命令。」藤丸立香鼓起一邊臉頰,他覺得自己聽起來很像在耍賴:「根本沒聽完我的話就衝出去了。」

「呃,咦,我……」

身為御主,他是不會這樣對從者說話的。但他沒有打算以御主的身份來說話,至少現在沒有。

稍稍拉近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藤丸立香對結巴支吾的曼迪卡爾多露出笑容。

「那做為補償,答應我一個條件。」

「快點恢復過來,然後陪我去度假。」

原本看起來很緊張的曼迪卡爾多表情鬆懈下來,轉為單純的困惑。「從、從者可以放假的嗎?那訓練……」

「啊,還有,晚餐的胡蘿蔔和青椒要幫我吃掉。」

「等下,這樣是兩個條件了吧?」

藤丸立香讓自己的笑容再燦爛一些。「赫克特也會一起來的。」



於是眼前的大男孩紅著臉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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