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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Ⅲ 不協和音 -Disson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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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機後我會和認識的人去吃個飯，哥不用來接我。

手機剛解除飛航模式，岡聰實在大廳等候著行李。人潮壅塞、語音廣播此起彼落，但全被不聽使喚的心跳聲給壓了過去。他偷偷瞥向身旁那人，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讓聰實忍不住輕輕捏了自己一下，試圖用疼痛來確認這一切是否為真。

他已經太習慣飢餓所帶來的幻覺。

「是真的啦，聰實弟弟。」成田狂兒那張輕浮的笑臉突然貼近，「別捏自己啊，以前不是都會一巴掌呼過來嗎？」

狂兒的聲音，狂兒的氣息。

太近了。

聰實對於狂兒那份看穿人心的狡黠總是惱火。

無奈甜膩的香氣證明了眼前的人確實存在，他氣自己的心跳依然毫無長進、不聽使喚。

「狂兒先生很喜歡被呼巴掌嗎？」

「是聰實的話，就不討厭喔。」

「變態……」

「好了，行李要被變態拿走囉。」狂兒的視線轉向輸送帶，輕而易舉地從上方取下一只四十吋的黑色行李箱。

「你怎麼認得啊？太噁心了吧？」聰實跟上前，嘴上不饒人。

「叔叔我有找到聰實行李的才能喔。」



黑色豐田世紀緩緩駛出機場高架道路，夜色在窗外如絨毯般鋪展開來，試圖填滿三年的空白。車內靜得近乎壓迫，但皮椅的氣味混雜著熟悉的香水與淡淡菸草氣息，卻意外地令人心安。

原先寄望著陌生土壤能使自己重新抽芽，明明已經將自己連根拔起，移植到一座嶄新的城市，但一切的努力都在那人出現、捲起衣袖時化作泡影。然而究竟為何，從莫比烏斯環般的青春期迷宮逃跑失敗、功虧一簣的狼狽中，存有無法遏止的喜悅呢？

我的名字。

聰實靠著椅背，強迫自己別再去想狂兒手臂上的刺青，努力讓目光黏在前方的導航畫面。

「目的地輸一下吧。」狂兒的聲音淡淡的，打破了沉默。

指尖滑過地圖，聰實隨後報上了一串完整的地址，丁目、番地，甚至加上了公寓名和樓層。

狂兒挑了下眉，瞄他一眼，嘴角沒壓住笑意。

「告訴黑道住家地址，沒關係嗎？」

那主動跟國中生扯上關係卻又一聲不響消失，再若無其事地出現就沒關係嗎？壓抑在心底整整三年份的不甘與委屈，此刻隨著狂兒的出現悄然浮出。聰實沒看他，只是抿著唇，過了幾秒才自暴自棄地回應。

「……都坐上副駕駛座了，沒差好嗎。」

「也是呢。」

三年。

這三年裡他強迫自己學會近乎斷食的克制。但在這輛熟悉的移動密室裡，在他以為塵封在畢業文集的人身旁，一切防線都逐漸崩壞。

回過頭來，岡聰實連自己是從哪一刻開始餓到發喘都記不清了。

魔力失控般竄動，一股灼熱從尾椎爬上背脊，逼出冷汗。腹部的淫紋灼得發燙，飢餓在體內鼓譟，甚至發出了羞恥的咕嚕聲。

「聰實弟弟。」狂兒忽然在路邊停下車，轉頭看他。流動的夜色隨之靜止，路燈打在他半邊臉上。 「……餓了？」

一瞬間，所有秘密彷彿都被看穿。距離租屋處僅剩最後兩個紅綠燈，在魔力暴走前佯裝普通人，應付完最後一頓飯局應該還過得去。

他得撐著。

可是呼吸與心跳越來越亂。

「忍這麼久，餓壞了吧？」狂兒笑著，「想吃什麼我請你。」

就在這裡。想吃的東西上面甚至有寫我的名字。

岡聰實眼眶一熱，幾乎要哽咽。

「萬一我，」他撇開頭，努力壓抑顫抖，「需要吃特別一點的東西，狂兒先生打算怎麼做？」

車內短暫的沉默被清脆的喀搭聲打破，狂兒解開安全帶。

「聰實，」發燙的氣息貼上聰實耳畔，「變成大哥哥以後，食量也跟著變大了嗎？」

話還沒聽清，紅格紋襯衫的下襬已被狂兒扯開一半。冷空氣與狂兒炙熱的掌心同時滑過腰際。

「記得你國中時，吃這樣就會飽。」

話音才剛落下，狂兒的唇便覆了上來。

夜色深沉，過深的吻奪人理智，讓聰實分不清自己是因為飢餓才渴望狂兒，還是因為渴望狂兒所以飢餓。此刻的他只感受得到一股如飲甘泉般的暢快。

他又偷偷地捏了自己一下。



這次會痛，太好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