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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花香］

七目自那一天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連家裡面的四隻貓咪都束手無策，平時三月或者布丁去撒嬌一下，連生氣的七目都可以安撫下來。

就連玉之丞的禁足也是布丁心軟去求才減半的。

結果現在七目看到布丁也是摸摸頭之後就推出門外，讓布丁待在客廳，平時睡在七目房間的窩睡覺的三月甚至換睡到客房了。

七目的狀況離奇詭異到要不是布丁感受到七目精神有點不太對，不然就要因為七目拒絕互動而大哭起來了。

家中的四隻貓完全束手無策，浩二以前是人類，但電腦都在七目房間，甚至電話也不可能使用，無法聯絡誰。

於是四個貓咪想出了一招。

我們來先把這個家砸了。

布丁跟玉之丞帶頭，實際上也真的只有這兩隻在做。
浩二怕又被牽連、三月很優雅，提出來但沒有要做，在七目從小養到大的教養下，從不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而七目這幾天以來因為欲求不滿，但又不可能去找ヨウキ，第一是自己的第一次被不認識的人奪走了，而且自己還是被壓的那個，重點是居然還被做到這種程度。

七目直到現在都還沒能夠理解自己的大腦都在思考什麼，甚至身體也難以控制的一直在騷動。

他才不想成為沒有那根就活不下去好嗎。

七目一直在哭，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反正就很想哭。
哭到睡著，然後再醒來，然後又哭到睡著。

七目難耐這種情況，也無法去面對貓咪們，只能在回家的那天盡可能補充糧食，以最少的出門限度，有必要才走出房門。

直到貓咪們開始搗亂，這幾天貓咪們一直在家中亂竄，與平時乖巧不惹人厭的態度，連布丁這樣乖的孩子都......

而七目也逐漸被吸引走了注意，至少沒有一直在偷偷地哭了。

為了買東西，七目最終不得已出了門，但他越來越不想出門了，不知道為什麼。
七目感覺自己好像被觸發什麼開關，但他不理解這是甚麼，他甚至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而被觸發的。

七目比之前都包的還緊，外套選擇更厚實的，甚至帶上了黑色的口罩，一點也不想跟人有過多接觸。

直到他打開房門......

「嗨！終於開門了啊！」
ヨウキ非常熱情的笑容站在七目家門口外的廊道上。

“碰！”
七目直接關門。

七目懷疑人生的蹲在門口，連過來蹭蹭的布丁都無法緩解七目的精神，甚至七目開始哭了起來，但是貓咪們並不知道怎麼了。

因為牠們是聽到了七目關門的聲音才過來玄關的，喵叫聲此起彼落的安慰著七目，因為這也是少見的、看著七目在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貓咪們決定還是給七目一點時間，然後各自散開了，因為牠們感覺到七目現在的狀況不是牠們過去普通的安慰就能解決的。
尤其是布丁跟浩二，兩隻貓催促著，然後再也沒有喵靠近七目。

而七目就這樣蹲在門口哭泣，聲音似乎門外都能聽見。
不知道多久，七目似乎是把這輩子沒有給人聽見的哭泣聲、沒有替自己流完的眼淚一次性哭了出來。

直到最後像是再也哭不出來，七目只能抽著鼻子發出哽咽的聲音，因為哭累了而動不了，就這麼背靠在門上。

「......乖乖，不要哭了。」
「我很抱歉那天的事情，我一直在等你出門要道歉來著。」

門外是ヨウキ的聲音。

七目沒有說話，只是哽咽著，然後聽門外人的話語。

「我沒有把你的秘密說出來，我也沒有再跟那孩子聯絡。」
「我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這麼劇烈，我很抱歉。」

ヨウキ坐在門外，然後側靠著門說著。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所以有點激動了......放心，你睡著後我就停下來了，阿、對了，最重要的吻我也沒有隨便親喔！」
像是背靠背一樣，隔著門。

「......你是怎麼來的。」
七目用哭到沙啞的嗓音說著，至少外面的人可以聽見。

「我聞到你身上的花香了，而且你的姓氏很特別、我也住在這個城市，很容易找到的。」

ヨウキ說完之後沉默了幾秒：
「我那天之後每天都在這裡等你開門，我想要跟你道歉。」
「我知道這樣很糟糕，但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嗎？」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也不要再來了，快走開......」
七目雙臂環膝，臉埋在手臂之間，悶悶的說著。

「......對不起啊。」

七目知道外面的人沒有走，七目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覺得，但七目也不理解為什麼自己這麼想哭。

七目感覺自己的眼睛很痛，哭的很痛、幾乎快要看不見東西了。
厚重的衣服讓七目流汗，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流汗還是流淚了。

七目太久沒有跟人正常交流了，
七目也很久沒有跟人肢體接觸了，
自那天之後，再也不會有兩個人輕輕地抱住自己，那兩個人已經不在了，永遠不會。
而自己童年時找到的那盞燈籠在自己的幫助下學會發光之後熄滅了，卻在別人的手中再度發出更加耀眼，如太陽一樣的光芒。
但那不屬於自己。

人類是會欺騙其他人類的最噁心生物。
他們會欺騙你，遠離你，然後一輩子不會靠近你，甚至是拋下你和別人在一起，然後最終都將遺忘你。

或許是他終於再次想起了懷抱是什麼吧。

畢竟那個名字相似的光再也不會回來了。
好不容易遠離了、忘記了卻又想了起來。

他的父母輕易的忘記了他，他的表弟也是。
但他卻無法跟他們一樣輕鬆的忘記他們。

哭聲越來越大，貓咪們坐在走廊的盡頭看著七目，牠們無法安慰七目，因為牠們不是人，他們沒有人的樣子、無法給予七目最需要的東西。

七目的樣子讓三月痛苦，三月陪伴七目的時間最為長久，三月從幼貓的時候被養到現在，
七目人生還沒跌到深淵的時候，三月一直看著。

從七目16歲開始，牠看到七目跟他表弟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再看到某天回家之後露出難過笑容的七目、漸漸的每天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多，最後七目再也沒有出去門外了。

七目的表情越來越痛苦，某天開始笑容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七目的臉上過了。
三月在七目的房間裡面，聽到了主人父母在跟主人吵架，面對表弟的話語卻閉門不出。

三月看到七目親手的阻斷一切光，但他卻因為光而變成這樣。

三月看見七目哭的次數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那天回來之後，他全身上下都是泥濘、水、垃圾，就像是今天一樣，七目坐在門口哭著。

之後七目再也沒有打開門了。

第二次是某天七目的表弟跟那位叫光冬璃的女孩子帶著一個有些胖乎乎的女孩子來舊家，那天他們談著什麼，晚上她可以聽到七目在被窩裡哭了一晚上。

而第三次，則是現在。

三月知道自己是老貓了，她已經16歲了。
她沒有辦法陪伴七目繼續下去，玉之丞跟浩二也是，布丁有一天也會離開。

總是假裝不在乎情感的你，明明是情緒最多最富有變化性的、最感性的人，如果我們（貓）都離開了，你會有多痛苦。
除了貓，你再也不跟人交流了，未來如果養了貓，你還是會重蹈覆轍遮住苦痛。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去擁抱誰。

三月慢慢的踏出腳步，她知道門外有個人一直在跟七目說話。
但她不知道是誰，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門外的人和七目有關，或許是哭泣的主音。

她看著另外幾隻貓驚訝的樣子，浩二叼著布丁，三月坐在七目的旁邊，她可以聽見外面是一個男性正在向七目道歉。

直到兩個人停止對話。

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

『百百目七目。』
三月的聲音響起，雖然是貓咪的叫聲，但在七目的耳中則是人類的語言和貓咪的叫聲混合。

第一次聽見三月如此稱呼自己的全名，七目停下了哭泣，露出通紅的雙眼，用滿是眼淚跟汗水的臉看著三月。
三月端正的坐著，樣子一瞬間有如七目的母親一樣，和母親還在時很像。

每次七目做錯事或者嚴肅的談話時，母親就會嚴肅的說著自己的全名。

『......七目，請你去擁抱誰吧。』
三月的聲音和印象中的母親重疊，七目抽泣著。
『你是人類，七目，你不是貓，你的生命還很長久，你需要一個人陪伴你。』

『七目，請你擁抱別人，好嗎？』

『無論如何，我都會在旁邊支持你的決定的，如果想哭了、隨時可以哭出來，好嗎？』

『或者是再次，露出笑容，相信人類。』

儘管長大了，情感上卻還是像個孩子。

ヨウキ雖然不知道七目怎麼了，但他可以感覺到七目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曉得，但實際上他大概也活不久，剩下的時間說不定也跟普通人類一樣。

畢竟他不是真正的妖。

ヨウキ感覺到門內的人似乎站了起來，要打開門。
他也站起身，轉頭看到門開了一條縫，眼睛哭的紅腫、因為汗水淚水而濕潤的髮絲雜亂的貼在七目的臉龐上，遮住了大半的臉。

「......我不知道啊......」
七目也不知道這是甚麼感覺，應該不是戀愛，但又不是單純的性慾望。

七目大概是在感受曾經與人的交流。

ヨウキ有些愣神，然後看著七目的樣子，慢慢的伸出手去撥開七目臉上的髮絲。
「......我也不知道呢，真的......很抱歉。」
「乖乖、不要哭了。」
像是在安慰一樣，ヨウキ輕輕地推開門，七目這次沒有阻止跟拒絕，ヨウキ輕輕的將七目給抱住，而七目則是發出哽咽的音節，什麼都沒有說。

七目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子被人給擁抱，無論是自己擁抱他人或者被他人抱入懷中。

ヨウキ的身材高大，圍巾像是花瓣一樣包覆著花苞，七目在他的身上聞到了花的香味。
跟之前聞到的一樣，但沒有了那當時刺激慾望的感覺，這次則是有著懷念的氣味。

就好像自己真的在懷念父母的擁抱，懷念表弟的擁抱，懷念還願意相信人的自己。
即便自己早就拋棄身為人的資格一樣。

七目閉上眼睛，臉埋在對方的衣服上，手看起來在顫抖，似乎在害怕著，直到似乎是鼓起勇氣，雙手也抱在了對方的身上。

非常的，溫暖。
非常的，溫柔。
而七目這次沒有大哭，也沒有悲傷，像是很高興很懷念一樣，眼淚溫和的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