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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永遠愛你,會永遠在你身邊,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髒污與黴菌在潮濕的角落紮了根,從丹幸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被他注意到了。他聽到滴滴答答的水聲,有什麼樣的橘紅從他的眼角一閃而過,牆角的黴菌彷彿變成一張令人生惡的笑臉,注視著他,由那白斑與黑汙所組合而成的嘴巴正不斷的張闔,過了幾天之後丹幸終於意識到那張嘴巴正在嘲笑著他,延伸到他背後的疤痕,幾乎與黴菌一模一樣的存在。

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因為那些嘲笑背後的話語都是真實的,他無法反駁,也不會回嘴,厭惡與自卑總是佔據了他一半的思想,剩下的則是揮之不去的殺人手法:要如何讓生物在火焰溫度最高的時候丟進去焚燒,那些東西的聲音很快地就會被無情的火舌給吞噬,那清脆的聲音,劈啪劈啪,最後只會剩下灰燼與塵埃,沒有東西是火焰無法奪走的。

他想起過去。有那麼幾次,丹幸站在燃燒的東西前,他會開始跳起舞,一邊流淚一邊跳舞,偶爾是胡桃鉗,偶爾是天鵝湖。他邊跳會邊想:真奇怪,他明明不想這樣做的,但是他的大腦總是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而這也讓他想起來了,過去的丹幸是一位優秀的芭蕾舞者,他的舞姿優雅,長相清秀,氣質獨特,很少有人在看過丹幸跳舞之後會討厭他,更少人會在實際跟丹幸談話之後會憎惡他,丹幸彷彿是上天賜予的孩子,大家都愛他。

過去完美的丹幸在他的一個旋轉之後逐漸淡化,變成他伸手卻無法抓握的存在,丹幸的手劃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腳尖在濕軟的泥地上跺著步,離他不到一公尺外的距離有著他最熱情的觀眾,那飄忽不定的橘色是給丹幸最大的掌聲,丹幸眨著眼,眼睛被煙燻得刺痛,淚水控制不住地流下,他的耳邊傳來了歡呼聲,『你是最棒的,丹幸!』,『我愛你,丹幸!』,『安可,安可!』伴隨著觀眾熱情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一朵朵美麗的玫瑰花,丹幸的雙手抬高,接住了一朵玫瑰,但不知為何,上面的刺沒有拔掉,刺破了丹幸的手指,白皙的指頭上出現了傷口,滲出了血珠,丹幸刺痛的睜開眼,回憶淡去,發現自己跳進了火焰之中。

「好燙!」丹幸慘叫。「救命!」

但是沒有人聽到。

當然啦,怎麼會有人聽見呢?畢竟丹幸把整座村子的人或生物都燒得清光了,他是唯一活著的,很快地就會變成最後一個死去的。

丹幸的毛髮在還沒接觸到火焰之前就已經被熱氣給燒得清光,更何況是整個人都跳進火焰之後?那些原本讚揚丹幸的掌聲與歡呼變了質,成為充滿惡意的嘲諷,哀鳴,審判。

永遠不要忘記,丹幸。

那抹聲音不分男女,不分老少,是一個念頭,是一個思想,是一個提醒,是一個低鳴。

但是不要忘記什麼?

丹幸就快想起來了,真的,但是機器的轟鳴聲打斷了他的思想,不同於橘光的白色竄入了他的眼簾,丹幸的腦袋一片空白,他看見了自己赤裸的肌膚,原先的白皙此刻卻佈滿了紅色,突起的紅,流膿的紅,鮮豔的紅。

還沒等到丹幸感受到疼痛,穿著紅色制服的生物就粗魯的拉起了他。

「這次也失敗了。」

對方喃喃的說著,對丹幸來說是耳朵刺痛的聲響,他的眼皮被燒掉了,但他很驚訝自己的眼球卻沒有融化。過了幾秒,他眨了眨眼,看到自己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的身體開始逐漸恢復,以緩慢的速度。

他被粗魯的拉過去,丹幸原本想吐出來,但胃裡什麼都沒有,而且他的食道被灼燒──真實意義上的──無法吐出東西,連血都沒辦法。

「再問一次,那東西是哪裡來的?」

那個穿著制服的生物這樣問著丹幸,而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接收到對方字句的意義。

我不知道。丹幸原本想這樣回答的。

但是還不是時候。

於是丹幸笑了,用破損的聲帶哼起了音樂,他記得是某個地方的古典樂,他回憶起了難得的旋律,他好想跳舞。

但他聽見了嘆息聲,接著他的雙手雙腳被架住,他被拖行著,回到了他的房間,與黴菌共存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