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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心得】太宰治-人間失格(好讀版)

　　人間失格，字面的意思就是「失去作為人的資格」。

　　本書分為幾個章節：前言、第一手札、第二手札、第三手札，以及終章。

　　前言以「我曾見過那個男人的三張照片」，將主角大庭葉藏的人生，透過三張照片分為三個部分，將他身上的異於常人處以視覺描述，從幼年的「陰森古怪」，到少年時期的「矯作」、「俊美而詭異」，一直到晚年「面無表情」、「毫無存在感」，使人不禁猜想「這是個怎麼樣的人？」、「他怎麼了？」。

　　第一章節的開頭，是敘述在童年時，他便發覺自己與別人的相異之處：他無法捉摸人類的習性，誤以為床被是樸素無趣的裝飾品，但其實只是實用品；認為火車站的天橋是遊樂性質的設施，日後才知道那僅是供人跨越的階梯，從看待事物的觀點，可隱約察覺到他所見到的世界，似乎缺乏了常人的判斷能力，而他也無法理解旁人的痛苦性質與程度，以及無法看透世人互相欺騙，卻又開朗燦爛的相處模式，因此而打從心底感到恐懼，並畏於與人類有所交流。
對於他人無論是批評與要求，因為畏懼拒絕的後果，只好一昧微笑著接受，並以「搞笑」來討好周遭的人們「那是我對人類最後的求愛。」他曾對自己的搞笑行為，下了如此可悲的解釋，明知人類如此恐怖，卻還是無法對其死心，於是他只能戴著面具，將活在人群中的自己，化為一個連自己也感到無比悲哀的小丑。

　　在升上了高中後，葉藏認識了酒肉朋友堀木，因此而學會了抽菸、喝酒、嫖妓，與加入了「ＲＳ」的非法共產主義會，從此之後他的人生便急轉直下，總是花天酒地的頹廢度日，竭盡一切錢財精神在追求短暫的快樂。
但他一切的自我放逐，都是源自於那恐懼著人類的畏怯內心，在種種無奈下，選擇以乙醚與毒品麻痺對人類的畏懼，但一切問題在清醒後，反而變得更加沉重，所有逃避都造就了未來無法逃脫的死循環，導致了日後的種種不幸。

　　在葉藏邂逅了銀座的女服務生恆子後，兩人相戀並跳海殉情，但恆子離開了，自己卻獲救，第一手札在此結束，第二手札的開端描述葉藏的自殺失敗，換來一個「協助自殺罪」的罪名，與眾人那鄙視與失望的目光，同時葉藏也因為拒絕了父親的金援，而變得一貧如洗。

　　外型俊美而氣質憂鬱的他，在那之後獲得了雜誌社編輯靜子的幫助，得到了連載漫畫的機會，同時也與她同居，過著「小白臉」般的生活，每天待在家中照顧靜子的女兒茂子。
葉藏以畫漫畫的酬勞買菸與酒，但內心卻日漸消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片段，是葉藏在與茂子談論到向神明祈禱，就能夠實現心願時，他心中的想法：「我甚至連神明都懼怕。我不相信上天的愛，只相信上天的懲罰。所謂的信仰，我覺得那不過是為了接受神明的懲罰，而垂首面向審判台。我相信地獄，但怎麼也不相信有天國的存在。」以及「我是多麼懼怕他們啊。我越是懼怕，越是受他們喜歡，而我越是受他們喜歡，越是害怕，最後非得離他們而去不可。」這段文字有如刀子直直剖開心臟，將主角心中的恐懼血淋淋地袒露在眼前。
當茂子在說出願望是「想要一個真正的爸爸」後，為此感到無比絕望的葉藏，伴隨著酒肉朋友堀木回到身邊，而因為對方的話，感到「所謂世人，不就是個人嗎？」，終於變得能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但這不是好的開始，反而是更加墮落的開端，因此酒也越喝越兇，直到錢囊全數傾空，甚至還將靜子的衣服拿去變賣、抵押酒錢，最後倉皇逃離那個他已當得徒四壁的家。

　　後來葉藏在一間酒館中，遇見了為能被他「強烈信賴」的少女好子，他深深被對方那不被任何汙穢所侵染的純真所吸引，不久後便結了婚，第二手札也隨之結束、第三手札開始，這時的葉藏也許是故事中最快樂的時候了，他為好子戒了酒，全力投注在工作與妻子身上，並在幸福的生活中感到甜甜暖意，認為自己越來越正常了的時候，堀木卻又出現在面前，兩人在喝了酒後重修舊好，其中有段文字是這麼形容他們的友誼「彼此輕蔑，卻又相互依存，一同墮落沉淪」。

　　就在以為生活開始美好的時候，妻子的純潔被他人所侵犯「難道純潔無暇的信賴之心是罪惡的泉源嗎？」葉藏如此自問著，並從此失去對人的信賴，純白的信任被無止境的懷疑給取代，他的一切生活就只剩下了酒，在服下過多了安眠藥後情況更是糟糕，連身體也搞壞，不僅手腳無力，還開始吐血，最後為了戒酒，在藥房老闆娘的指引下開始注射嗎啡，但反而就此染上了毒癮，每每缺錢買嗎啡，就哭著抱住藥房的老闆娘，甚至與其發生不可告人的骯髒關係。

　　在發覺到積款越欠越多，最後打算注射一口氣注射十劑嗎啡自殺前，被比目魚與堀木送進了瘋人院，從此過著廢人般生活，就算出院、被接到故鄉，過著豪無生息的日子，也只是垂首等待歲月流逝、等待死亡，就此結束他那自我放逐的悲劇一生。

　　因為故事中的大庭葉藏與現實中的太宰治有不少重疊的部分，這本小說被認為是作者太宰治的「私小說」，以虛假揉合真實的劇情，寫出了人間失格這本遺作，赤裸裸寫出對塵世的恐懼與自我厭惡，他悲傷的坦露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並悔恨「我是罪惡的聚合體，只會不斷讓自己陷入不幸當中，沒有加以防範的具體對策。唯有汙穢的罪惡語卑劣的罪惡一再堆疊，苦惱不斷擴大增強。好想死，我只有一條死可走，活在世界上是罪惡的根源。」，讓人讀來不禁心感苦澀。

　　只因見識到美好偽裝下的太多的黑暗，只好邊恐懼著身為人類這件事情，邊如履薄冰的與人類相處著，雖然試著要相信人類，現實卻一次次的背叛與傷害，將他推向深淵，只好以放棄自己來逃避現實，他直到最後都是渴望著被愛，卻因為生來的性格缺陷，導致在瓊瑤美露與毒品中所度過，最後只剩下荒蕪的人生。

　　在閱讀的過程中，那份厭世的痛楚不時會爬上腦門，侵蝕我愈發疼痛的腦袋，卻也不禁被那份深沉而瘋狂的憂鬱所吸引，隨著一頁又一頁，太宰治式緊湊的對話文筆使我代入大庭葉藏的視角，凝神注視著這個悲劇，彷彿在與作者對話似的：我從這本書中發現與自己同樣的部分，例如在面對他人時，以謊言當作面具討好著別人，像個小丑似、言不由衷的活在世界上，以及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卻無法停止逃避，反而讓事情越演越糟，最後只能用「無所謂」來麻痺自己的時候，還有在與人相處時，無法去信任對方，恐懼著對方的那份善變而戰戰兢兢的時刻。

　　在這近乎無底的黑暗中看見自己的投射，初次閱讀時，我是打從心底的害怕著這些文字，彷彿作者看穿了自己心裡頭的想法，直直啃咬上腦門般的不適。
第二回再讀，試著以旁人的角度去看，這才真正的看進了其中的內容，這使我明白，為什麼太宰治要將自己化身為「大庭葉藏」了，想必他在寫時，內心是充滿了絕望和恐懼的，而這也讓我更加客觀的審視自己，一直以來對於事物的價值觀，於是我透過觀念歪斜扭曲至極的文字，我開始明白自己過去所認為的「絕對」並非絕對，進而去修正太過偏差的想法。

　　當我透過「人間失格」加以省思時，再回頭看看書裡頭，那些自我毀滅中的字句，雖然事情已糟到不得不拋下一切的地步了，但將一生的種種醜陋坦白寫出，以及故事中屢屢出現「罪與罰」的探討字句，是不是也是種反省呢？

那麼、太宰治也算是種「人間合格」吧。

(2015/3/9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