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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 全文中會含有血腥場面、器官買賣等描寫，不適者請不要觀看。


《偽命》中篇


　　玖夜沒有錯過在聽到答案那瞬間，伊得突然僵直的身子與表情，連被他所幻化出來的妖族特徵都微微炸毛了起來，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更激烈的反應。
　　「哦呀、小少爺這是早就猜到了嗎？」玖夜挑眉。
　　「唉⋯⋯就、也不是完全猜到、就是覺得有這種可能性。」伊得嘆了口氣。
　　啊⋯⋯果然在不妙的預感上就是容易中獎。聽見答案老實說伊得並不太意外，畢竟他自己也切身體會過被妖族當作食物的感覺，那種被狩獵者盯上的目光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是真真正正地、會被生吞活剝的恐怖感受。
　　更何況就連人類自己本身都會在暗地裡進行人口販賣、器官買賣等行為，會把人類當成糧食的妖族就更不用說了。
　　「⋯⋯嘛、理性上是這麼想沒錯，但感性上果然還是想要多點心理準備的時間⋯⋯。」伊得雖然知道沒什麼用，但他還是忍不住朝玖夜那露出些微哀怨的神情。
　　雖然也有自己一時好奇心壓過警戒心的錯，但伊得也非常肯定玖夜那傢伙肯定一開始就沒打算先說，所以先問了也不一定會得到答案。
　　「小少爺看起來⋯⋯好像有很多不滿呢？不過、什麼都沒有好好確認就傻乎乎跟著別人走，警戒心近乎於零⋯⋯可完全就是小少爺本身的過錯了。」玖夜自在地重新將菸管拾回手中吸吐了幾口，將對方投射過來的埋怨眼光都阻擋在煙霧之外。
　　那不就是因為你不是別人、而是玖夜嗎！伊得在內心大喊。
　　也不知道什麼來由，也許是這段日子已經一起經歷了不少事情，或者他知道自己對於玖夜來說還有可以逗弄的價值，所以他總本能地認為玖夜不會做真正害他的事情。
　　⋯⋯或許、可能、這個想法是不是還是有點太過自大了呢。伊得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唉，已經與玖夜拉近距離這種自以為是的想法、是不是也早就被玖夜本人看在眼裡了呢。
　　伊得突然覺得還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要得到玖夜的答案，但他也明白不是所有問題問了就能得到答案。
　　「所以玖夜你⋯⋯是特別挑了這個主題參加的嗎？」但果然有些事還是克制不住想問的心情。
　　「嗯？小少爺這是在質疑我嗎？」
　　「沒有沒有，」伊得迅速搖頭否認：「我只是單純好奇而已！」
　　「⋯⋯哼嗯，只不過是剛好送上門的邀請函是這個主題罷了。不如說⋯⋯『人類』在妖族裡可是非常常見的主題才對。」看到伊得狂眨眼睛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無辜的滑稽模樣，玖夜嗤笑一聲而後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對於妖族來說要獲取一樣東西通常會利用『掠奪』與『交換』，『拍賣』這樣的行為不過是一些閒得發荒、想裝模作樣的大妖們刻意打造出來的。既然借鑑的對象是人類⋯⋯那麼大多數的主題圍繞在這之上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理由確實合情合理到他無從反駁。
　　伊得無奈看向窗外，主持人似乎還在講解拍賣會規則的模樣。看來今天大概是免不了要經歷一場驚悚片實境秀了⋯⋯腦袋不受控地瘋狂湧出一些過去看過的血腥電影片段，一想到說不定要真實呈現在自己眼前，他就忍不住後退幾步，不似方才興致高昂到快要整個人都貼在玻璃窗上。
　　伊得轉身瞥向玖夜身旁的沙發空位，雖然被嘲笑的機率高到不行，但也無法否認在那把自己帶來的始作俑者身旁的位置，對現在的他來說卻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果不其然，當他坐上沙發的那一刻，就聽見身旁傳來輕笑聲。
　　「怎麼、小少爺這是後知後覺地開始害怕了嗎？」
　　玖夜的姿勢幾乎要佔據了整片沙發，伊得基本只有屁股坐到一點，大腿以下根本沒得放上沙發。玖夜當然有發現這一點，但絲毫沒有要改正姿勢的想法，空間問題顯得伊得的坐姿看起來特別乖巧。
　　「怕當然是會怕啊⋯⋯我又不是有特殊血腥癖好的人。」伊得絲毫不意外能從玖夜的問話中感受到妖狐愉悅起來的情緒。
　　「那麼⋯⋯小少爺要現在離場嗎？」
　　「⋯⋯不。」伊得想了想後拒絕，神情認真地看向有些驚訝於答覆的玖夜。
　　「這是好不容易得到可以了解不同族群不同世界的機會，就算可怕⋯⋯我還是不想錯過。」
　　還有，雖然或許又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但伊得總莫名有種感覺——這是玖夜特別給他的一個機會，能讓他更進一步理解玖夜的機會，所以他不想錯過。
　　「反正還沒正式開始就先讓我坐在這緩緩吧，我會努力做好心理準備的！」伊得雙手握拳為自己打氣。
　　「呵⋯⋯好吧，那麼我就拭目以待了。」
　　為了緩解緊張，伊得開始環顧包廂四周，剛才注意力都集中在拍賣會場內，現在才注意到在沙發旁邊有個木盒，裏頭有幾塊刻了圖案的木牌。
　　「這是什麼？」伊得拿起一塊木牌打量。
　　「那是競標用的牌子。有需要你就把相對需求的牌子丟入旁邊的洞口，就會有人幫你處理了。」
　　玖夜抬手示意伊得看往木盒旁的那面牆，因為包廂燈光昏暗的關係，他才注意到原來牆上還有一個小洞。
　　「哦⋯⋯！原來如此！VIP待遇真的是太厲害了。」伊得再次感嘆。
　　「所以如果小少爺看到什麼感興趣的就投下去吧、空手而回不是挺可惜的嗎。」
　　「呃⋯⋯也沒那麼可惜吧⋯⋯沒有就算了吧哈哈⋯⋯」回想起主題，伊得默默地把手上的木牌放了回去。
　　「但是玖夜你有⋯⋯打算競標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投個木牌，畢竟我比較近嘛。」
　　「哼嗯⋯⋯小少爺的意思是希望我參與競標嗎？」玖夜瞇起眼，因為伊得現在是背對著他，他沒法得知小少爺是用什麼樣的表情說了剛剛那句話。
　　——這可就讓他、不太高興了啊。
　　似乎是背後的視線過於刺眼，伊得轉頭就發現玖夜臉色比剛才冷冽不少，他知道玖夜這是忽然不高興了，但他無法確定到底是哪個部份惹到了玖夜。
　　玖夜傾身向前，倆人的距離頓時進上許多，還沒反應過來的伊得反射性想往後退，但下巴隨即被玖夜快速扣住，使他動彈不得。
　　「回答呢⋯⋯小少爺。」也許是能看見伊得的表情是充滿疑惑的，玖夜的心情倒沒有剛剛那般差了。
　　「小少爺你到底有沒有明白、方才那句話的意思呢。」
　　看著伊得一開始轉動眼珠左思右想而後才恍然大悟、又轉為緊張的神情，玖夜這才稍微抬高嘴角的弧度放開了對方。
　　「啊⋯⋯抱歉⋯⋯我可能是自己搞得自己太緊張所以沒想這麼多就開口了。」伊得連忙解釋道歉，確實是他想得不夠全面的錯，會讓玖夜產生誤解也是正常的。
　　玖夜重新躺回沙發，不置可否地聽著。
　　他當然已經清楚伊得並沒有參雜太多意思在話語之中，但看到對方窘迫到不行的哀愁神情，就忍不住想要多捉弄幾下。
　　「唉、口頭上的道歉可沒什麼實質的意義。」
　　「那⋯⋯玖夜大人需要什麼儘管吩咐，小的這就會努力幫您達成！」自知理虧的伊得迅速移步到玖夜跟前跪坐下，一臉討好的神情。
　　然而玖夜還未開口，包廂內就突然迴響起主持人驟然拔高的聲音。
　　『——那麼本次拍賣會，正、式、開、始！』
　　伊得被突然大了好幾分貝的音量嚇到差點跳起來，但他隨後馬上又意識到拍賣會開始不就代表⋯⋯
　　『那麼我們廢話不多說，趕快來介紹本次的第一個拍賣品！』
　　伊得不由自主地繃緊身子與神經，完全忘記自己還跪在懇求原諒的路上，整個注意力都集中在主持人的話語上，甚至還開始閉眼喃喃自語起來。
　　「我準備好了⋯⋯準備好了⋯⋯沒問題⋯⋯來吧、不管是什麼肝臟、胰臟還是心臟什麼的⋯⋯來吧⋯⋯！」
　　伊得的行徑有趣到讓玖夜被打斷的不悅心情完全被逗樂的愉快覆蓋掉。玖伊暫時決定，晚點就不要去找主持人的麻煩了吧。
　　『——這是來自於不知名妖族所提供的、人類貴族的一套衣服！』
　　「⋯⋯欸？」伊得懷疑自己聽錯，連忙抬頭睜大雙眼看向玖夜。
　　「衣、衣服？他剛剛是說衣服嗎？」
　　「小少爺親自去用雙眼確認不就知道了嗎。」玖夜樂呵呵地建議道。
　　伊得知道是無法從玖夜這得到答案，所以他還是得冒著說不定是聽錯、實際上可能會看到一團紅紅糊糊的東西的風險去確認。
　　然而主持人後面陸續的介紹文詞似乎都在確確實實地告訴伊得——八成、十成、應該就是人類的衣服了吧。
　　他一邊安心下來一邊又深感荒謬地起身走回玻璃窗旁，儘管不利用望遠鏡光用肉眼就能清楚看見⋯⋯
　　「真的就是衣服⋯⋯」還是那種醜到不行只會金光閃閃的衣服。
　　伊得瞠目結舌，然後這才意識到了什麼，轉頭向著玖夜滿臉控訴。
　　「我可沒有對小少爺說錯什麼⋯⋯都是小少爺自己擅自想像的，可不是我的問題哦。」玖夜輕輕挑眉，嘴巴上雖然否認，但沒有要隱藏起來的惡劣笑容都在顯示他的做法與說法可不一致。
　　確實是這樣沒錯啦！伊得清楚知道自己這是被玖夜這王八蛋妖狐給繞進圈了，但他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責玖夜的行為，因為先入為主把主題方向導向另一方面的人就是他自己。
　　「確實人類的衣服也是屬於『人類』的範疇沒有錯⋯⋯但為什麼要拍賣衣服啊、還是這種醜到不行的。」伊得直接放棄上訴，反正如果只是拍賣這種程度的東西，他倒是能承受住，不自覺就放鬆了一些。
　　「不是所有妖族都有能力可以變出蔽體的衣物的，這類的妖族大多會去人類那取得衣物。也有只是單純興趣，會像現在透過拍賣會來取得一些比較⋯⋯醜陋而特殊的衣物。」
　　「說得也是，不管哪種風格都有人類喜歡了，在妖族之中總也會有喜歡的妖吧。」雖然沒法聽見底下來賓的聲音，但可以從主持人那聽出確實有在熱絡競標。
　　緊接著又是一堆稀奇古怪的人類飾品衣物，也有因為妖族不知道功能所以胡亂介紹一通的物品，甚至、呃⋯⋯伊得感覺自己好像看到類似是情趣用品的東西，也完全被當作是別的功用的器具拍賣出去了。
　　『好啦！拍賣會的暖身活動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就是大家最期待的環節要開始啦！』
　　「欸？再來是什麼？」伊得難掩好奇地直盯著拍賣會舞臺瞧。
　　看到伊得似乎在剛剛的拍賣環節之中完全放鬆了警惕，玖夜認為自己可能需要給點警示⋯⋯否則一個不小心、小少爺就把自己嚇得更傻了可就不有趣了。
　　「小少爺、勸你⋯⋯」
　　「唔哇啊啊啊——！」
　　還沒等玖夜說完，伊得就突然大叫了起來，彷彿被誰追殺著一樣如風一般逃到了沙發之後。
　　「玖、玖夜⋯⋯那、那個！所以果然——！」
　　伊得想起方才所見，舞臺上突然多出好幾具看起來就像某些人類器官與四肢形狀的物體，因為包廂離舞臺有距離，所以不是那麼清楚，但只要好好上過健康跟生物課程的都不難看出——那就是某些人類臟器、以及被刻意截斷過的肢幹⋯⋯主持人後來的介紹，也證實了這點。
　　「⋯⋯我可也沒說過，小少爺的想像是錯誤的。」玖夜回頭看向臉色有些蒼白、但似乎已經恢復一些鎮定的伊得。
　　「哦？看來前面做的那些心理準備倒還是有些用處的。」比自己想像中更快恢復過來呢。玖夜興致盎然地直盯著伊得。
　　「唉、這、這不就是有點太過突然了嗎⋯⋯」想想前面都是在拍賣些什麼，突然就跳到器官肢體灑滿地，是個正常人都會被嚇到好嗎。伊得下意識探了把心臟的位置，企圖撫平自己過快的心跳。
　　「那麼、小少爺這是打算放棄繼續觀賞拍賣會了嗎？」
　　聽到玖夜的問題，伊得確實猶豫了。
　　他可以聽見主持人說話的速率與喊標的次數都比前面的環節高上許多，不用看也能感受到現場的氣氛是前半場所無法比擬的⋯⋯可能對於很多妖族來說，這才是拍賣會真正開始的地方。
　　但是、都進行到這裡了，是不是可以再努力一點？反正距離夠遠看不太清楚，也只能聽到主持人的聲音，是不是已經比過去看過的那些營造氣氛恐怖片好太多了⋯⋯伊得深吸一口氣，決定先這樣說服自己。
　　如果、如果真的不行了，大不了就死抱著玖夜的大腿死皮賴臉地求馬上離開吧。伊得看向還在等待回答的玖夜，覺得剛剛被嚇飛掉的魂魄好像有在緩慢歸位。
　　「我⋯⋯還是想繼續看下去。」伊得大口吐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
　　「⋯⋯哦？」
　　「就是感覺如果連這些都忍受不了⋯⋯自己好像永遠只能當個拖油瓶。」
　　伊得知道，自己身上所背負的東西總有一天都可能要面臨到自己現今可能無法想像的事情，也許會比現在看到的這些事情都還要更糟，既然實力是無法一夕之間提升上來，至少在心理素質上需要更好的成長，這場拍賣會也是個機會。
　　「小少爺倒是對自己的實力挺有自知之明。⋯⋯那麼、看在小少爺想要努力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陪著看看這些劣質的拍賣把戲吧。」
　　「嗯？欸？等等⋯⋯」伊得不解，只看見玖夜從進入包廂後第一次從沙發上站起身子，徐步地走到玻璃窗旁。
　　伊得這才發覺到，身前的這座沙發位置其實不太正常，原本應該坐在上面也要能看見底下的舞臺才能進行競拍，但從他這邊看過去根本看不到⋯⋯所以玖夜根本打從一開始、就對外面的所有動向毫無興趣，看都沒有想看。
　　所以就真的單純只是⋯⋯
　　「愣在那邊做什麼呢、小少爺。」
　　伊得思緒被玖夜的催促打斷，只見玖夜倚靠在窗前，環抱著胸似乎在等著他走過去。
　　「還是打算後悔了呢？」
　　玖夜露出慣有滿含嘲諷的笑容，背著窗外強烈的光線，輪廓線條反倒看起來沒那麼具有攻擊性了。
　　「⋯⋯沒有，我馬上來。」伊得覺得自己可能顏控無藥醫了，怎麼覺得玖夜不管做出什麼表情，都能這麼好看又能讓他一個不小心就原諒玖夜所做過的那堆討人厭的行為呢。
　　或許是知道會有人陪側在旁，伊得安心了些，儘管明白即使如此看到的畫面也不會有什麼改變，至少還是多了一份能重新邁步回到玻璃窗前的勇氣。
　　「好！就當作是到4DX影廳觀看B級恐怖片吧！」伊得邊踱步到玖夜身旁、邊催眠著自己不過是看了場有臨場感的電影。
　　重新站回到玻璃窗前，伊得先瞧了眼身旁精緻美麗的臉龐幾眼企圖再給予自己一些勇氣，才轉頭往舞臺的方向看去。
　　而這時舞臺已經進行到另外一個階段，不再是伊得方才所看到的單純只是有一堆截斷的體幹以及內臟。
　　——而是擺放了好幾具完整的人類屍體，並且各種性別與年齡層的都有，像員工的妖族們正直接在舞臺上進行肢解的動作。伊得感覺自己好像還能從主持人的說話聲中，隱約聽到一些肉體被鋸開的聲響。
　　比方才更為衝擊的畫面讓伊得又忍不住重新閉上眼睛大力呼吸，手更是下意識想尋找安全感的來源。所以當他再次做好心理建設正睜開雙眼時，就聽到耳邊傳來玖夜極為靠近的輕笑聲。
　　「小少爺可真是唐突呢⋯⋯」
　　伊得不明所以睜開眼，才發覺自己兩隻手臂都緊緊抱著玖夜的脖子，整個人幾乎都快要趴上去了。
　　「呃、那個⋯⋯不小心的哈哈。」伊得連忙放開，覺得超級羞恥。
　　剛剛到底是誰還在那邊信誓坦坦說要繼續看下去的，結果沒幾分鐘就⋯⋯
　　但是無法否認剛剛那樣超級有安全感，莫名讓他感到有些心動⋯⋯伊得腦內各種想法掙扎在一起混亂不已，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否得了所謂的吊橋效應。
　　伊得欲哭無淚，覺得繼續面對玖夜這樣的狀況可能更糟糕，所以下意識又往舞臺方向看去——他就馬上看見主持人手裡正捧著一顆已經被肢解下來的人頭，正在情緒高昂地進行競標的動作。
　　
　　媽呀，還是面對另一邊比較沒那麼糟糕吧⋯⋯
　　伊得又迅速將頭轉回了玖夜的方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