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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婦面露茫然,看向痛得滿地亂爬的小叔,低頭想了想,又道:「還請少俠網開一面,我家夫君不幸英年早逝,就剩他一根獨苗撫養公婆……」 「這……」趙活搔了搔臉。 年紀輕輕就成寡婦,甚是惹人同情。 雖說現實問題自然要顧,但也得先看看對方幹了什麼好事,孝心若是用錯地方,將自身置於險境之中,那前面就得冠上一個「愚」字。 「小的、小的方才是遭鬼附身,才會一時失控,冒犯了嫂嫂,多虧少俠仗義相助,不然險些因為鬼魅鑄下大錯!」 男子聽得嫂子求情,又見趙活面帶遲疑,便強忍疼痛,跪在他面前一個嗑頭。 趙活一聽,隨即怒目凸睛。 此人實在無恥,自個兒犯事居然推到怪力亂神上面! 「喇逼雕啦!看我還不捅死──」 「原來是被鬼上身了啊?這些天來真是辛苦小叔了!」 或許是男子平日裡演得極好,也可能是少婦心思單純、耳根子軟,像是得了極其合理的解釋一般,不禁眼眶一紅,話語裡充滿如釋重負的慶幸。 「蛤?」 趙活越聽越是傻眼,竟能接受這等推託敷衍之詞? 「小叔請快快起身,等天一亮,再尋個法師給你驅驅鬼、收收驚。」 「多謝嫂嫂體諒,也多虧這位少俠適才一踹,恰好踹醒了我,不過嘛……就是有點兒疼,等會兒還得麻煩嫂嫂回去替我上個藥。」男子握上少婦的手,摸了又摸,神情猥瑣至極。 習武之人多半耳聰目明,這副色瞇瞇的模樣自然盡入趙活眼底。 只怕等不到天明便會再行不軌之事。 趙活自認平日光明正大、做事勤勤懇懇,仗義行俠更不在話下,如今卻還是個光棍處男,怎能容忍奸徒匪類使這等下作手段得逞! 至少在這個當下,趙活的道德值飆上了今生難以企及的高度。 「還請兩位留步,實不相瞞,不才與青城鄒道長略有交情,亦曾在青城派叨擾數月,略懂驅魔伏妖之法。眼下一觀,更是確信,你這位小叔體內陰氣早已深入四肢百骸,才輕易遭鬼魅強奪軀竅,許是撐不過今晚。」 「蛤?」 這下輪到男子傻眼,鬼魅上身本就推託之詞,哪料想得到居然有人順著假戲演了下去。 「還請道長救救咱家小叔!我這就給你磕頭了!」 所幸婦人性情純良質樸,全然不疑有他。 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得恰到好處。 「夫人不必多禮,既然遇上趙某,那他今晚定能安然無恙。」 趙活隨手掏出一張黃紙,先是將紙浸濕再隨意甩乾,接著以劍指沾染朱色膏狀物,運用他對道學的一知半解,一邊念叨幾句伏魔經咒,一邊往紙上畫滿似是而非的紋樣。 成品乍看還真有那麼回事,趙活滿意的點了點頭。 「吾持神咒誰敢當,急去千里勿當殃,急急如律令!」 隨後揪起男子的衣領,將符咒往他臉上奮力一拍。 「啊啊啊啊啊!」男子立刻摀臉痛到滿地打滾。 「此咒乃是至陽符籙,匯聚天地陽氣於一咒,滿地打滾的模樣正是鬼魅纏身的證明,雖說痛至骨髓,但必不傷及性命。煩請夫人留存此符,倘若此人又再發作,只消往他臉上搧個幾下便能暫時壓制鬼氣。」趙活一邊說著一邊再朝他臉上拍了幾回,男子開始口吐白沫。 「可惜現下製咒較為馬虎,大抵只夠撐上兩三日,長此以往,陰氣終會深入膏肓,屆時哪怕是神佛也救不回。因此務必於三日之內,至唐家外堡尋嵩山高僧福韞法師,來個正式誦經除魔,還請早去早辦,避免夜長夢多。」 「可是道長您使得分明是道術,卻要咱找嵩山法師,佛法道術不會相衝嗎?」 「道法講究守中致和,佛法則自度度他,兩者皆為正道之理,豈會因信仰不同而棄芸芸眾生於不顧?夫人就放寬心吧。」 趙活將符咒塞進婦人掌心,她見自己持咒無礙,又見在地上半昏死的小叔,更是深信不疑。 「多謝道長相助!多謝道長相助!」 其實這張符咒並非什麼道術符籙,不過是將紙張浸入解藥之中,再以毒粉畫作符文,如此一來,持咒方既能無事,中咒方卻會痛得齜牙裂嘴、涕淚橫流。 目送男子苦著一張臉,一拐一拐的隨婦人歸家的糗樣,趙活露出極其陰險的笑,與方才天地正氣般的發言,當真是一個天差地別。 「待早齋時間得去同福韞法師說叨說叨這事,呵呵。」 據說那位慘遭鬼魅上身的男子,就這樣免費吃了好幾頓的阿彌陀佛。 不知為何,唐布衣的好感度上升了。 趙活未曾料想,經此一事,醜男道長的善良事跡不逕而走。 原來青城山與眉山相距百餘里,沿途雖有嵩山僧人與青城道長化緣、掛單,尋常百姓終究不敢以微末瑣碎叨擾。 醜男道長就不一樣了。 那可是在菜市場同大嬸殺價、會跟乞丐吵架互相丟大便、在藥鋪與李大夫折騰不肖病患的唐門醜男。 不僅深入地方百姓,個性平易近人,長得還很醜,叨擾起來問心無愧,要是一不小心弄死,過個幾天就忘了。 於是在大伯大嬸阿婆爺爺的請託之下,趙活被迫自願承接了一個案子。 葉雲舟削著手中的桃木,最後按照趙活的指示在劍身上頭雕了個紋樣。 「刻好了,還請趙兄試上一試,看是否合你心意。」 聽雲桃木劍甫一入手,趙活立刻華麗地舞了起來,先是隔空施展幾發點破雲關,又舞了一手雲裳劍法,最後將劍奮力往上一拋,直直落入他的褲腰帶間,朝外堡孩童好一番炫耀,實在幼稚得緊。 嘿嘿!他這把特製的最帥!雖然花紋刻得有點歪,但木劍整體有模有樣,帶著幾分木頭不該存在的殺氣。 為何萬能的唐門醜男不自己來削?因為蹭人家做的就是比較爽!而且還是從插隊得來,讓孩子們眼紅得要死,這可是醜男的坎坷人生中,難能可貴的特權! 「讚啦!」趙活豎起大拇指,表示十分滿意。 不知為何,葉雲舟的好感度上升了。 「趙兄方才說的,可是山下那處古宅?」 「沒錯,就是那裡。老人家都說那座宅子鬧鬼,我也就不怎麼敢靠近,不過十幾年過去,倒是未曾出過人命,若無事打擾嵩山派弟子,不免有些欠妥,大家這才找上我。」 這是寧可顧及僧人的浮生半日閒,也毫不吝惜醜男的一條賤命啊! 葉雲舟欲言又止,最後嘴角微勾,並未說出口。 縱使貌醜無雙,區區一斑半瑕依舊無法遮掩其日月明輝。 許是等木劍等的太久,幾位孩童睡眼惺忪、搖搖欲墜,其中一人甚至攲著小腦袋瓜,枕在葉雲舟腿側酣夢沉沉,他也沒急著將人喚醒,而是任由孩童小憩片刻,睡他娘親的香甜。 「葉某能否一同前往探尋究竟?」葉雲舟語氣平淡的問道。 自然是心繫好友安危,絕非貪圖深夜獨處的時光。 「好啊!多個人來也好互相照應。」趙活不疑有他,遂頷首答應。 是日深夜,兩人提著一盞燈籠,站在傳聞中的鬼宅入口處。 燈心燭火明明滅滅,如此微弱不定的火芒,成了今晚唯一的照明。 「哎!」 「話說回來,這座宅院乍看破敗,今夜湊近一瞧,才知近乎完好,然而竟是連半個乞丐的影都沒能見著。」趙活抬頭看向門楣處,牌匾被風雨磨去了個十成九,勉強看出最後一字為「院」,房樑屋脊還算結實,也未見傾塌跡象,遮風避雨並無問題。 「哎!師弟!」 「夜半最怕鬼纏身,尋常人家自是不願與破廟、鬼宅等地牽扯過深。」 「哎!師弟!哎!」 「話說回來,葉兄怎地突然想來這一趟?」 「哎!師弟!哎!師弟!」 「近日流言四起,雲裳又素來膽大,最近實在安靜得過分,難保是山雨欲來之勢,或許不出幾日便會尋個由頭跑來玩鬧,這才想提前探個明白。」 「哈哈哈!雲裳妹子一來,屆時也不知道誰才是鬼了!」 「哎!師弟!哎!師弟!哎!師弟!」 葉雲舟終於停下談話,看向一旁蠢蠢欲動的男人。 他一向守禮,若非趙活不願開口,才與他配合幾句來回,心中卻是憶起唐門迴護之恩,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何況要無視身旁這麼個大活人,終究還是強人所難了些。 「後山有樹你不爬,鬼宅門口你跑來幹嘛?難道猴子幹得來鬼差的活?」 趙活立時變臉,燭火的微光將他的驚世駭顏襯得可怖無比,要是就這樣走進去,許是能把裡面的鬼給一併嚇跑。 「哈哈哈!你這開場白我甚是屬意,這就記下了。你們要辦鬼宅探險對不對?那就再算上我一個!即便真的有鬼,只要師弟在場,一定也格外的有意思!」 「幹!我才不要!我這是在辦正事,誰在跟你探險!」 「可是師弟,你難道不怕我先飛進去,再一番裝神弄鬼,好逗你們一逗?」唐布衣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趙葉二人面色霎變。 居然非常有道理! 雖說不信鬼神,但漆黑之中突然跳張大白臉,任誰都會嚇好大一跳,屆時驅鬼不成,反被活人嚇出個好歹那就糟了。 只要把唐布衣緊緊圈在身邊,至少能夠確定突然蹦出來的是別人。 趙活隨即護在葉雲舟身後,深怕唐布衣直接搶了燈籠跑進去鬧。 「那你就在後面跟好,不准嗚嗚亂叫,也別想故弄玄虛,否則當心我把你種回後山坑裡!」 「好啦,我這一趟亦是想探明一事,在達成目的之前,保證絕不搗蛋。」 目的達成後就難說了。 三人終於談妥,正欲踏入鬼宅一探端倪,豈料一陣清風呼嘯而來,翩翩白衣颯然踏至。 毫無驚喜,毫不意外,此人正是──風神解無塵。 「唐布衣,終於追到你了!這就繼續上回落下的比試!咦?師弟?這麼晚了你出來做什?大半夜的在外瞎晃,小心走丟。」 這位才是真不該出現在這。 「呃,剛巧有正事要辦。」 趙活猶在思索如何將人勸走,可大師兄的一雙桃花眼正骨錄錄地轉著,大抵是想到了某個餿主意,不禁為這缺心眼的異派師兄嘆了口氣。 「好,很好,非常好。那我們這回比試不妨改成試膽比賽吧!」 「沒問題!」解無塵還未過問比試內容,當即頷首應下。 毫無驚喜,毫不意外,深夜的二人約會就這樣湊成了四人遠足。 葉雲舟突然有些後悔,沒能學著趙活裝死到底,只得認命地提起燈籠,領著眾人深入暗幽幽的宅院之中。 此時約莫丑時三刻,偌大的庭院陰風慘慘、杳無蟲鳴,堪稱靜得可怕。 仔細一想,今日分明是仲夏十五,夜色卻是濃烈如墨,除卻燈籠那一層乍隱忽現的燭光,幾近伸手不見五指,氣氛更是詭異得緊。 「實在是對不住,似乎黏合不夠密實,偶有漏風進去,才致使燈燭閃爍。」 「沒事沒事,一般拿著走多少都會這樣。」趙活連忙寬慰道。 難不成這燈籠是葉雲舟自己親手糊的?也難怪外觀有些破爛,早知如此他就該自行準備,現在有這燈籠反而比沒燈籠的時候更要可怕。 幸好身後兩人,一個膽子忒大,一個缺根筋,否則先被嚇死的就是人了。 「話說回來,大師兄這趟是想探察什麼?」 由於氣氛過於安靜,趙活決定乾脆先讓大師兄多說幾句,才不會得空想些突然亂叫的惡作劇。 「太好了!你終於問了,我還怕你不想問呢!」 唐布衣聽得一樂,也不細究背後緣由,逕直說道起來。 「還記得老人家怎麼說的?這座院落當年是遭賊寇一番洗劫,唯有兩位男丁出外遊歷才倖免於難,而後兩位倖存者亦是不知所蹤。」 「我查到的也是這個版本。」趙活點了點頭,但心中似是另有定論。 唐布衣同樣如此。 「然而我跑進縣衙……」 「你膽子也忒大了點。」 「沒啦!我是給師爺灌了一些酒,他自己說出來的。不過奇怪的是,他說失蹤者其實是兩位姑娘!」 「我在文書庫裡翻查了幾回,紀錄在案的失蹤者確實是兩名女子,與鄉親說詞有所出入,事發當下並未出現死者。」 「趙兄也是膽大。」葉雲舟起先眉頭微蹙,可反過來一想,為查失蹤勇闖文書庫,實乃為民義舉,頗有唐門叛逆之風,或許該誇不該罵。 「嘿嘿,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總之你們想想,無論街坊鄉親、耆壽耇老,口徑均是一致,認定倖存者是兩位男性!而官府所載消失的卻是兩名女子。雙方說詞對比下來,出入甚大,我出於好奇,才前來一窺究竟……」唐布衣特意換了個神神叨叨的語氣,深怕自己人不會嚇到尿褲子似的。 「或許是官府跟鄉親有一方記錯,或是傳話時有一方說錯啊。另外,我們一路走了好些距離……能否先說說要如何測量膽子?不會是要溜進縣衙蹓躂吧?向師兄會揍我的。」解無塵此時正緊緊跟在唐布衣身側,唯恐這人食言偷跑,到時又要在大半夜尋他好幾回。 半夜找人很可怕耶!要不是剛好瞧見這一絲微光,不然方才早想回到客棧,待到天明再去尋畢生勁敵。 所以說為何非要挑在半夜出門呢? 「都走到這了,你大抵是沒得跑了,那我便直說了罷!聽說此處是座鬼宅,我們打算先在宅院繞個一圈,中途無人脫逃那就先算作平手,勝負之後再議。」唐布衣見詭計得逞,笑得十分開懷。 言下之意,人嚇人也是規則允許之事,若有三人中途被嚇得落荒而逃,那自是留下的最後一人能當第一。 「鬼鬼鬼鬼宅?!」解無塵往後退了兩步,「這回比試解某敗得心服口服,恕我先行告退!」 言詞出乎異常地恭敬,而後抱拳一揖,轉身奔向鬼宅大門,一套下來行雲流水。 「乓噹!」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數十尺外的大門,就這樣碰地一聲,以極為突兀的聲勢自動閉上。 那張俊俏的臉龐霎時被駭得刷白,高大的身軀不禁縮到趙活身側,搭上他的雙肩,看起來好不委屈,好不惶恐。 「師弟,據說你貌似鍾馗,又曾留學青城……我派峨嵋金頂乃佛門聖地,俗話說佛道不兩立,我能否同你考較考較所謂的道門武功?順道為百年佛道之爭分出個高下,最好比上一整晚,直到天明。」 「他是我師弟,才不是你師弟,少亂攀交情!況且他的武學基底出自唐門忘形篇,雜揉各派精華練成,這些全是他自己努力來的,別讓青城牛鼻子佔便宜。」唐布衣無情地拂去解無塵的手,勾肩搭背是他的專利。 「佛道不兩立?此言未免過於武斷。兩派行論道、辯經之事,實為於辯答之中,鍛鍊心性,尋求正理,並非為逞一時口舌之快而辯。何況趙兄平日所使,多半是點破雲關與颯踏流星劍,與道門武學互不相干。」葉雲舟從旁補述道。 倘若趙活真被解無塵哄了去,怕不是要兩人共處一室一整夜,這怎麼行?明明是他先的。 「……唐門不是和點蒼不對頭嗎?怎麼你倆好像感情很好。」 有時候少根筋的人說話就是特別能戳,明知道他話不對,但又辯駁不上來,心裡一股氣啊,堵在胸口難出得很! 「雖然不知你們在爭什麼,總之得先停停,我想到了一個法子。葉兄,能否將燈籠借我一用,至少讓我將解師兄送至門口吧。」 趙活遞出了手,葉雲舟卻沒有馬上交出燈籠。 既然能被三言兩語哄出宅院,那定也能輕易被人哄下山去,然後孤男寡男共處一室一整夜。 好吧,其實更多的是他不想與唐布衣獨處超過半刻鐘,尤其是在這暗幽幽的漆黑鬼宅,當事人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師弟就不怕我趁黑把裳兒妹妹的親哥給弄沒?這人可不是什麼漂亮小娘子,無須憐香惜玉,活活把他咬死不在話下。」 下月江湖快報頭條:慟!平陽虎淪落唐門,竟遭唐門猴給一口咬死!不勝唏噓! 「要不葉兄趁黑捅死他罷,我可以裝作沒看到,此地人煙稀少,恰好方便棄屍。」 如此荒謬之言,卻讓葉雲舟遲疑了一陣。 「哈哈!葉少俠這恰到好處的停頓真不錯,我又可以加進相聲段子裡了……你的遲疑只是個段子對吧?對吧?我是裳兒妹妹她家唐大哥,她與我親若兄妹,你殺了我就是一種謀殺親哥的概念。」 為了不被趁夜捅死,某人開始胡亂攀起關係。 「…………」 對話過於跳脫,葉雲舟一時無言以對。 既不想拂了他的面子,也不怎麼樂意順勢認個親哥。 「這樣好了,葉兄,你就偷偷捅他個一劍。反正有一就有二,湘姐捅過一回,你也捅過一回,到時我再叫阿笙也過來參他一劍,最後一下自是由我以小劍封緘。」 本來還在遲疑,聽完趙活的一席天花亂墜,葉雲舟忽然覺得捅唐布衣一劍其實不過份,反正大家終究要去捅他一回。 「喂喂!師弟你把我當成磨刀石了是不?」 「非也,一人捅你一劍,恰好給你湊成一套,這便是所謂的『唐家四劍客』,豈不比飛俠二字動聽?」 只是劍客裡沒有一個人姓唐,被連四捅的那個才是。 「這個好,哈哈哈哈!但你們這樣拿著長長的東西,對著人家身子捅來捅去的,不太妥當吧!」 其實拿劍捅就已經很不妥當了吧?不對,本來就是在說劍的事啊! 見商量之事未有定論,甚至閒話家常起來,解無塵被晾在一旁許久,於是隨口插了一句。 「你們該不會完全不怕鬼?」 這很重要。 如果大家都怕鬼,那多個人怕就不稀奇;如果都不怕鬼,那他就不想當太稀奇的那個。 「呃,我覺得有很多比鬼更恐怖的東西。」趙活試圖委婉。 「此世無鬼神,世道更駭人。」葉雲舟的答案和趙活一樣。 「怕鬼的只有你,只──有──你──」唐布衣打蛇隨棍上,跟著出言調侃。 「我我我沒有你們想得那麼怕啦!」 「匡噹!」 不知是誰踢到某種異物,冷不丁來的這一聲,駭得解無塵抱上趙活的身子,若非醜男這身肌肉尚算結實,否則早被這龐然大物給壓成肉餅。 「哇!什麼聲音,我也好怕。」唐布衣也跟著抱了上去。 「幹!你下去!我要被重死了!」趙活登時怒喝道。 「不,我上!」 「你下!」 「我上!」 「你下!」 「我上!」 「你下!」 「你上!」 「我下!」 「好!你下!」 兩個男人抱在一起,直嚷著上上下下,著實不堪入耳。 「還請兩位言詞放莊重些,莫忘此地興許發生過命案。縱然住民並非活人,若是與民秋毫無犯,也應當以禮相待,遑論是我等上門叨擾在前。」 「哭哭,被罵了。」唐布衣依舊嘻皮笑臉,表情欠扁的要死。 「既然連葉兄都發話了,仔細想想這樣抱著也好,省得你這猴妖四處作祟。」 於是趙活默認了自己被唐布衣上這件事。 「好耶,有代步車囉!駕!」 「…………」深褐色的貓兒眼微微瞠圓,寫滿了不可置信。 為何這對師兄弟能這般順勢而為? 「不過還是請解師兄先下來吧,兩個人實在太重,我真的扛不動,即便扛得住也走不了半步。」趙活喬了喬姿勢,轉為握住解無塵的手,接著輕輕一捏,「這樣牢牢地牽著便不怕你丟了。」 「……好。」 或許是因為趙師弟當過道長,又有與鍾馗同樣的奇異面相,竟有一股不同以往的安心感。 解無塵不禁想起換成向師兄帶他之後,每回外出亦是這般牢牢牽著,再也未曾撒手,雖然這是怕缺根筋兒的孩童跑丟了就是。 「就麻煩葉兄負責領路了,我們走吧。」 「…………」葉雲舟提著燈籠,回頭望了三人一眼,微弱的火光勾勒著他的輪廓,有一瞬間看著特別像鬼。 倘若其妹有幸得見此景,必會當場高歌一曲。 點蒼劍鬼,沒有牽牽~點蒼劍鬼,比鬼還怨~ 點蒼劍鬼,沒得抱抱~點蒼劍鬼,比鬼更鬼~ 然後笑得前仰後合,全然不給親兄留下一點臉面。 「葉兄?」 「嗯,走。」 走是走了,可是既走又停,停了又走,幾回反覆下來,步調很是緩慢。 「葉兄?」 「嗯。」 「葉兄你怎麼了?」 「無事。」 葉雲舟頻頻回首,見趙活左扛唐門猴,右牽解寶寶,眼底盡是未明的情緒。 「難不成葉兄願意幫我領走一個?」趙活開口問道。 可以的話,希望他能抱走左邊那隻不安份的猴子。 「趙兄客氣了,不必。」葉雲舟嘆了口氣。 終究是認命了。 「師弟真是不解人心。」 「猴子少賣弄什麼人心,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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