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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gs〉




　　兩個長相和衣著都幾乎同出一轍的金髮女孩，牽著手，越過亂木淒草叢生淹沒的山野小徑，登上山坡。

　　來到陡峭斜坡，領在前方的玉戀敏捷一躍，便穩穩地站到崖邊一顆巨石上。她蹲下身，朝另一個女孩伸出手：「襄襄，上來吧！」

　　襄娘抓住玉戀的手攀上了石牆，於眼前展開的風光教她淡泊的神色悄然一亮。
　　一座殘破的教堂，沉眠在蒼翠的幽谷中。

　　從高處俯覽，教堂的天花板已塌下，剩四面班駁的石壁沉默地佇立，以及橫倒下的石樑青瓦。蔓藤與青苔爬滿石壁上每一道裂縫，緊纏君臨於正面牆上的斷臂十架。一叢叢清淺黃薔薇如簾掛下，裝飾了一扇扇圓拱形窗戶，柔化了殘留於窗欞的彩繪玻璃尖刺。

　　「這是我之前做任務時發現的廢墟，那時我就想……好想帶妳來一起看看啊！」玉戀先一步跳下去，又再握過襄娘的手護她著地。「覺得怎麼樣？」

　　玉戀一雙紅眼睛因興奮而閃爍，襄娘同樣的眼色裡浮現真摰的笑意，微偏過頭：「很漂亮。」
　　抬頭，圍牆框起清朗的穹蒼，白雲悠悠，鳥影依依。像真正的教堂天花板會出現的油畫。

　　襄娘觸上石壁，壁上沒有被植物糾纏的空間上有些噴漆塗鴉，風格異殊，是其他人來訪的證明。慣性使她的腦袋運作，看穿石壁中的沙泥與礦、噴漆的化學成份……

　　她但覺體內有一股共鳴，要是把這一切褪去並還原，是否就能重塑出它原本的模樣？信仰的遺骸被大自然長年累月侵佔吞噬蝕，栽插了一身翠綠的血管經脈——也許算是一種重生。
　　——而她，也重生過。

　　「襄襄！妳過來一下？」
　　爽朗的笑聲拉回襄娘的思緒，只見玉戀已沿著僅存的石梯，蹦蹦跳跳跑到上層。上層繞牆而建的迴廊輪廓猶在，朱漆剝落的欄柵有種一推就會破爛的錯覺。薔薇花垂落的光影被彩繪玻璃打碎，流光斜進拱形窗戶，加冕了玉戀雀躍地招手的身姿。

　　襄娘有一瞬恍神了。

　　玉戀帶她走過的每一道風光名勝都是美麗的，更貼切地說，因有玉戀存在於景色裡，景緻才特別動人。襄娘仰頭，注視著那個耀眼的女孩——讓她得以重生的人。

　　襄娘走到她身旁的同時，玉戀已急不及待，從隨身的背包裡拿出兩罐噴漆。「嘻嘻，我帶了好玩的東西！」她把其中一罐遞給襄娘：「我們也一起來當個藝術家吧！嗯……畫甚麼好呢？」

　　「我看妳畫就好了……」襄娘靦腆一笑：「我不太會畫畫……」
　　「沒所謂啦！畫得好不好是其次，藝術最重要的是發自內心！」玉戀豪邁地拍拍胸口。
　　「那麼……好吧。」

　　白鳥在上空隻身飛遠，桓徊歸來時對影成雙。

　　襄娘跟著玉戀噴墨揮灑，玉戀揮手往左方勾出一彎，襄娘就往右方拉出相約的弧度。構圖像萬花筒裡的凌鏡，一筆一撇，圈圈點點，朝左右對稱伸延。
　　並非模仿，而是把自己的全部交予玉戀帶領，是襄娘最心安的生存方式。

　　一雙紅色噴漆畫出的大翅膀完成。

　　玉戀瞪大眼睛欣賞她們的傑作：「誒，沒想到我們畫得挺不錯的！而且……」
　　兩雙視線交錯，紅寶石般深邃澄明的眼瞳中，皆倒影出對方的鏡像似的身影。
　
　　「這不就是『我們』嗎？」玉戀高興地笑著，抱住眼前的少女。襄娘臉上泛起微霞，頓了一頓才緩緩地回抱，回應這份熾熱的溫暖。

　　兩個少女擁抱在一起的剪影，恰巧在那雙翅膀中央。孤單一面的羽翼飛不起來，唯有找到命定的另一半，成對的翅膀才能夠翱翔在自由的天空。




-fin-
08/03/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