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咲かせ足りない花


*勝出♀


大學生活最不缺的就是以各種名義舉辦的聚會。迎新、交流、社團、聯誼,出久不排斥卻很少主動參加——成年後第一次與A班的朋友們喝酒的隔天,就被勝己耳提面命絕對不准單獨在外喝任何含有酒精的飲料。
具體發生什麼事出久完全沒有印象,負責開場的飯田精神奕奕地高喊一聲「大家乾杯!」後,她就不省人事了。隔天早上,迷迷糊糊的出久被手機源源不絕的提示聲吵醒,點開螢幕一看,A班的聊天群組熱鬧滾滾好似過年,所有人都在標記出久的名字問她還好嗎?沒事嗎?人在哪裡?爆豪家的小勝有沒有對妳怎麼樣?發現出久已讀後,又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訊息排山倒海而來。
還沒清醒的出久回了一句謝謝大家我很好後,慢半拍地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並不是大學附近租的那間公寓小套房,而是勝己的房間。簡潔的擺設一如往常,只有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衣櫃前放著裝有英雄裝備的手提箱。手提箱還在就表示房間的主人沒有出門,出久揉眼睛推開房門,口齒不清地喊他的名字。
空氣中充滿烤吐司和煎蛋的香味,出久本能地朝廚房方向走去,遠遠就看到勝己那頭醒目的金髮。
「小勝,早安⋯⋯」
勝己手上的鍋鏟匡啷一聲掉在地板,隨即是他氣急敗壞的咆哮聲。
「衣服給我穿好啊癡女!!!!!!!」
她低頭一看,這才驚覺自己身上只套了件明顯過大的T恤和內褲。
「啊。」
「啊妳個頭!」
一件外套扔過來蓋在出久頭上。
於是她總算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昨晚在飯田說完「大家乾杯!」後,出久豪邁地喝了一大口啤酒——三秒後立刻倒在榻榻米上睡得一蹋糊塗,連半口飯都還沒來得及吃。難怪肚子這麼餓。出久心懷感恩地啃著烤得金黃酥脆的吐司。
「謝謝小勝收留我。」
勝己賞了她一個白眼。
「我會跟大家說小勝很紳士的。」
「那還真是謝謝妳。」
「對了,」出久放下吐司,視線往下看向用外套遮擋住的大腿,「我為什麼沒穿褲子?」
「⋯⋯」
「小勝?⋯⋯哎唷!」
臉頰被勝己惡狠狠地捏住。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變態,爬上別人的床後嫌熱就把衣服脫光光了,啊?」
「⋯⋯我?」
「還有誰!」
勝己用力戳她的臉。
「以後絕、對、不、准在外面喝酒,知道嗎!」
「⋯⋯遵命。」
出久點著指尖虛心道歉。至於勝己耳尖似乎有點泛紅,八成是錯覺吧。

所以,當同學突然詢問晚上要不要參加單身聚會時,她本來是想婉拒的。今年天氣異常寒冷,二月中旬的現在竟下起大雪,出久穿了兩層發熱衣、高領連身毛衣和大衣,依舊覺得寒風刺骨。與其外出吃飯,不如回家窩進暖桌裡撥橘子。
最近勝己從老家搬來一張二手暖桌,硬是強迫出久收下,原本她還擔心小小的租屋處會不會變得太壅擠,沒想到一試成主顧,現在幾乎天天賴在暖桌裡不肯出門,被勝己嘲笑是暖桌馬鈴薯。明明三天兩頭就往她家裡跑,理所當然地佔據暖桌的另一邊,到底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被出久腹誹的對象這幾天出差去了,暫時不會有人來和她搶橘子吃,也沒人會一邊吐槽一邊陪她看英雄紀錄片。一開始出久還有些享受,但是幾天過去後,她趴在桌上盯著面對空蕩蕩的位子,忽然覺得只有一個人用暖桌好像有點奢侈。
於是出久沒有多加猶豫便答應了同學的邀約,對方立刻高興地拿出手機,通知大家那個幾乎不參加聚會的綠谷要來了。群組裡的反應十分熱烈,甚至還有人開玩笑說要為了她出席。對此出久只能苦笑。我是什麼珍奇動物嗎?
聚會的氣氛很融洽,出久喝著柳橙汁,津津有味地聽同學們熱烈討論英雄們的戀愛八卦,同時偷偷在心裡逐一反駁。歐爾麥特怎麼可能有私生子,那可是歐爾麥特耶!霍克斯不結婚不是因為太花心,那人純粹是個工作狂。剛剛當選心目中完美男友人選第一名的焦凍,嗯、沒有異議,轟同學是個很棒的人。
「對了,Dynamight呢?沒有他的八卦嗎?」
——噗。啊、柳橙汁不小心噴出來了。出久趕緊抽了張衛生紙擦桌子。
「Dynama?長得是好看啦⋯⋯大概很有女人緣,如果他閉上嘴巴的話。」
「沒錯,閉上嘴巴的話。」
「可惜他就是管不了那張嘴。」
「「就是啊~」」
同學們一齊可惜地嘆氣。
出久憋著笑意低下頭,決定等勝己出差回來後繼續勸他改善用詞。相澤老師努力了三年未果,出久仍不願意放棄。勝己無庸置疑擁有現任英雄前十名的實力,卻因為態度太惡劣老是卡在尷尬的名次。出久的英雄夢想已經在高中一年級的時候和勝己一起實現了,看著勝己成為第一名的英雄是她現在的願望。他可是那個從小就很厲害的勝己,出久相信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聚會結束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一行人走出居酒屋時,外頭的雪才剛停,室內外的溫度差讓出久忍不住打了個多嗦。不該因為穿高領毛衣就沒戴圍巾出門,她終究還是小看了天氣。就在出久打算一口作氣跑到車站時,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那個、不嫌棄的話,我的圍巾借妳?」
「嗯?」
突然向她搭話的男同學臉頰被凍得微微泛紅,好心地解下圍巾遞了過來。出久看著那條灰色的圍巾,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可是,你也很冷吧?」
「沒關係,我家就在附近,跑一下就到了。」
「但是⋯⋯」
儘管出久早已不是那個被一群人圍住就說不出話來的國中生,但她依舊不擅長婉拒別人的好意。對方隱隱抱著期盼的眼神,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這種時候,到底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如果對方是勝己的話就好了,需要就點頭,不需要也能直接拒絕——不、如果是勝己的話,她大概什麼都能心安理得地收下。比如那個佔據了她家一大半空間的暖桌、悄悄收在背包裡的髮夾,或是喝醉後的那頓手作早餐。她與「他人」的界線外,勝己就這樣理所當然地被劃入一個完全不同的分類。
「綠谷同學?」
「我、」
出久下意識地後後退一步——然後撞上一堵溫熱的牆。
⋯⋯嗯?即視感?
她驚訝地回過頭,果不其然被吸進熟悉的紅色視線中。
「小勝!?」
「擋路!」
勝己粗聲粗氣地罵道,卻沒有推開她,反而伸手臂勾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
「小勝,你怎麼在這裡?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出久又驚又喜,完全沒注意到他不悅的視線。
「⋯⋯工作提前結束了。」勝己咬牙切齒地瞪著滿臉尷尬的男同學,「剛剛蠢臉說他巡邏的時候看到妳跟人進了居酒屋。」
「啊、差點忘了,這附近是上鳴同學的管轄範圍。」出久指著擠在居酒屋門口滿臉好奇地朝這裡張望的大學生,「今天跟大家吃飯。啊、我沒有喝酒,放心。」
勝己冷淡地應了一聲,稍微向出久的同學點頭當作招呼,然後二話不說拉著她往車站的方向大步走,出久只能胡亂朝眾人揮手道別。
「小勝。」
「⋯⋯」
「小勝、小勝?」
勝己背對著她沒有說話,握緊出久冰冷的手一直往前走。半張臉被棒球帽遮住看不見表情,黑色羽絨衣下是還沒換下來的英雄服。出久忽然湧起一股愧疚感。勝己在工作時,她在和同學閒聊英雄八卦,還跟著笑他沒有女人緣。
「抱歉讓你擔心了,我沒事喔?」
「⋯⋯不是。」
「嗯?」
勝己總算停下腳步。他深深吸一口氣後,轉過身,摘下自己的棒球帽用力扣在出久頭上,又扯下圍巾將出久裹得嚴嚴實實。
「小勝?」
「閉嘴。」
勝己低下頭,額頭靠在出久肩上。她想了一下,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頭金髮。
「小勝,你在生氣嗎?」
「⋯⋯」
與其說是生氣,更像是在鬧彆扭。不知道怎麼的,出久忽然想起國中時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參加接力賽的那個校慶。盛夏的毒辣太陽,尚未結束的生理期,還有被潑了一身冷水的那個校慶。當時勝己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出久。」
「嗯?」
勝己的半張臉埋在她肩上,聲音聽起來難得有些氣餒。
「路人給你的東西,別老是照單全收。」
「路、路人?」
同學不是路人啊。正想這麼反駁時,勝己握緊了她的手。
「⋯⋯我不喜歡。」
「什麼?」
「我不喜歡。」
勝己又說了一次。
出久愣愣地轉頭想看清楚他的臉,帽簷卻被勝己用力往下一壓。帽子的味道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硝化甘油味——就跟那時候一樣。說起來,那條毛巾最後還是沒有還給勝己,當時的她實在沒有勇氣,毛巾就一直收在老家房間的衣櫥裡。也許那並不是勝己隨手扔給她的東西。就跟暖桌和髮夾一樣。
「小勝。」
「⋯⋯幹嘛。」
出久反握住他的指尖,將比自己還要大的握進掌心裡,勝己微微動了一下但沒有掙脫。明明是飄雪的季節,兩人的指尖卻意外地燙人。
「小勝,你是不是喜歡我?」
「蛤!!!!!!」
「還是你討厭我?」
「⋯⋯臭書呆子,去死啦。」
哇,好久沒有聽到這個詞了。好懷念。出久笑著推開帽簷,勝己正在惡狠狠地瞪她,卻沒什麼氣勢。
「小勝。」
「⋯⋯又幹嘛。」
「你手汗好多。」
「⋯⋯靠!」
出久笑到肩膀都在顫抖,然後心安理得地靠進勝己的胸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