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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瑄】星跡(四)

「那……妳可以修補我的心嗎?」

葉小花當時的抽泣聲仍在李子瑄腦中揮之不去──自己心中所做出的決斷亦同。

身為一個在平凡家庭中長大的人,說要去修補一個完全無法體會的世界所造成的傷痕,李子瑄實在沒有那個自信,所以只能選擇陪伴。在那個當下,她甚至有那麼一點天真地認為今後的葉小花只要有陪伴就已經足夠,在銀行搶案結束過後更漸漸相信這樣已經足夠……

但很顯然的,那個她無法體會的世界再度向葉小花招手。

神,到底為什麼?

李子瑄站在警局門口,確認了妘芮警官回應自己在局內值班的簡訊後,深吸口氣步上台階。

「副、不對,局長……」推開大門看見那穿著制服的熟悉身影,李子瑄幾乎反射性地將之前的稱呼方式脫口而出,妘芮聽了也揚起會心的微笑,「李小姐,我也升職一段時間了,可能還是習慣一下比較好啦。」

「不好意思……」李子瑄苦笑,畢竟她也不常來警局,對妘芮的印象仍是那個捉摸不定的怪異副局長──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這個人在工作上是值得信任的人,也才成為她在第一時間想拜託的對象。

「沒關係沒關係,這我可以理解的。」讓人感到逗趣又不失專業度的抑揚頓挫,如果在一般情況下李子瑄覺得自己大概會笑出來吧,只可惜現在沒太多時間閒話家常,「呃、謝謝……那個……」

「喔、關於簡訊提到的部分,我想到辦公室裡談應該比較恰當。」

妘芮在李子瑄做出回應前就先走到局長辦公室門口轉開門把,「裡面請。」

***

「哇靠,還真的是妳啊。」

葉小花開到了對方指定的地點,周圍只有零星幾棟廢棄的鐵皮屋,一找到地方停下車,矮房內馬上走出了幾名拿著步槍的人影,那種像是與多年不見的老友重逢的語氣讓葉小花聽了只覺得諷刺,畢竟她不曾認真記住那些人的長相,只有默默地為了生活工作。

「我們廠長在哪裡?」

下了車、從副駕駛座拿出手提箱,葉小花面無表情。

「免遮著急啦,來。」其中一名壯漢用槍口指示了方向,葉小花深吸口氣、握緊了提箱手把,在那些人的圍繞下朝著不遠處的低矮建築前進,戰戰兢兢地看著走在她前方的組織成員拿了鑰匙把鎖頭打開,抽出鎖鏈、推開門板,映入葉小花眼簾的是空無一物的廢棄倉庫。

「Surprise。」

幾乎在聽見對方嘲諷的同時,劇烈的撞擊襲向後腦,只用了一瞬間就讓葉小花的視野變得一片漆黑。







「係欲睏偌久?」

從腦門竄向全身的寒意讓倒在水灘中的葉小花顫抖著甦醒,視線仍有些模糊,但從聲音似乎能判斷出蹲在她面前的是早上到修車廠找她的那個人。

陰暗的狹窄空間只有幾處透進了外面的微弱光線,單就被打昏前的短暫記憶來回想,這裡似乎不是她一開始抵達的那個倉庫。

「歹勢啦,我只是想換個地方免得被警察發現,細漢欸好像沒抓好力道。」男子輕嘆口氣站起身,向後走到牆邊拉了張椅子到葉小花面前,拎起她被潑溼的頭髮拉著她跪坐起來,「坐到椅子上,比較好說話。」

雙手被向後綁死的葉小花費盡力氣才有辦法勉強站立,走沒兩步就失衡跌坐到椅子上,「老大呢……」緊緊拉扯著嘴角的布條讓她沒辦法正常咬字,她只能以目前所能做出最凶狠的眼神瞪著眼前的男子。

「在讓妳看到他之前,我比較想問妳這是什麼意思啦。」

半開的手提箱被砸到了葉小花跟前,裡頭掉出的是她出發前分切的一塊塊雞肉。

「妳跟我說這是五千萬,係甲恁爸裝肖仔?」男子的語調出乎意料地平靜,但也因此透出了比惱羞成怒更具威脅性的殺氣。

「送爛掉的肉給賣器官的,剛好而已。」葉小花的回應雖然有氣無力,但滿腔的怒火讓她每字每句都是挑釁,「辛苦賺來的乾淨錢,你們的髒手不配拿。」

「這膽識還真是跟高皮條像到有剩。」男子冷笑,轉頭朝屋外喊道:「把高皮條架進來!」

「老大真的在他們手上?」又是一陣寒顫,葉小花握緊了早已溼透的手心,怒視著再度走到自己跟前的男人,只見他從懷裡掏出了手槍,彎身用槍管側面戲謔地拍兩下她的臉頰,「本來是也不指望妳能在一天內籌到五千萬啦,還以為可以聽到妳哭著求我們寬限,沒想到妳還有膽子帶槍來。真是小看妳了,葉小花。」

「不過,反正錢也不是最主要的目的啦。」

男子語畢揚起詭譎笑容,葉小花瞬間有股不祥的預感──情況可能比李子瑄所想的還要糟糕。

「高廠長,腳筋都斷了就不要勉強自己用走的啦。」

手電筒的強光從被推開的鐵門透入,葉小花聽見嘈雜聲便瞇著眼睛看向門外,那步履蹣跚的身影讓她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張熟悉但總是無法解讀的凶狠面容蓋上了無數的瘀青和血跡,不善言辭又我行我素的嘴被封上了膠帶,刺滿了圖騰的雙臂皮開肉綻到看不清原先的輪廓,左腳腳踝的傷口淌出的血液讓一跛一跛的足跡留下了鮮紅的鞋印。

出現在眼前的人狼狽到讓她不想相信是高皮條。

「老大!」淚水奔出了眼眶,葉小花想衝上前卻在吃力地站起身之後又跌到地上,只能含糊地嘶吼:「你們這群垃圾!人渣!」

「對對對,就是這樣,繼續哭。」男子的神情愈發猖狂,轉頭看向高皮條那恨不得當場把他殺掉的眼神,滿意地冷笑著把這名傷痕累累的「肉票」壓到牆邊的椅子上、拿了鍊子緊緊捆住。

「好戲現在才開始啊,高廠長。」確認了對方無法動彈後,男子直視著高皮條滿是怒火的雙瞳,揚起喪心病狂的笑容,口中道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刃一般刺向高廠長已然千瘡百孔的內心:「我們工廠的規矩──敢反咬的瘋狗,就該讓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