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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接下來要被五條以那羞恥的稱呼連喊一年,伏黑的腦海中瞬間閃過「早知道改姓的時候連名字一起改了」、「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不當老師也能找其他理由研究天元的術式對吧?」之類的想法。 然而,想歸想,伏黑還真的沒什麼選擇。 ──畢竟宿儺手指的劇毒正在侵蝕著他。 虎杖的特殊體質讓他在吞下手指時,不僅沒有被宿儺的意識吞噬,連帶著身體也對毒產生強大的抗性,所以伏黑壓根沒想過和宿儺定下束縛後,居然會因為在影子裡存放了宿儺的手指而中毒。 由於他並非直接成為宿儺的容器,而是提供影法術的空間存放宿儺的手指,所以毒的蔓延是透過「咒術」的使用,速度相對緩慢;然而,反過來說,當他意識到「毒」的存在時,也已經錯過了最佳的解毒時機。 難怪當初宿儺乾脆的答應他「不准殺人」的條件。 時至今日,他算是半個身子躺入棺材裡了,能做的也只有盡可能延長自己肉體的壽命,以束縛牽制住宿儺,直到有人能夠祓除他為止。 在知道自己中毒後,伏黑以「休假」為由,減少了出任務的頻率,慢慢淡出禪院家的家務。等到上一輩的長老過世,他便迅速的將家主之位讓給真希。 雖然伏黑花了不少功夫掩飾,但這一連串的行動卻還是引起不少人的懷疑。如果他連在學校教書的工作都不肯接受,他們一定會猜到宿儺出了什麼問題,屆時事情就麻煩了。 況且保護及抹殺星漿體的任務,原本應該是由五條和夏油 2 位學生執行,他以老師的身份插手干預,也比較不容易引人疑竇。 微波爐發出加熱完成的嗶嗶聲,伏黑打開微波爐的塑膠門,用紋有白色狗狗圖樣的墨綠餐巾布包裹住熱呼呼的便當盒,走向高專的天台。 * 或許是術式的緣故,伏黑經常觀察影子。 一年四季、一日四時、日光、月光,或者是人造的光源落下的影子,都有些微的不同。 但影子也是周而復始的。每一年的同一時間,影子的長度和角度都是一樣的。 伏黑盯著自己的身影截斷了欄杆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畫出平行的斜影,連他坐的位置都一模一樣。他驀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彷彿時光倒流回了 12 年前,而他只是提前到了天台,沒多久,樓梯間就會傳來虎杖和釘崎吵鬧的聲音。 這麼說來,他現在坐著的這張長凳,是虎杖和釘崎起鬨著說要搬來的,想不到這麼多年來一直還在這裡。他摩挲長凳的木板底部,果然還留著他們 3 人的名字,當年他還惴惴不安了一下,擔心這會成為他們破壞公物的確鑿罪證。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地面傳來,將伏黑的意識拉回殘酷的現實。他在地面的影子浮現了一張嘴:「那個白髮的小鬼,比我當初見到你的時候還強啊。」 「別給我隨便出來。」伏黑表情未變,用腳踩向那張嘴,但那張嘴只是換個地方出現,「他應該有你 10 根手指的強度了吧。總有一天,他會祓除你的。」 「你還真是有自信啊,不過,你能活到那時候嗎?」宿儺哈哈大笑,「等到束縛沒了,殺死他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且,就算不能殺掉他們,我也有上千種折磨他們的方式。」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伏黑捏緊拳頭,堅定的回答。 伏黑忽然感受到天台門口出現一股強大的咒力,警覺的望過去,卻見五條手上提著星巴克的袋子,掛著誇張到讓人有些惡寒的笑容朝他走來。 這時候如果還瞬移離開的話,未免也太傷人了。伏黑吞了口口水,裝作若無其事地打招呼:「你也來頂樓吃飯?那我先走了。」 「等等等等!我是來找惠惠老師吃飯的!」五條牽住伏黑的手,眼神晶亮:「我可是為了惠惠老師,特別瞬移到車站去買的喔。」 五條從袋子裡拿出了一杯粉嫩到不知道添加了多少色素的飲品,上頭擠了鮮奶油,撒滿草莓的脆片。 光是見到這杯飲品,伏黑就覺得快受不了了。 「因為不知道老師喜歡喝什麼,就幫老師點了我很喜歡的期間限定櫻花牛奶星冰樂。裡面還有 QQ 的牛奶布丁喔。」 五條亮晶晶的眼裡裝滿期待,像完成任務的玉犬般,露出一副「誇獎我吧」的表情。 伏黑皺起眉頭,原本想拒絕這杯看起來就不合他胃口的甜膩飲品──在不清楚口味之前,難道不該買黑咖啡或拿鐵之類的保守牌嗎? 然而,興許是重訪故地的多愁善感,伏黑倏然眷戀起這份難得的善意。他嘆了口氣,接過飲料,淡淡的說:「謝謝。但以後還是別濫用咒術幹這種事情。」 伏黑淺嚐一口,便默默拿出開水猛灌,試圖沖淡那甜到令人舌尖發麻的甜意。 與此同時,五條從紙袋裡拿出了 6 包糖包,俐落地用咒力同時劃開包裝,同時加進了他的飲料。 伏黑不忍看到店員辛苦調製的飲料毀於五條的調味,連忙阻止:「你在對飲料做什麼?快住手!」 「啊,惠惠老師也想要糖包嗎?我有多拿喔。」 「不˙需˙要。」看到五條拿的糖包數量,伏黑發誓他絕對不要和這傢伙一起去星巴克買飲料。 倒完砂糖後,五條把木凳當成他的甜點桌,把巧克力布朗尼、草莓慕斯蛋糕和被攪到失去漸層的粉紅色飲品擺在上面,拿起手機,熟練的在臉頰旁邊比了愛心的手勢自拍。 接著五條將鏡頭手機鏡頭對向了他。伏黑繃緊了身子,心想:這傢伙該不會是想跟他合照吧? 果不其然,五條自然的攬住了他的肩膀,「惠惠,笑一個嘛。」 給了杯飲料就得寸進尺了啊。伏黑忍著怒氣:「說了別那樣叫我了吧?」 「惠惠聽起來很可愛啊,來──」 只見手機螢幕裡映出他一如往常的冷淡表情,像他這樣的人,即使露出笑容,一定也會被予以「不適合」的評價吧。 為什麼五條會想親近他呢? 最終,五條無視了他的抗議,連拍了好幾張他沒看鏡頭的照片。伏黑已經放棄要求五條刪掉照片了,他只希望對方別把照片傳到社群網站上。 「說起來,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伏黑問。 「當然是想和惠惠吃飯嘛。」五條肉麻的說,再度將身子靠向坐在椅凳邊緣的伏黑,「不過,確實是還有別的事情。」 五條用手指著伏黑的眉間:「剛才上課的時候,我一直在觀察老師的咒力和術式喔。」 伏黑倏地有股不祥的預感,他起身想走,五條卻抓住了他的肩膀,湊近伏黑的臉,四目相接:「不是我說,惠惠老師的術式未免也太噁心了吧?和宿儺的術式全都混在一起了,真是好笑。」 伏黑瞪大雙眼,五條那雙漂亮的湛藍眼眸,如晴天的天空般率真而澄澈,彷彿能參透一切的假象,直直望進他那被汙泥浸染的骯髒靈魂。 五條是認真的。他是發自心底的認為── ──他·很·噁·心。 伏黑耳邊宛如聽見宿儺在那無數無眠的夜中嘲笑他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著:「看吧,連你的學生也覺得你很噁心。」 強烈的反胃感湧上他的咽喉,伏黑用力的推開五條,低垂著頭,讓瀏海掩住他發熱的眼眶。 五條好像也被他的反應嚇到了,愣愣的盯著他。 伏黑張開嘴巴,卻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說什麼。 一切的話語似乎都被他心中的空洞給吞噬了。 最後,他把手中冰過頭的飲料塞回五條手中,過多的砂糖只在味蕾留下苦澀的餘韻。 「……哈,我差點忘了你是『六眼』的持有者了。」他乾巴巴的回覆。 伏黑曾以為吞下止痛藥後就不會再感受到疼痛了。 看來,心痛是無法由藥物緩解的。 * 五條把伏黑只喝過一口的星冰樂拿起來喝,咬著吸管沉思。 「終於露出了不一樣的表情了啊……」五條撐著頭,喃喃自語。 本來以為說出那樣的話能激怒伏黑,讓伏黑露出有趣的表情。 要是能打一架就更好了,說不定打一架後,就能平息他心中那難耐的騷動。 然而,伏黑的反應卻和預想中不同,連帶著讓五條也有股刺刺悶悶的感覺,一點也不舒坦。他煩躁的踢著地上的小石子:「什麼啊,居然露出那種……」 ……那種無地自容的樣子。 將飲料喝完後,五條才終於想起形容自己當下心情的名詞。 那是他已經遺失很久的情感── 從 5 歲以後就再也沒道過歉的五條悟,似乎久違的感受到了「愧疚」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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