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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



──那隻兔子還活著。
　
被女孩小心翼翼地放進提籃，哭喪著臉來到教堂尋求幫助。
　
孩童尚未理解死亡的真諦，只知道生命停止呼吸後，便再也無法一同嬉鬧歡笑，故而懇求逃離那樣的悲劇。
　
康斯坦丁在女童期盼的視線中接過籃子，並於後者一步三回頭的目光下揚起安撫似的微笑。
　
直到緩慢關閉的門扉隱沒女童的背影，被彩繪玻璃注入瑰麗光輝的空靈聖堂回歸沉寂。
　
當烏髮聖職者將提籃放上聖壇，取出麻布底下的家兔時，來自身後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女子幽蘭嗓音隨之傳入耳中：「科斯塔，你想要救這隻兔子嗎？」
　
未等康斯坦丁開口，從背後抱上來的嬌軀令其一時失語，從肩際落下的熾色髮絲於他胸前勾勒優美線條，緊貼背脊的豐腴綿軟則一點一點地壓上自己的體重，使得那窈窕又惹火的觸感越發鮮明。
　
──康斯坦丁曾聽過村子裡的男人稱她為「魔女」。

觀以凡妮雅舉手投足間散發的魅力，康斯坦丁能夠理解人們的想法與慾望，但他從未用那種目光看待那位淑女。
　
好似他眼裡的凡妮雅仍是穿著長裙在山丘上奔跑的幼童，就連當事人也曾懷疑過小小的聖職者是否依然將她視作需要呵護的女孩（因此鬧出的後話暫且不提）。
　
正當康斯坦丁轉頭欲回答凡妮雅時，女子卻伸出食指抵在他唇前。
　
只見對方彷彿要將他的氣息盡數吞沒般低頭湊近，逐漸縮短的距離讓康斯坦丁清晰看見那雙赤紅眼睫，以及一對剪影之下的璀璨翠綠。
　
而後烏髮聖職者錯開咫尺距離中的朱唇，吻上凡妮雅柔軟的耳鬢，如斯輕語：「每一個生命都值得被善待與給予期盼，My Lady. 」
　
「擁有無限可能性的生者是這個世間的珍寶。」對上康斯坦丁黑曜石似的眼眸，以及流轉其中、夾帶一絲毅然的溫煦神色，凡妮雅最終嬌嗔道：
　
「……科斯塔真是狡猾。」
　
說完，凡妮雅俯首埋進康斯坦丁的頸窩，漆黑聖袍被女子的動作磨蹭出道道褶皺。
　
不知何時解開的領結處傳來繾綣溫熱的觸感，若有似無的長吁及短促的喘息被嚥下喉頭，隱沒於細微的水聲間。
　
康斯坦丁白淨的指尖在美麗的鮮紅捲髮間穿梭，或輕撫或纏弄，最後愛憐似的將其一一梳理得整齊柔順。
　
……
　
…
　
响午。
　
女童開心地抱著提籃離開教堂，而她身後仍未闔上的大門，是烏髮聖職者佇立聖壇前，沐浴於斑斕光輝中的模糊側影。
　
除了主持禮拜外，聖職者們的工作還有提供醫療及食物救濟。
　
揮別被修女叫去後廚幫忙的凡妮雅，康斯坦丁腳步一轉走向圖書室，書桌上的幾綑宗卷需要他翻譯，這些文字並非拉丁文組成，而是某種更古老的、唯有他認得的地區方言，他預計在本週寫完它們好讓使者送回梵諦岡。
　
埋頭書寫期間不覺時間流逝，待康斯坦丁再次抬起頭來時，只見圖書室窗外的地平線已然升起幾縷裊裊炊煙，同暮色降臨的冷冽沿著地磚攀上小腿，於是小小的聖職者擱下筆桿起身收拾。
　
轉頭離開前，他不經意地瞥見教堂外由遠而近的人影。
　
天空在康斯坦丁下樓梯的時間被夜幕壟罩，穿過漆黑走廊的烏髮男孩沒有點燈，而是徑直來到廚房取得一籃吃食。
　
剛烤出來的麵包麥香四溢，一旁還有小塊起司與冒著熱氣的牛奶。
　
康斯坦丁先是謝過幫廚們，接著環視一圈沒看見那抹紅色身影，才又邁開雙腿前往後門。
　
門旁投下大片陰影的茂密藤架下，將自己隱匿於黑暗中的來者靠著灰磚牆面癱坐，而當那人抬頷平緩急促的呼吸時，縈繞鼻尖的甜香吸引了其注意力，扭頭一看便撞入站在階梯上的康斯坦丁瞳中。
　
盪下胸口的銀十字在來者深沉藍眸映出一鈎流光。
　
接著那人聽見康斯坦丁喚出自己的名字：「肖。」
　
康斯坦丁朝略顯狼狽的男人伸手，動作輕柔地撥開被汗水沾濕在肖額前的髮絲，男孩面上的淺笑一如既往，引得肖不由自主地湊向對方，蒼白的唇瓣吐出一句：「……這次也要麻煩你了──科斯塔。」肖一面說著一面仰起頭來，神情朦朧地注視著小小聖職者眼底的迷亂臉龐。
　
悄然覆上肖頸側的手指收緊了按掐的力道，康斯坦丁於男人逐漸迷離的目光下俯首，將自己的氣息渡給佇立在深淵邊緣、掙扎著發出求救的教徒：「沒事的。肖，我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