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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34
#宇善/鬼胎

善逸的所有感官中,聽覺會最快清醒。他閉著眼睛,就能勾勒周遭的景色。

小時候,善逸總是被環繞著的聲音弄到失眠,所有的物在他耳裡都是活著的,過載的資訊常讓他絕望地摀住耳朵,避免暈眩。現在之所以可以正常的睡眠,是他先摸索出了一套方法、然後透過爺爺的專注訓練而成功。

就是聽規律穩定的響聲,比如說心跳。然後集中注意力,直到心跳以外的其他聲音漸漸變得遙遠,就是睡眠的入口。

善逸聆聽著。肚子裡快速的心跳,還有耳朵貼著的,宇髓先生心臟跳動的聲音。

很安穩。就好像一家人,小小的子芽破土前的聲音,預示今天是個會幸福的好日子。

善逸睜開眼睛,宇髓先生骨節分明的大手扣在他的胸下,善逸轉過頭,頭髮和衣服摩擦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宇髓先生的眼罩拿下來了,善逸想到他說要裝義眼的事。宇髓先生眼睛的狀況已經惡化到這個地步了嗎⋯⋯?善逸看過爺爺使用的義肢,但沒看過義眼。如果可以,他還是很喜歡宇髓先生的眼睛⋯⋯

善逸看過很多的花,都找不到宇髓先生眼睛一般的紅色。

所以那顆假的眼珠,相較之下一定是非常非常黯淡的。

「起來了?」宇髓閉著眼睛,善逸緩緩坐起身,宇髓還是躺著,摸索放在枕邊的眼罩,推向善逸。

善逸愣愣地接過柔軟又有些沈重的眼罩,宇髓先生盤腿坐起來,頭髮還有點翹亂,閉著眼睛,上半身向他往前一傾。

眼罩在手中捧著,善逸看宇髓先生沒有動,是要他⋯⋯戴起來嗎?

他手有點抖,碰上宇髓先生的頭髮,宇髓先生發出很輕地笑聲。

笑什麼。善逸假裝沒聽到,先拂開宇髓臉上的髮絲,撩到耳後,露出一張端正的容顏。眼睫毛很長,沈靜地如小小的扇子般。善逸屏住呼吸,將攤開來的眼罩繞過他的後腦,調整好幾次位置,撥開壓到的髮絲,在髮根與後頸的交界處扣好。

宇髓先生的髮絲乾燥溫暖,毛茸茸的,像是一頭銀白色的大狼。

「會不會太緊?」善逸問,輕輕撫摸他的眼罩。

眼睫毛一動,宇髓睜開眼睛。善逸睜著眼睛看他,他的眼睛是介於琥珀跟蜂蜜間的顏色,流下眼淚的時候,都覺得是會是金褐色的蜂蜜。

宇髓說:「還可以更緊一點。」

善逸伸手去調整時,宇髓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被看的手又在發抖了,善逸很想伸手摀住他的眼睛。

「這樣呢⋯⋯唔!」

被親了一口。

「這樣華麗的剛剛好。」宇髓坐直身體,笑著舔了舔嘴唇。




宇髓的作息時間因應著善逸調整。他將睡眠拆成許多個片段,以便在白日與夜晚都能維持清醒。

房間點亮了燈,飯後,宇髓催促著善逸快點刷牙。溫鹽水讓牙齦的腫痛舒緩了點,善逸嚐到嘴中有鹹鹹的味道,應該是他自己的血。

吐出來的濁水有血絲,宇髓過來檢查他的嘴,牙齦滲出一點血,善逸自己伸舌頭舔掉了。

⋯⋯其實我自己的血,也可以吧。善逸想道。不需要依靠宇髓先生的血,他自己也可以。

宇髓不知道善逸在想什麼,鬆開手,稱讚的拍拍他的頭。

一般來說,善逸的醒來的娛樂就是和宇髓先生在庭院散步走走,看點書,風呂,宇髓先生會找一些小事給他做。

宇髓先生如果不在的話,善逸就會感到孤獨。很想聽見宇髓先生發出的聲響。

而今天,洗完澡後,他能聽到宇髓先生發出跟平時的穩定,不同的聲音。

善逸不知道這種一如月時雨般地聲音是什麼,他還忙著低頭整理自己胸口的狼藉。

方才泡了熱水後,已經飽脹的胸部分泌出乳汁,生甜的味道瀰漫在水霧間,宇髓先生拿給他溫毛巾,敷在他一碰就發疼的尖端。

還在慶幸著萬幸是在浴室流出來、比較好清理,但沒多久,就察覺胸前部位的繻絆又濕掉了。

他轉過身,背對宇髓先生。

「怎麼了?」宇髓先生的手冷不防地伸過來。

「我要毛巾。」善逸護住胸口,搶過宇髓遞來的毛巾,拉開領口低頭擦拭尖端的乳汁。

宇髓從背後的就能猜想善逸在做些什麼。他看著善逸低垂的後頸,衣領與頸子拉開了一點距離。很性感。

後頸纖細如茶花,又堅韌的像芒草。

「宇髓大人,您要的衣物送來了。」藤之屋恭敬地道,宇髓打開襖繪,兩位婆婆和兩位中年女性走了進來,善逸困惑地仰起頭:「什麼⋯⋯」

「要華麗地去神社參拜。」宇髓泰然自若地解釋。善逸一頭霧水地看他,宇髓繼續說道:「安產的神社。」



宇髓已經換上無紋羽織袴,穿著深色足袋,在藤之屋的會客室等善逸換好留袖。他沒有使用宇髓一族的家紋,善逸則是沒有家紋。之後可以和嫁們、善逸一起設計。

在只有他的會客室中,他能聆聽到善逸房裡的衣料摩動聲。善逸的身形及穿著湯卷,不會被發現是男性。

藤之屋的婆婆在昨日告訴他,本地有祈求安產的神社。高田醫生的話語、藤之屋婆婆的祝福,令宇髓意識到,這段善逸懷孕的日子裡,善逸一直是孤伶伶的護著這個胎兒。

尋常女性懷孕第五個月的戌日,會由娘家多產的親戚,為妊婦纏上準備好的紅白色岩田帶,娘家親戚也會帶來柴魚、祝賀酒、安產御守,慶祝及宣布懷孕的消息。慶祝的那一日,夫妻會一同去安產的神社參拜,是從平安時代流傳下來的安產祈願儀式。

但善逸什麼都沒有。

他從不相信善逸懷孕,到不敢相信,其實至今,他仍然不願意深想下去。

或許是這份「不願意」,讓善逸將他剔除在預想的未來之中。善逸對胎兒的重視程度,宇髓自知自己無法比得上千萬分之一。

但,既然都要生下來,至少要讓善逸感受到,還有神明為他與胎兒祈福,而不是孤單一個人。

而宇髓會深切地祈求善逸生產平安。



「宇髓先生⋯⋯」

宇髓注視著善逸。善逸穿著已婚女性穿的留袖,騎縫樣式的大片花朵華麗又優雅的在裙擺盛開。金髮收攏成一束綁好,流瀉在留袖之上。

大概是第一次穿的這麼正式,這與他過往穿的女裝絕非同一等級,善逸扶著肚子彆扭的小步小步挪動。宇髓走過來,替他披上和服大衣。

「抱歉。還沒能華麗的正式娶你,但因為要到外面去,還是先穿留袖吧。」宇髓解釋。

「娶我?」善逸反問。

「嗯。娶你。」宇髓說,牽住他的手。人力車已經在等候,神社並不遠,他勘查過,是一個能安穩來回的距離。

外頭飄著雪花,風一吹過,就更加凌亂的飛舞起來,在燈籠周圍一如火屑四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