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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義（下）〉


「嬌嬌好像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離開……」

在回黑蘭嬌租屋處的車程中，坐在後座的西洛聽見手機傳出通知聲便打開查看訊息，只見黑蘭嬌傳了一則簡訊告知自己還暫時沒辦法離開警局，字裡行間除了歉意之外，還依稀能感受到她對另外那位肇事者的不耐煩，西洛閱讀完之後關上手機螢幕，嘴角揚起無奈弧度，「子瑄姐姐，對不起害妳這麼晚還不能下班……」

「沒關係啦，像這種突發狀況也沒辦法。而且我現在也不是在上班啊！載朋友怎麼會是上班？」李子瑄笑著回應，看路口的號誌燈轉紅便鬆開油門輕踩剎車，趁紅燈時間確認一下到黑蘭嬌的租屋處還有多遠的距離，「快到了，黑小姐家附近有停車位嗎？」

「我記得有一塊空地，嬌嬌有時候臨時回家拿東西會停在那裡……」西洛仔細回想後看向駕駛座的李子瑄，「嬌嬌家也有車庫……」

「沒關係，有空地停就好，停人家車庫感覺不太好意思……」李子瑄憨笑，看綠燈亮起後踩下油門，用緩慢的速度貼著路肩行駛，「看地圖應該在這條路上，西洛妳幫我看一下是哪一棟好嗎？」

「好……」西洛聞言看向窗外，「啊，我說的空地就在前面，子瑄姐姐要不要先停車？」

「喔，好啊！」李子瑄看往西洛手指的方向，打起方向燈轉進了路邊寬敞的空地，停妥車輛後拉上手剎車，「好了，我們下車吧！」



「說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妳就說是黑小姐在照顧妳，妳跟她一起住很久了嗎？」

李子瑄跟著西洛的腳步進門，看她熟門熟路地拿出鑰匙開門、開燈、拿室內拖鞋，出於好奇開口問道。

「咦？呃……應該兩個禮拜左右……」西洛回憶起和黑蘭嬌初次見面的場景，不自覺露出羞澀笑容，「雖然有在想我是不是該回自己家裡住了，但因為一些事情就還沒跟嬌嬌提……」

「原來……」西洛回答的時間比李子瑄想像中還要短了不少，雖然不太理解箇中原因，但看對方語帶保留的樣子，明白這或許不是能夠追問的事情，便揚起理解微笑，「妳們感情真的很好耶。」

「是、是嗎……」西洛眨了眨眼睛，憨笑著撓撓臉頰，拉起李子瑄的手帶她到沙發旁坐下，嘴裡還一邊嘀嘀咕咕著：「因為嬌嬌是很重要的朋友……這樣就算感情很好嗎？」

李子瑄看西洛像個懵懵懂懂的小孩感到困惑的樣子，嘴角不自覺牽起笑容，跟著對方坐下後望著她笑道：「會覺得是重要的朋友，不就是感情很好的證明嗎？」

「那、那，因為子瑄姐姐也是很重要的朋友，我們也算感情好的朋友嗎？」

西洛單純而率直的目光直直望向李子瑄，那雙閃著光芒的靛青色眼瞳讓李子瑄愣了片刻。「我也是妳重要的朋友嗎？」

「嗯！」西洛點點頭，「子瑄姐姐是第二個朋友，所以也很重要！」

「第二個……」李子瑄沉吟，她隱約記得西洛說過黑蘭嬌是第一個朋友，而自己跟西洛認識也不過一週左右的時間，才只是她口中的第二個朋友，這讓李子瑄已經無法忽視心中的疑惑。

「西洛，那個……我有點好奇，妳跟黑小姐是怎麼認識的啊？」李子瑄想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不要太奇怪，眉梢也因自覺有些失禮而輕輕下垂，「不方便回答的話也沒關係，我只是好奇而已。因為目前聽下來，妳跟黑小姐好像也不是認識很多年的朋友？」

「嗯……對，我跟嬌嬌沒有認識很久。我是大概兩個多禮拜前，迷路到酒吧的時候遇到嬌嬌的。」西洛輕抿雙唇，「我那時候不知道那裡是酒吧，有一個不認識的姐姐說要帶我回家……啊，好像就是剛才子瑄姐姐妳載到醫院的那個姐姐。」

李子瑄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刻和場合提到葉小花，眉梢不由自主地上揚，「葉小姐嗎？」

「應、應該是……雖然那個姐姐說會帶我回家，但看起來有點可怕，所以我有點害怕，是嬌嬌保護了我，在那邊陪著我還送我回家……」西洛回憶起和黑蘭嬌初次見面時的景象，不自覺揚起微笑，「我們回家之前還搭計程車到處玩，嬌嬌還說我之後想出去都可以找她，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原來是這樣……」李子瑄恍然大悟地眨眨眼睛，稍微想像了一下對方所描述的情景，好像完全能夠浮現黑蘭嬌怒視著葉小花並將西洛護在身後的畫面。腦中的畫面具體到讓嘴角忍不住上揚，李子瑄輕笑道：「聽到她在酒吧救了妳，好像有一點英雄救美的感覺耶，難怪妳看起來很喜歡她。」

「喜、喜歡嗎……？」西洛聽見意料之外的措辭，臉頰不自覺漲紅，「我看起來……很喜歡嬌嬌嗎？」

「咦？呃，對，但是……」李子瑄看西洛的反應似乎是把自己所言的喜歡往戀愛方向理解，先是對自己造成誤會感到慌張，但又不確定該怎麼解釋才不會產生更多誤解，支支吾吾了兩秒才又開口：「不知道妳是理解成哪方面的喜歡，我想表達的是，妳跟她待在一起時好像都很開心的樣子……」

「哪方面的『喜歡』……」

李子瑄的話語讓西洛低頭陷入沉思。雖然從小就沒什麼跟外人交流的經驗，但相對的，西洛是個長期沉浸在二次元世界裡的孩子，接觸過的作品不乏戀愛要素，更有那麼一些作品是有深刻描寫名為「喜歡」的那份心情，照理說，這個詞彙對她應該不是那麼遙不可及。

──即便如此，西洛在心中自問對黑蘭嬌是抱持何種喜歡時，還是找不到解答。

屋內陷入良久沉默，直到西洛終於抬頭看向李子瑄，「子瑄姐姐，我跟嬌嬌待在一起時真的很開心，但我第一次交到這樣的朋友，所以不太肯定這樣算是哪方面的喜歡……這樣要怎麼辦？」

李子瑄望著那雙純真中帶著迷惘的眼眸，回想自己沒有什麼像樣的戀愛經驗，甚至只有一場失敗的婚姻，一時間實在想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只能有些心虛地開口：「這樣……或許需要時間慢慢體會才能找出答案？其實我也不太懂……」

李子瑄苦笑，而西洛顯然對她說自己不太懂感到有些意外，畢竟以李子瑄的人生閱歷，再怎麼說肯定都比一個十八年來幾乎都沒外出的女孩還要豐富，應該多少有辦法用自身經驗來回答，沒想到還是有不懂的地方。

李子瑄看著西洛的眼神，讀懂了她的訝異和困惑，便維持著苦笑開口補充：「我來到這裡之後好像還沒跟人說過，其實我離過婚。」

「咦？」

「而且，雖然結過婚，但對象是朋友介紹的，會結婚也是因為雙方家長都想早點定下來，我其實……根本沒談過戀愛。」一方面是無奈，一方面是對自己要開口說這些經歷感到難為情，李子瑄撓撓臉頰，「所以，我並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是只要待在一起很開心就算嗎？還是會想和對方一起做更多事呢？或是不管發生什麼事，心裡都想著對方嗎？這些我全都沒有經歷過。」

提及那些感受時，腦海裡完全沒有前夫的身影，這讓李子瑄對自己那場失敗的婚姻更覺得可笑。但想在心裡大肆嘲笑自己的瞬間，腦中浮現的人影又讓她停止了思考。

「即便她想推開我，也是因為想保護我啊。」對葉小花一連串行為得出的結論又砸向心頭，李子瑄抿起雙唇，察覺到自己對她產生了一種過去沒有經歷過的感受──

在乎。因為被在乎著，而如此在乎一個人，這是第一次。

新發現讓李子瑄陷入沉默，差點忘了自己想對西洛說的話才說到一半，趕緊回神，「呃……雖然我沒辦法給什麼有用的建議，但我想，不管西洛妳對黑小姐的想法是什麼，只要是待在一起就很開心、想陪伴對方，也珍惜著彼此的話，這樣的關係都是很難能可貴的，所以，要怎麼去定義這個喜歡，也更值得用更多時間好好思考。」

李子瑄語畢朝西洛揚起溫暖笑容，「不管是哪種喜歡，都是從『喜歡和對方待在一起』開始的，對吧？」

「嗯、嗯！」西洛愣愣地點頭，事實上，剛才李子瑄舉例的那些感覺，讓西洛陷入了不小的疑惑──畢竟，她對黑蘭嬌抱持的心情，很有可能全被說中了。

「Shiro？」

意識空間中的庫洛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邊也聽見了西洛腦中的想法：「如果子瑄姐姐說的那些就是喜歡的心情，那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嬌嬌啊……可是嬌嬌……會喜歡女生嗎？」

「Shiro，不要再想了，繼續思考只會放感情進去，這樣要是那個人離開妳，妳會很痛苦的！雖然那個人對妳很好，但不代表她會接受這種感情啊？」庫洛正對著微開的門扉，西洛的內心想法所透出的情愫讓她焦急，即便西洛現在的煩惱並不會使自己陷入危險，庫洛還是擔心這樣的發展有朝一日會令西洛受傷，「Kuro我會一直在妳身邊，所以只要有Kuro我就夠了，好嗎？」

意識空間在庫洛語畢後有了動靜，庫洛本以為是門扉的縫隙讓西洛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接著看到的畫面卻是西洛回想起的、與黑蘭嬌經歷的點點滴滴。

「小洛，要不要試著跟妳的身體對話看看？」黑蘭嬌的笑容跟著西洛的回憶出現在庫洛面前，讓庫洛想起院長刻意讓她聽見的、黑蘭嬌對西洛可能有另一個人格的想法──

「要是真的有另一個她，我也想好好認識她，然後跟她說聲辛苦了。這十年都是她在保護小洛，希望之後我可以幫她分擔一點，讓她不用那麼累。」

不同於院長的理性，黑蘭嬌所表現出的理解讓庫洛感覺得到自己內心有什麼正在瓦解，並產生難以名狀的溫度，包裹著已經習慣了冰冷的自己。

「就算她真的連人家都能接納……」庫洛的雙手緊握成拳頭，黑蘭嬌的態度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但從一個只相處一兩個禮拜的人身上獲得理解，這讓庫洛有些不甘心，而一想到那份不甘心同時也意味著西洛是真的遇見了能夠依靠的人，因緊握而顫抖的拳頭又慢慢鬆開。

「如果是她，真的會不一樣嗎……」庫洛望著意識空間內關於黑蘭嬌的記憶，慢慢坐回地上，對於自己心頭產生的疑問，只能希望有朝一日會得到解答。

而說出那番論點的李子瑄，自己也不斷在腦內追尋著某個答案。

雖然頓悟了自己的「在乎」，但除此之外，剛才列舉的那些感覺李子瑄確實不曾有過。然而，在對西洛問完最後那句話時，提到「喜歡和對方待在一起」的瞬間，腦海中不知為何浮現出被葉小花載往修車廠的畫面，接著產生了新的疑惑──

超乎自己想像的想去理解對方，這種心情也算是喜歡嗎？

「小洛，對不起弄到這麼晚……」

門口傳出解鎖聲，黑蘭嬌的聲音在開門之後傳來，西洛馬上站直身體看向玄關，「嬌嬌，妳沒事吧？」

「嗯，我沒事，警察也有好好釐清兩邊的責任，已經解決了。」黑蘭嬌走向客廳的腳步有些疲憊，「抱歉讓妳們擔心了。李小姐，謝謝妳還陪小洛在家等我回來。」

「不會，我也想看到妳平安回來才能放心。」酒紅色眉梢因擔憂而輕輕下垂，但李子瑄的嘴角仍在安心感的牽引下揚起輕柔弧度，「事情都解決了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謝謝子瑄姐姐！」西洛看李子瑄馬上就要離開的樣子，急忙再次道謝，而對方見狀便輕笑著揮揮手，「不用謝那麼多次啦！能幫上朋友的忙，我很開心。明天見囉！」

「嗯，明天見。開車小心。」黑蘭嬌勾起嘴角送李子瑄離開，西洛望著替客人開門的黑蘭嬌，凝視她微笑的側臉，回想剛才和李子瑄的對話，稍稍收緊了手心。

「嬌嬌，那個……」

等到門板關上，西洛深吸口氣，確定黑蘭嬌看向自己後緩緩開口：「妳有談過戀愛嗎……？」

「蛤？怎麼這麼突然？」話題方向遠出黑蘭嬌的意料之外，讓她不自覺揚起笑容好奇問道：「難道妳剛剛跟李小姐在聊戀愛話題嗎？」

「呃，算是嗎……因、因為我剛好最近看了一部不錯的漫畫，所以想問看看妳對『喜歡』這件事的想法……」西洛胡亂編了理由朝黑蘭嬌提問，雖然心裡更想知道的是她對同性戀愛的看法，但又不敢太明顯，只好想辦法旁敲側擊。而黑蘭嬌也就真的順了西洛的意直接回應：「對喜歡的想法喔……這樣一想，我以前其實沒想過那麼多耶，好像感覺對了就可以交往看看。現在的話……」

「只要心裡覺得某個人是最特別的，應該就算了吧？」

黑蘭嬌語畢直視西洛，嘴角勾著溫暖微笑，「話是這樣說，但小洛現在對我來說也很特別，所以我還在想這樣的心情到底算不算喜歡啦。」

黑蘭嬌的笑臉讓西洛感覺到臉頰的熱度在提升，「這、這樣啊……」

「怎麼這個反應？我以為妳會吐槽一下。」黑蘭嬌訕笑，停頓兩拍後又開口：「不過現在這個年代，同性之間的喜歡也很常見了，應該不是什麼需要吐槽的事情就是了。」

「嗯、嗯……」西洛怯怯點頭，還細聲嘀咕：「我也很喜歡看那些題材的漫畫……」

儘管西洛的音量已經壓到最低，黑蘭嬌還是聽清楚了並露出爽朗笑容回應：「真的嗎？其實我滿有興趣的，還是小洛妳推薦幾個作品給我看看？」

「咦？」

黑蘭嬌的反應完全超出了西洛的預期，甚至讓她心頭最在意的部分得到解答，雖然是令人開心的發展，西洛還是不敢想像會收到這樣的回應，愣了一下才回答：「好啊，我可以整理給妳……」

「聽起來會是很強的書單，好期待。」黑蘭嬌看西洛還在整理思緒的樣子，眼角的笑意轉為輕柔，「那我看完可以跟妳聊劇情嗎？」

「當然可以！」儘管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但西洛一聽見有人可以面對面聊喜歡的作品之後，雙眼頓時放出光芒，「這是我第一次交到可以聊這些的朋友！」

「是喔，看來我要認真看才行了。」黑蘭嬌輕笑，伸手輕輕覆上西洛的頭頂，「妳會不會餓？我剛剛在回來路上有買三明治，要不要一起吃？」

「嗯！好啊！」用力點頭的西洛仍掛著滿足笑容，隨後跟黑蘭嬌一起坐到沙發上吃宵夜，一邊聽她聊稍早出車禍的事情，一邊把想更深入探究黑蘭嬌心意的念頭藏在心裡。

＊＊＊

「葉小姐的狀況不知道怎麼樣了……」

李子瑄離開黑蘭嬌的租屋處後，繞了市中心一圈，最後在醫院旁的停車場停了下來。醫院大廳看起來燈火通明，李子瑄認真思考自己要不要下車去詢問葉小花的情況，但又很清楚自己沒有立場對她表現出過多的關心，再加上醫護人員應該也不會擅自透露病患的資訊，苦惱到最後還是只能坐在駕駛座上，手指不斷摳著車門把手，眉頭皺成了一團。

「李小姐？」

葉小花的聲音從微開的車窗外傳來，專注在思考上的李子瑄被突然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咦？」

「因為看到妳的車所以就走過來看看，沒想到妳在車上。」葉小花揚起疲憊笑容，雖然氣色跟剛進醫院時相比好了一些，但臉上大大小小的包紮痕跡還是讓她看起來病懨懨的。

「呃，那個……」李子瑄猶豫了兩秒後下車，看葉小花的站姿已經比剛才遇到她時正常了不少，手上還拎著安全帽，似乎是可以出院的樣子，不自覺鬆了一口氣。「因為我有點擔心妳，想說繞過來看看……妳要出院回家了嗎？」

「嗯，院長做完檢查說可以回去了。」葉小花想試著直視李子瑄，但在對上那雙滿是擔憂的綠瞳後又別開了目光，「本來想叫車，看到妳剛好在這裡，想說可不可以麻煩妳載我去牽車？」

「當然可以。我剛剛有繞去妳車子停的那個路口，車子已經被拖吊了，我直接載妳去拖吊場好嗎？」

李子瑄邊說邊走到副駕駛座的位置打開車門，葉小花察覺到她的顧慮後輕輕抿起雙唇，拎著安全帽的手指跟著縮緊了一些。

「好，麻煩妳了。」葉小花緩步到副駕駛座，坐進車內繫好安全帶，在李子瑄坐回駕駛座時又開口：「記得跳表，還有剛剛載我來的錢也一起算一下吧。」

「呃……」完全沒打算要收錢的李子瑄聞言僵住動作，沉默了幾秒後轉頭直視葉小花，「那個……既然妳現在沒有要裝陌生人的話，就當作是我以個人名義載妳好嗎？不是以計程車司機的身分，是我本人的意願。」

李子瑄的發言讓葉小花愣在原地，還沒想到該怎麼回應，對方就又開口：「而且，我車子才剛買，都還沒漆成黃色，也還沒弄跳表的機器，應該也還不算是計程車……」

「為什麼……」

葉小花看著憨笑的李子瑄，終於把縈繞心頭的疑惑問出口：「我明明對妳那種態度，妳到底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蒼藍眼瞳中的不解觸動了李子瑄心頭同樣的疑惑，而她也只能以不久前得出的答案來回應：「因為……聽妳說的那些話，我明白妳是想保護我所以才打算保持距離……」

「除了我爸媽之外，妳應該是第一個這麼為我著想的人。」

翠綠眼眸透出了些許哀傷，葉小花無法參透那股悲傷是從何而來，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並不喜歡看到這樣的李子瑄。

「面對一個在乎我的人，我沒辦法真的當成陌生人，所以想至少在妳沒有想當陌生人的時候幫上忙……這個理由妳接受嗎？」李子瑄苦笑，隨後著手發動車子。

葉小花看著李子瑄的側臉，抿唇沉默兩秒後開口：「如果我不接受的話，妳會乖乖跟我保持距離嗎？」

「……如果是在更早之前這樣做的話，或許會吧。」正在設定導航的李子瑄將視線停留在地圖上，「但現在的話，應該不會。」

葉小花聞言不解地揚起眉梢，而李子瑄也從對方的沉默中解讀出了困惑，設定好導航系統後轉頭直視葉小花，「因為……我好像已經變得太想了解妳了。」

翠綠雙瞳中的情緒葉小花無法解讀，抱著安全帽的雙手不自覺收緊，葉小花甩過頭別開視線，沉默片刻後戴上安全帽。

「呃，那個……」李子瑄看著這位在車內戴起安全帽的乘客，還以為她下一秒就要解開安全帶下車，但對方只是靜靜坐在位置上。有些突兀的畫面讓李子瑄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不過一想到葉小花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肯定有什麼原因，還是忍住了笑意開口：「對不起，我好像說了奇怪的話……」

隔著全罩式安全帽的葉小花大口深呼吸，剛才竄上腦門的熱度讓她不敢想像自己是不是連耳根子都紅了，而眼下的狀況又絕對不想被李子瑄發現這件事，想掩飾的話除了戴安全帽別無他法，也就顧不得這個行為有多奇怪，先遮起來再說。

「妳真的知道妳在說什麼嗎……」葉小花連自己都不確定是在吐槽還是抱怨，有氣無力地回應：「剛才那些我就當作沒聽到好了，雖然妳應該沒有別的意思，但我還是勸妳不要這麼輕易對別人說這種話。」

很容易讓人誤會。葉小花吞下了最後這幾個字，沉默兩秒後重新看向李子瑄，「還有，我剛剛想起來，院長幫我開了鎮靜劑，現在不太適合騎車，可以改成載我去修車廠嗎？」

「咦？喔，可以啊。」李子瑄眨兩下眼睛，隔著安全帽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她總算明白葉小花從剛剛出現到現在都表現得這麼柔和的原因──看樣子是因為鎮靜劑的藥效，讓她整個人放鬆到沒有心力去武裝自己。

「這樣……妳要睡修車廠嗎？」李子瑄更改完導航目的地後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深夜還回修車廠裡，加上第一次載葉小花時，據她所述並沒有固定的住處，大概能得出她打算在修車廠過夜的結論。

「嗯，我今天想睡廠裡。」葉小花輕輕點頭，「麻煩妳了。」

「好。」雖然李子瑄還滿好奇修車廠有哪裡可以睡，但看葉小花沒有要多聊的樣子便也沒追問，再加上自己平常也都睡車上，沒什麼資格去評論別人睡的地方，最後只有默默將車輛駛向目的地。

＊＊＊

「謝謝妳。」

李子瑄駛進空無一人的修車廠後，葉小花還是掏出了錢包，但準備付錢的手馬上被李子瑄給推了回去，「真的不用。」

「……好吧。」葉小花看對方態度堅決，便把錢包收回來，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等妳烤漆完、裝好跳表之後記得好好收錢。」

「嗯，我會的。」李子瑄揚起輕柔微笑，看著葉小花下車後邁步的樣子，比剛才送她去醫院時自然了許多，酒紅色眉梢因放心而輕輕下垂，「看起來真的沒事了……」

「那我先走了，明……呃，下次見？」李子瑄打開車窗朝著坐在工作桌旁的葉小花開口，而摘下安全帽的葉小花轉頭和她對上視線，嘴角牽起柔和弧度，「嗯，下次見。」

葉小花的笑容讓李子瑄愣了兩秒，回過神才揮了揮手關上車窗，慢慢將車子倒退出修車廠外。看著修車廠鐵門全關的那一刻，李子瑄突然發現自己的臉頰好像比平常熱了一點。

「應該……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