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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水道的水花從九點開始就沒有停過，到現在十二點午休的鐘響了，水裡的人仍沒有一點要停下上岸的意思。

　　「方馳是吃錯藥了？我來之前他就在了欸，中間有停過嗎？」岸邊比方馳晚下水又早上岸的人看著水道不斷濺起的水花，神色十分複雜。

　　「他是最近受到什麼刺激了嗎？這麼拚，難道是打算一口氣直衝奧運？」

　　「他已經這樣好幾天了。」一旁的泳隊經理沈清叡表情擔憂，「認真訓練是好事，但過度訓練就有點本末倒置了吧……」

　　所有人都能明顯感覺到最近方馳的異樣，除了每天超出正常的訓練量，還有渾身上下散發的低氣壓，導致身邊的人都不太敢像平常一樣和他打嘴砲。

　　最後還是看不下去的沈清叡跑去找了教練，方馳才不情不願地從水裡起來。他摘掉泳帽泳鏡，，長時間泡在水裡讓他的嘴唇都微微泛白，淌著水喘著氣站在那邊聽教練唸了好幾句，而後才一臉不悅地走到休息區，接過沈清叡遞來的毛巾蓋在頭上，冷哼了聲：「多管閒事。」

　　沈清叡脾氣好，不計較他的態度，還很友善地拿過一旁的水壺給他，和他說：「之後還有比賽，你不要訓練的時候就把體力用完了。」

　　「我才沒那麼弱。」方馳一屁股坐到沈清叡旁邊的空位，仰頭灌了口水後重重出了口氣，才對沈清叡說：「我剛剛語氣不太好，不是針對你，你不要放心上。」

　　沈清叡毫不在意地笑笑回道：「沒關係，反正教練能治你。」

　　「……」

　　一句話就把方馳堵得語塞。

　　沈清叡和方馳同屆，原本關係就還算不錯，又知道彼此是「同類人」，加上沈清叡和教練之間的那點事方馳更是看在眼裡，便有種把對方歸類在自己人的親近感。

　　「假如……我是說假如，」猶豫了許久，方馳還是忍不住開口尋求意見，「假如你喜歡的人心裡有一個可能一輩子都放不下的人，你會怎麼做？」

　　沈清叡本來正盯著不遠處正在和別人說話的教練看，聞言有些不解地回過頭，「什麼人可以一輩子都放不下啊？」

　　「……」方馳滯了一秒，才小聲吶吶道：「死人。」

　　「啊？」

　　方馳已經煩好幾天了，從在姜喆陞家看到那幅畫時他其實就有了心理準備，他猜測畫裡的男人可能是姜喆陞的前男友，或者曾經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所有可能性他都猜了一遍，然而卻只猜對了一半，畫裡的那個男人確實是姜喆陞的白月光，只不過他沒想到是天人永隔的那種。

　　儘管姜喆陞訴說這段過往時語氣是平淡的，彷彿對他而言早已是掀不起什麼漣漪的回憶，可這種事怎麼可能真的這麼容易放下呢？

　　方馳想應該很難有人能完全不介意自己喜歡的人心裡有別的人吧，何況死亡是會永遠烙在心上的，他怎麼可能掙得過對方在姜喆陞心裡的位置。

　　方馳也談過幾段戀愛，要是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肯定選擇立刻抽身，不會浪費時間在這種對方可能無法全心全意的感情上。他並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如果不能得到全部，那他寧可不要。

　　然而那天在聽姜喆陞說完他跟畫裡的男人的故事後，他第一個想法卻不是那算了，而是想該怎麼做才能取代那個人在姜喆陞心中佔的份量。

　　那個時候他跟姜喆陞說自己不是玩玩，但最開始其實也沒有那麼認真，只是膚淺地覺得這老師長得真好看，符合自己的審美。

　　隨著後來慢慢相處，他發現對著小朋友總是溫和有耐心的姜喆陞在面對他的有意撩撥時都會露出很有意思的反應，因而逐漸產生了興趣。

　　具體是在哪一個瞬間動心的方馳也說不上來，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在試圖把姜喆陞拉進自己的世界，想讓他看到自己最帥氣的一面，想讓他只看著自己，只為他一個人著迷。

　　那種佔有慾隨著他們發展成肉體關係後越發強烈，這還是方馳第一次這麼想得到一個人，他想跟他的姜老師好，想認認真真和他談場戀愛。

　　哪怕知道他心裡有別人，方馳也不甘心真的就這麼算了。

　　這種與原則背離的感覺讓他很矛盾，所以那天分開前他跟姜喆陞說他需要一點時間想想，甚至不太敢細看姜喆陞的表情，就怕在他臉上看到對別人的留戀與情愫，這會讓他覺得很難堪，也更不曉得自己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我是沒有這種經驗啦……」沈清叡終於將方馳剛剛的話消化完，又嘗試將自己帶入，表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不過如果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我應該還是會想辦法爭取一次吧。」

　　說話的時候沈清叡的目光始終黏在教練身上沒有移開半分，在教練看過來的時候臉上的糾結頓時被鮮明的笑意取代，眼底明晃晃的喜歡藏也藏不住。

　　沈清叡眼睛盯著教練繼續說：「如果真的那麼喜歡，比起在意他心裡有沒有什麼忘不掉的人，我還是想和他在一起。反正那個人已經離開了也永遠不會再出現，搞不好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他就漸漸忘了也不一定。」

　　方馳一頓，忽然有種被說服了的釋然。

　　也是啊，確實是這個道理，人死不能復生，就算姜喆陞再怎麼放不下，那人也不可能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

　　即便姜喆陞心裡終會有一道可能一輩子都消不了的烙痕，只要方馳能走進去，只要他待得夠久，總有機會能用自己的印記將他的心填滿，蓋過那塊別人留下的痕跡，讓姜喆陞即使偶爾再想起，也不會為此動搖。

　　「哈……說的也是，不試一次不會甘心啊。」方馳似是自言自語般地小聲呢喃，突然伸手往旁邊的人肩上一拍，跟著站起身，「謝啦，我大概知道要怎麼做了。」

　　「咦？啊、哦……」沈清叡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不過還是應下了方馳的道謝。

　　等方馳離開後又過了幾分鐘，教練才走過來，腳步停在沈清叡腦面前，習慣性地抬手按在他腦袋上揉了揉，問他：「跟方馳那小子聊什麼呢？有聊到他最近為什麼這麼反常嗎？」

　　「嗯，受了一點感情挫折吧，不過應該不用太擔心。」沈清叡仰著頭，朝教練笑得露出尖尖的犬齒，「肚子餓啦，我們去吃飯吧。」

　　教練的手掌從沈清叡的腦袋滑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臉頰，溫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