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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列車後再轉乘飛行器,經過漫長的旅途之後,杜堯帶著行李抵達了自己即將展開新生活的邊境區域。



邊境的工作意料之外的容易錄取呢。杜堯晃了晃被風吹得有點暈呼的腦袋,搓了搓沒戴上手套就只能感受到冰冷的雙手,拉緊了披在身上的厚外套,輕嘆出了一口白霧。



加上他,共有十人是新進員工。



對於邊境的事杜堯所知甚少,只知道始終有人在戰鬥,敵人是機密、相關的資訊大部分都是機密,再加上這裡偏處邊境,高官們是不感興趣的,但對於像他這樣的平民而言,其實是個相當好的就職區域。



畢竟薪水不差。



帶領他們的人是個莫約三十歲左右的青年,黑色的短髮正好及肩,笑起來時向故事書裡的熊先生,總覺得很會討小孩歡欣。他是軍隊那邊的人,代號叫做「藍天」,他笑著說或許有些人會與他共事,或許有些人會是負責指揮的,每次見到新人他都想來看看以後夥伴的模樣,所以才會接下接送的差事。



有些人熱絡地和他交談,有些人感興趣的聽著他說話,藍天像是有特殊能力一樣,能夠輕易地吸引到眾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對他爽朗的笑容和快活的語調感到親切。



杜堯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藍天的眼睛,非常冰冷。試圖從人的雙眼中讀取真正的情感是不準確的,杜堯也知道第一眼或許有些太過片面,而且自己武斷的覺得對方有些嚇人確實過於偏頗,但是……很可怕。



他反覆地打量著所有人,像是在檢視他們究竟有沒有威脅性一般。



幸好這段路程並不長,杜堯在下車時忍不住想著,如果時間再拉長一點,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在對方面前露出任何破綻──像是忍不住跳車之類的,一直察覺別人的視線未免也太難熬了,但是他又忍不住去注意。



下車的時刻很快就到來了,杜堯在藍天看不到的角落鬆了一口氣,前面的人卻猛地回過頭來,驚得他倒退了一大步,直接撞到身後光滑的牆面上。



「你在做甚麼啊。」那人笑了起來,看起來像一隻狐狸,「你好呀,我是作為顧問就職的解符,你是錄取哪項工作的?」



杜堯看著對方應該是表示善意的手,不知道該做何回應。



「杜堯。」

「啊~我知道你,雙子的哥哥。」解符笑咪咪的,一雙眼彎成了月,「在學院裡挺出名的一個人,但是卻不在那裡就讀……你等等跟著我一起來吧?」



「我錄取的是文職……」

「嗯?哪個好心人給你的奢望。」解符插在兜裡的手抽了出來,一把勾住了杜堯的肩膀,大力的把他拉了過來,杜堯甚至因為一頭撞上了他的下巴而短暫的暈眩,「你注定不屬於文職,可憐的小妖怪。」



這絕對不是稱讚。杜堯想著,因為雙胞胎的關係認知到自己,那應該是學院的人,再加上對方也說不曾在學院就讀,那顯示就算這人不屬於學院也該與學院有所聯繫,因此能夠判斷出八成只是個聽信謠言來揣摩他的人。



那為甚麼會說他註定不屬於文職?



杜堯確實是有足夠的武力,但是稱不上武林至尊或是天才國手之類的等級,頂多就是可以把騷擾佩佩的對象給一鏟子搧暈腦袋而已,絕對稱不上甚麼特別厲害。



但是。

感覺如果掙扎的話會被鎖喉。



杜堯眼睜睜的看著從大樓中走出來的接待人在清點了數量之後似乎略顯疑惑地抓了抓頭,隨後便不以為意的轉身走回建築物內部了。



究竟有多少人在這裡被劫了胡呢,杜堯沒有掙扎的意思,任由解符拉著他走了一路,搭上了另一台後座只有藍天的車。



這輛車的架構和上一輛截然不同。上一輛還能推說是運送軍人實用的卡車,較重型,整體是由堅固的架構構成的,這一輛則是一部小卡車,單純運送貨物的部分躺了一個沒有骨頭的藍天和坐了一個等車啟動才鬆手的狐狸。



杜堯不敢跳車,再加上他確實對於邊境城牆外的世界、或者是邊境軍人生活的世界感興趣,所以也僅僅只是靠在車斗看著那棟穩重的大樓漸漸變小,直到和小指差不多大時才收回視線。



卡車行駛的距離很遠,杜堯數次抬起頭試圖從身邊的環境中推敲出自己所處的位置,但是外部的狀態實在是太陌生了,他根本無從推起。



不該偷懶不讀書的,好歹來邊境前該把地圖看一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管過了多久杜堯都無法描述清楚。





原本明亮的天空霎時灰暗,回頭已然變成了截然不同的環境,軍車上的狐狸和藍天一人一側的將他緊緊壓在原位,杜堯還來不及訴說自己的茫然與困惑,軍車一個顛簸下了坡,接著駛近了一棟密閉的地下建築內,幾乎沒有停頓的時間,他被推下了車,連推帶拉的,中途藍天掏出了某個電子儀器在他身後擺弄了片刻,只聽嗶了一聲,只聽幾人含糊地映了幾聲,杜堯被拖拉著,不著地的帶進了一個密閉空間,粗魯的安置在一把白色的電腦椅上。



白光從頭頂打下,杜堯抬起頭,發現這個空間非常寬闊。



……人也很多。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開口時會有多少人聆聽,因此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為甚麼會像犯人一樣被這樣綑綁在椅子上?又為什麼甚至沒人告訴他這裏究竟是邊境的什麼地方?藍天在領著人下車時似乎看不出任何問題,難道他並不是邊境的人嗎?那解符又是誰?



他究竟是……到了什麼地方啊。



以為只有在弟弟身邊會遇見不合理事情的自己果然是太天真了嗎?圍繞在外圍的人們因為距離和光線的關係看起來模糊不清的,杜堯認為自己會很害怕、是該害怕的,卻奇異的升起了一股微妙的諷刺感。



「藍天這次帶了誰回來啊?」

「不知道……不過他們帶回來奇怪的人還少嗎?」

「這次可是連解小弟都一起把這個人帶回來了,他有什麼特別的嗎?」

「看起來有夠普通……不會是內部的奸細吧?」

「審問奸細?我們有做過這種事嗎?」

「奸細?要是被他的聲音給影響會不會也誤以為自己是內部人啊?是不是該封住他的嘴?」

「別傻了……不至於吧……」



聲音簌簌的響,像是嗡鳴一般迴盪在周身,無端的讓人感受到被審視的壓力,像是一件商品似的被打量。



杜堯的視線落在藍天身上,對方只是掛著熟悉的假笑,完全不在乎被這樣議論紛紛的杜堯究竟是什麼感覺,看來似乎是挺看不上他的,對自己帶回來的外人也毫不在意……不,還是有在觀察自己的。



對於藍天而言,自己大抵不是什麼令人滿意的對象……那自己會在這裡的原因,大概就是因為解符了吧?



杜堯看了過去,解符一雙狐狸眼彎著,雙手背在身後,像是聽不見那些紛紛議論,甚至還對著杜堯真情實意的笑了一下。



啊……

……不能奢望這個傢伙呢。



杜堯想了想,繼續維持這等劣勢也不是辦法,先問個問題吧。



「狐狸,」杜堯看著解符轉了過來,便道:「為什麼你會說,從我弟弟們那裡知道我的事?」



周圍那些細碎的聲音像是被按下了暫停,杜堯甚至聽得見自己微微挪動上半身時,衣物摩擦的聲響。



「哎、杜家的雙子只要是在學院待過的人都曉得啊。」解符笑咪咪的,像是略感意外的道,「佐伊的雙煞,擺弄刀劍的樣子特別凶的兩個年輕小朋友,見不得別人說哥哥不好。」



佐伊的雙煞?

嗯……?

真不妙啊。



解符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椅子邊,對低下頭的杜堯眨著眼觀察了一番,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椅背,接著蹲了下來,雙手捧著臉,由下往上對上了他的視線,笑咪咪地問,「怎麼了呀?心情不好?那想不想跟我聊聊天啊?」



杜堯微張著唇,儘管身處劣勢仍不顯一處慌亂,只是略有些沙啞著嗓音的問道,「你們要對我做甚麼?」



「這個嘛。」解符狀似苦惱的歪了下腦袋,隨即又帶著歡快的笑意彎著一雙眉眼,對杜堯說到,「你很快就會知道囉,不問問別的?」



「不是佐伊的雙煞。」杜堯想了想,只是看著解符,輕緩地道,「我的弟弟們,是非特倫的雙煞。佐伊是『上次』他們成年時的稱號,不是現在的。當時叫做,佐伊的巨塔。」



解符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上次,是指杜堯看見被切開的弟弟們的那次。他們並不是雙煞,被稱為巨塔的原因是佐伊地區有一座高聳入天的藏書雙塔,當時的弟弟們是學者,杜堯從未讓他們觸碰過任何武器,因為當時的八月和嶼葉壯的像頭牛,他怕弟弟們不小心弄出人命,再加上大哥並不支持,便不了了之。



成為雙煞當然也是因為他。杜堯想著,怎麼就混著喊了呢,佐伊是和平之地,哪來的雙煞,兩頭牛還差不多。他這次說服大哥讓他們學了防身術,因此而被軍校相中,才得以入學的,只是不知道為甚麼弟弟們似乎很喜歡。



說起來,佩佩呢?解符怎麼沒說到佩佩?



原先見解符似乎想說些甚麼似的張著嘴,杜堯看著他開開合合得像條魚,卻沒吐出半個泡泡,只是在不久之後,選擇了抽身離開。



解符顯然是沒辦法告訴他什麼。杜堯將視線移向了方才有動靜的正前方,他看見那裏擺了一個略高了些的台子,周圍的黑暗之中依舊是僅僅露出一雙雙腿和鞋,然後是藍天和解符。



光只落在他這一片,他依舊看不清楚人群的面貌和衣著。



砰砰,兩聲悶響。



背著光的人站上了台子,露出了面孔。他身著黑袍,寬袖中露出了一雙蒼白的手,雙眼像是凹陷下去看起來黑沉沉的,挺直的鷹勾鼻下深沉的陰影與扁直的唇線,視線直直落在杜堯身上,像是在審視一名罪犯。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他這麼說道。



「肅靜──審判即將開庭。」低沉的嗓音讓人想到稜角明顯又堅硬的石頭,又沉又銳利,「罪名為『被洗腦罪』!審判即將開庭──」



真是個毫無說服力的罪名。



杜堯低下頭去,試著動了動手腳,前後都有人包圍的前提下,無論是掙脫或是逃離都有困難。



那些話語像是化為了嗡鳴,密密麻麻的,像是被蜂群包圍住一樣。



令人窒息。



大燈打在身上像是燒灼著皮膚,看不見面孔的不安全感強烈得讓人坐立不安,甚至產生出了或許自己確實犯錯的感覺。假使露出了心虛或是被擊潰的神情時,那些人便會感到有趣般的發笑,隨之而來的就是竊竊私語,像是要將人逼入死地般的源源不絕襲來。



饒是杜堯心理素質算高,也不是很撐得住這種折騰方式……畢竟那盞燈真的有點太熱了,有點不舒服。



被洗腦罪……大致欣賞過他們的批判與條例解說,可以稱之為合理化被害者有罪的言論。因為過於魯莽被洗腦了、因為盲目而被洗腦、因為心智不堅而被洗腦,他們所陳列的內容分開聽很合理,混在一起令人費解,總之便是一篇毫無重點的垃圾文學,杜堯聽到一半就開始打瞌睡了。



要不是太熱睡不著,或許他還會努力一點……那盞燈真的太折騰人了……



解符和藍天依舊杵在那像兩尊門神似的,被洗腦罪是會執行死刑的嗎?他們會罔顧法律而隨意下手嗎?不過光是被洗腦罪這個罪名在法典裡就未曾被提及,或許他們是──



……不行,好暈、好熱。

杜堯仰起頭,直面看相了那盞燈,和想像中一樣刺眼。











「燕子。」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逃避永遠不是不去戰鬥的理由。我可以為了任何人努力,只要我知道他值得。我不會要求你去保護不認識的人,反正也不認識。」

「那你為什麼……還要袒護那些人?」

是個女孩的聲音。略帶稚嫩的,卻有些氣急敗壞。

「我只是不想看到無謂的死亡。」

「可是他們想殺你和───」











「……燕子?」



杜堯開始覺得自己怪怪的,腦海裡會出現聲音,熟悉的複雜情感,還有一點都想不起來是誰在說話的情境……這難道就是注視強光太久所出現的幻覺嗎?他一點都不記得自己認識哪個叫做燕子的女孩,他的生活……太過單純了,只有他的家人……不對。



杜堯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被挖開了一大塊,他不只有工作,有同事甚至相處得不錯,偶爾弟弟們去就學時還能夠有人陪自己喝杯茶,朋友卻只有藺平安能夠說得上話。



……怎麼回事。



他近乎遲鈍的,直到與弟弟們分開之後,才察覺到自己的「不正常」。



「這裡有充分的證據證明!」



大哥、大哥叫什麼名字?姊姊?他有姊姊的吧?叫什麼名字來著?為甚麼他不記得了?還有、還有班長,大學的班長是個好人……他做了什麼?他是誰?為甚麼會覺得他好?



「此人有強烈的嫌疑,可能會在未來對我等造成危害!」



杜堯?杜堯是他的名字嗎,所以他是杜堯嗎?八月……八月和嶼葉,他們原本是這個名字嗎?佩佩……



「此人的判決為──」



佩佩,是存在的嗎?



「將以死刑處置!」



話音剛落,只覺一陣涼風擦過頰邊的軟肉,藍天以自身最快的速度回過頭的那一剎那,他們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聽見了聲音。



「誰敢回頭我就殺了他。」



一滴冷汗落在因為光線而微亮的鏟子上,乍看之下起了不同於原始作用的工具銳利的邊緣,正抵著繃緊了面孔說不出話的判官,青筋畢露又堆滿了鬆弛肌膚的脖頸。



冰涼又銳利的觸感,不同於一般鏟面圓鈍的邊緣曲線,那銳利的氣息彷彿只要輕輕觸碰就會輕易地被劃出帶血的口子,沒人膽敢質疑口中敘述著殺戮的青年究竟拿著把鏟子究竟能不能實踐他口中的威脅。



只有杜堯自己知道,揣成拳頭藏在懷裡的那隻手抖成了什麼樣子。



他的身體跟得上想法,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快過。



他的動作居然可以這麼快……理智上覺得陌生,但是身體卻無比熟悉這些動作,那他究竟為甚麼會變成這樣?



杜堯打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恐慌,像是心臟被挖空似的透著風的涼意,他突然發現自己對自己,非常的陌生。



他以為他的生活就是照顧家人和讓自己活下去,但當他發現哪個都不是時,名為「自己」的這個存在就變得極端陌生。



就在這近乎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刷啦一聲,一道龐大的影子遮住了聚在空位上方的光芒,緩緩的、像是降落般地慢慢縮小,光再度撒在後側,有什麼東西輕巧的落地。



「胡鬧。」



與在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如出一轍的嗓音,只是似乎更低沉了些。



「你們這群人又在做些甚麼?從造夢所偷了一個人出來,還裝模作樣的審判他?你們哪來的臉?誰同意你們這麼幹的?」



燕子、小燕子,好像更沉著了。可是明明在他的記憶中沒有這個人啊,為甚麼會感到熟悉呢。



為什麼會覺得好像更成熟了呢?



「黃……黃大人,我們只是、這是必要的過程!」像是忽然找到了底氣,查覺到杜堯歛起了殺意,審判的人忽然大聲喊了起來,「造夢所的虛偽讓他們喪失了心智,讓他們喪失了秩序!唯有經過死刑重生的人們才能夠歸屬於我等正道!這是必要──」



「好了,閉嘴。我就知道問你們一點意義都沒有。」燕子重重的嘆了口氣,杜堯忽然很想看看這個人長什麼模樣,如果看到臉的話,會想起自己與對方為何存在著熟悉感嗎?會因此而理解什麼嗎?



於是他緩緩地,就著蹲在檯子上的姿勢轉過了身,看向了方才降落在聚光燈下的人。



入眼的先是黃色的,印滿了羽毛花紋的束腰大衣。繁複七彩的羽毛紋讓黃底大衣顯得特別華麗非凡,紅色的束腰繡著金線,底下深藍色的長裙直抵腳踝的位置,露出一雙扣著銀鈴噹腳環的雙足。



杜堯下意識地皺起眉頭,還沒搞清楚自己為甚麼對於對方不穿鞋感到不快,就聽見匡噹一聲,對方腳下的椅子硬生生地被踩得粉碎,柱型鐵桿咕嚕嚕的滾進了周邊凝滯的黑暗之中。



他抬頭,映入眼簾的是紮成了細辮的棕色長髮,杜堯歪了下腦袋,細辮從瀏海邊側垂下了一個弧,綁進了後腦杓的圓髻中。對方的臉色看起來相當健康,白裡透紅的,色淺的嘴唇微張,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耳垂上綴著兩個垂墜的耳飾……看起來有點大,有點晃,著實顯眼。



看完這些杜堯才想起來,這個人他不認識啊,就這麼上下打量著人實在不禮貌,只得趕緊偏過頭去。



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不是吧?



很快地就收起了那瞬間的驚愕神情,女子一擺手,語氣堅定地不容拒絕,「這人我帶走了。」



那判官先是一愣,隨即抗議似的開口,「但是……!」



「但是?」女子冷哼了一聲,「倒是跟我說說,誰準你們這樣隨便把人拖出來審的?之前首領下的命令聽高興的?要不等那瘋狗回來先把你們這群按字按筆畫叫出去,一個個跟他說說是怎麼回事?」



原先像是所有人同時開口,迴盪在空間內的嗡鳴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女子冷哼了一聲,無聲落地,狀似隨意的提起了杜堯的後領,輕易的把人給拎了起來。



杜堯回過頭去,再度看向了拎著自己的人。



女子看都沒看他一眼,像是拎著一袋準備去丟的垃圾,轉身便向著判官正對面的方向走去。



「我能自己走。」杜堯小聲建議。



對方頭都沒回的,他無奈地放下原先蜷起的雙腳,維持半彎腰的姿勢讓對方繼續拎著自己,跟著對方的步伐向著那處黑暗走去。



「杜堯!」



杜堯回過頭,解符站在原地看著他,周圍的黑暗中冒出了許多人,有男友女有老有少,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的方向。



只見解符抬起手,輕輕地晃了晃,笑咪咪地道,「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



還沒等杜堯將問題問出口,只聽一聲巨響,整個空間被照得敞亮,一腳踹開門的女子冷漠地哼了一聲,鬆開了緊鎖著他後領的手,轉過身往來時的方向看了過去。



「解符,藍天,走了。」



那兩人毫無負擔的走出人群,邁著輕快的步伐,在後頭的人們震驚又怨毒的視線中輕鬆地來到他們身旁,隨著女子走出了那個空間,來到了一處走廊,左右各是不同房間的門,白牆被白燈打得特別亮,周圍裝飾著一些常見的飾品,看起來意外的顯得有些童趣。



後頭兩人一左一右的拉上了被踹開的門,杜堯眼睜睜的看著解符鑽進旁側的一扇紅門裏頭,開心的取了一把掃把直接把門給堵了。



前面是那把自己領出來的女子,後頭是解符跟藍天,杜堯被包圍在中間插翅也難飛,雖然他暫時也沒打算要走,只是稍微有點頭暈。



腦中的疑惑得不到解答,他沒時間繼續在邊境這裡待下去了,他得想辦法回去,去見見他的弟弟、他的家人和他的朋友,杜堯想要確認,自己的過去並不是甚麼讓人記不住的東西。



三人領著他走了好段時間,搭上了電梯向上,最後走出了那棟建築。



和想像中不一樣,並不是類似基地的單純設計,而是一棟玻璃帷幕的高樓大廈,光看外表絕對想不到裡頭有群會隨意給人審判的人。



「不好意思。」



杜堯停下腳步時還踉蹌,被後頭來不及剎車的藍天給撞了一下,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他們看著他,像是在等著他把話說完。



「我要回去。」



三人互看了一眼,接著藍天和女子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投向了解符。



解符躊躇了片刻,有些尷尬地道,「這個嘛、可能有點不太方便……不如我們先回去,坐下來慢慢說?」



杜堯皺起眉頭,沒有移動的意思。



「我得回去。」



他又強調了一遍。



「現在不行。」這次回應他的是那名女子,對方依舊緊繃著一張臉,只是別開了視線,又重複了一次,「現在不行。」



「通往造夢所的道路要兩個月之後才會開放。在那之前,無論你是想抱著甚麼樣的想法都可以,就算厭憎我們對你做的事情也無所謂,你必須留在這裡,直到道路再度打開。」



杜堯鬆開緊握的拳,垂下眼簾狀似思考的停頓了半晌後,忽然伸出了手。



「我是杜堯,醫學院畢業,接下邊境工作之前未曾離開首都,這段時間請諸位多多照顧了。」



他們看起來不像有惡意,杜堯無法預測自己之後的日子會怎麼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為了走下去。



他必須回去,搞清楚為甚麼他的記憶會出現問題。



就在那一瞬間,女子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瞪大著雙眼湊到他面前,不敢置信的問,「你叫做杜堯?!」



「……對?」

「……馬上派車過來!」只見對方伸手壓在耳邊,低吼了一聲,再度仰起臉時,雙眼就像在發光一樣,閃爍著杜堯負擔不起的亮光。





「我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