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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西洋情人節腳步逼近，教室裡關於巧克力的話題就越是鋪天蓋地。女孩們卯足全力準備，圍成一小圈，竊竊討論要把巧克力送給哪位心儀的男生。

　　再不把這份心意說出口，等畢業那天一到，一切也許就只能留給過去了。

　　善法寺伊作抬眼望向窗底下的操場，只見食滿留三郎正用毛巾拭去額上的汗水，他朝青梅竹馬揮手示意，留三郎回以眼角彎彎的笑。

　　「吶，快看！食滿同學真的好帥喔！」

　　「上週的弓箭比賽也是，他拉弓的樣子超帥……」

　　「而且聽說他一直沒交女朋友？」

　　「真的假的！那我今年要試試看！」

　　「最後一年大家都想告白吧！」

　　「有告白就有機會嘛！」

　　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地離開，伊作望着她們的背影，心中暗自喃喃：「告白就有機會嗎……」


　　回想起高中一年級的夏天，伊作察覺到自己喜歡上留三郎，便小心翼翼地把這份感情藏在心底。他不想破壞彼此的默契，至少這三年不要有任何改變。對伊作而言，比起那些倒楣透頂的不運，更讓他害怕的，是被留三郎討厭。

　　然而，如今都是最後一年了，真的被討厭的話，就乾脆地消失在留三郎的面前。

　　把所有退路想過一遍後，伊作決定親手做情人節巧克力。

　　但過程並不順利——不是掌握不好溫度，巧克力煮得過頭，整鍋焦黑苦澀；就是摸不準脫模時機，成品碎成一地。

　　日子一天天過去，失敗的巧克力愈堆愈高，他不禁想：早知道直接去甜點店買就好了。



　　情人節的清晨，伊作把唯一成功的巧克力仔細包裝好，小心翼翼地放進書包。確認沒有任何鬆動後，他背起書包出門，迎向早已站在門口等候的留三郎。

　　「早安，留三郎。」

　　「早啊，伊作。」留三郎微微歪著頭，視線直勾勾地黏在他臉上，一動也不動。

　　「怎、怎麼了……？」被這樣盯著，伊作忍不住緊張起來，眼神開始飄移。

　　「你昨天沒睡好嗎？黑眼圈好重。」

　　「……不小心看書看太晚了。」伊作扯了個謊——畢竟是為了做巧克力熬到快天亮，這種事說出口實在太丟臉。

　　「喔——原來是這樣啊。」留三郎點點頭，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為了轉移話題，伊作清了清喉嚨，裝作不經意地說：「對了，留三郎，今天是情人節喔。」

　　「啊、嗯……」留三郎忽然停下腳步，神色間浮現些微困擾。

　　「怎麼了？」伊作也跟著停下。

　　「情人節是送喜歡的人巧克力的日子吧？」

　　「嗯，是啊。」

　　「那……應該沒規定一定要女生送吧？」

　　「應該沒有吧……你有想送的人嗎？」

　　伊作瞧見留三郎有些害羞地撓撓臉頰的瞬間，只覺得心口猛地一緊，像是被重重地敲了一拳。腦中轟然一片，他下意識握緊書包，腳步也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此時，遠處突然傳來呼喊：「善法寺！你怎麼還在這！今天是我們兩個值日啊！」

　　「咦？」

　　「咦什麼咦！快點走啦，我們得趕在第一節上課前打掃完！」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被同學一把拉著跑走了。

　　伊作一邊跟著往教室方向小跑，一邊在心裡默默感謝對方的出現——也感謝今天剛好輪到當值日生的自己。


　　中午時他跑到天台上吃便當，卻目睹到一年級的學妹向留三郎告白；最後，他索性跑進無人造訪的保健室，和保健老師一起吃午餐。

　　　還沒告白就先失戀，和鼓起勇氣後被拒絕，比起來到底哪個比較慘？直到最後一節下課鐘聲響起，伊作仍拿不定要不要告白的主意。

　　「只要不送巧克力，我們就能一直當朋友吧……」伊作望著書包裡的包好的巧克力，長嘆一口氣。

　　而在伊作垂頭喪氣的準備從學校回家時，下個瞬間，他撞上迎面跑來、手裡提滿巧克力紙袋的留三郎。

　　「伊作！」

　　「留三郎？你怎麼在這裡？」

　　「什麼怎麼在這裡，我找你找了好久！你今天中午到底跑去哪了？」

　　「我去保健室了。」

　　「保健室？你不舒服嗎？」

　　「沒事啦，只是問老師一些昨天在書上看到的問題……」伊作說著，望了一眼留三郎手中的紙袋，「留三郎好厲害，今年也收了不少巧克力。」

　　「啊、嗯……那伊作呢？」

　　「跟去年差不多，幾個大家都有的義理巧克力而已。」伊作笑了笑，「對了，你的巧克力送出去了嗎？」

　　「還沒……」

　　「這樣啊，那──」伊作伸手握住留三郎的手，就像他們從小到大每次替彼此打氣時那樣：「留三郎這麼溫柔，一定沒問題的。」

　　「……既然是你這麼說的話。」

　　「嗯？」

　　只見留三郎打開書包，從裡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小紙盒。那是一個包裝得極為講究的禮盒，外層是深綠色格紋搭配手工綁製的金色緞帶，紙張上還貼著一張小小的貼紙，上面還畫個一個笑臉。

　　「我先說……這不是義理巧克力。」

　　那句話一出口，伊作的心臟猛地一緊。他原本都做好失戀回家躲進床裡大哭一場的準備了，在那一瞬間，理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所有的防線全線崩潰。

　　「咦？是要給我的嗎？」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如果你不想要的話也——等等，伊作！」

　　伊作愣了幾秒，下一瞬像是忍不住什麼似的，撲上前緊緊抱住留三郎，額頭埋進他肩膀，雙手死死摟住他的背。
　　他像是壓抑了整整三年，在這一刻終於鬆口氣般，低聲而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對方的名字——

　　「留三郎……留三郎……」

　　
　　他們走上天台，風從欄杆縫隙間穿過，午後陽光灑落水泥地面。伊作從書包裡取出那個他反覆確認無數次的巧克力盒，小心地交到留三郎手中。

　　「跟你一樣，這不是義理巧克力。」

　　他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決心般，直視著對方的雙眼。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留三郎。」

　　留三郎立刻抬手捂住臉，悶悶地說：「等、等一下這樣太犯規了吧……」

　　下一秒，話還沒說完，伊作就湊上前，用一個吻封住他剩下的話。

　　他們靠著水泥牆，親吻一次又一次，像是在不斷確認彼此的心意。

　　親吻落下後，伊作仍靠在留三郎身上，指尖緊扣著他的手，像是害怕這份幸福一鬆手就會從指縫溜走。

　　「伊作，除了送你巧克力，我還有個東西想給你看。」

　　「嗯？」

　　只見留三郎又從書包裡抽出一份文件，略顯皺摺的邊角，卻掩不住印著入學通知書的標題。

　　「留三郎、你……」

　　「中午才拿到的。」留三郎笑著，眼神閃爍著期待與緊張。「這樣的話，畢業後我們是不是……可以一起住了？」

　　伊作怔了一秒，旋即忍不住笑出聲：「說我犯規的留三郎，才是最犯規的那一個吧！」

　　
　　天台的風依舊輕輕掠過，像把三年的忐忑都拂向遠處的天空。

　　雖然沒有劇烈的轉折，也沒有戲劇性的告白現場——

　　但對伊作而言，往後每一步都不再是獨自前行，而是與留三郎牽手並肩，迎向還沒寫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