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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晚風自綠海灣那頭吹拂而來,卻吹不醒他的夢。

  夕陽西下,戴洛溫柔地撫摸著馬匹,策馬緩緩而行。他正與友人說笑,不經意一轉眸,就見女孩站在綠海灣的另一側,裙襬飄飄隨風流動。

  「怎麼了?」一旁的友人隨著他的視線看去。「莉莉亞公主的表姐啊,你不是見過嗎?人族愛那王的孫女……」

   「臥水。」戴洛輕聲道出那個名字。「她回來了。」

  她的眉眼間有股寒意,正側頭聽旁人說話,不知道聊到什麼,她笑了起來,那一刻猶如滿樹玉蘭花開,落英紛紛,欺霜勝雪。

  臥水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望過來,隔著海灣,看見了戴洛。

  這八年她行過許多地方,看過更奪目的人,品過奼紫嫣紅滄海桑田,唯獨念念不忘玉蘭花蔭下,狩人族的青年溫柔地擁她入懷。

  『寶寶,嫁給我好不好?』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鄭重問道。

  很久以前,臥水在奇歐結識戴洛,他對每個人都好,彬彬有禮,溫和雋朗,褐髮藍眼的少年是所有女孩的夢。臥水明白,他對自己一直有幾分特別,可是她到奇歐王族並不僅僅是單純作客。

  她的姑姑、莉莉亞的母親不過是奇歐妖精王的後宮之一,聯姻並沒有使得兩族的外交更加親厚,愛那王只好派他最為聰慧的長孫女作使者,縱橫捭闔,拉攏兩族的關係。

  太多事情壓在臥水的肩上,她渴望自由,渴望山河,遠勝過那個可望不可及的夢。

  初次的離別也是黃昏,戴洛來送她。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戴洛不再從容不迫,他殷切地望著臥水。

  晚風吹過,撩起他們的鬢髮。

  臥水看著他純粹的眼神,心裡有些慌亂,迴避地低下頭,沒有回應。

  戴洛並不尷尬,話鋒一轉。『我聽莉莉亞說,妳的小名叫元寶。』

  『是的。』臥水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戴洛調皮地笑了。『寶寶。』

  他們後來又見過許多次,在各式各樣的社交場合,觥籌交錯間遠遠對視。戴洛從不逾矩,他默默地陪臥水走上一段路,兩人談論自前一次分別後的所見所聞、看過的書、聽過的音樂,話題重覆過無數遍,單單不提思念過的人。

  直到她二十歲那年,他忽然擁抱她。

  臥水沒有掙扎,她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呼吸,心痛如絞。

  『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臥水忍痛道:『戴洛,你值得更好的女生。』

  戴洛看著女孩掙扎徬徨的神情,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說著分別,卻如溺水之人緊緊拽著自己的袖子。

  他親吻她的額頭。

  而後八年闊別。

  友人猥瑣地說:「好久不見,身材好像變好了。」

  戴洛頭也沒回,猝不及防一個肘擊把人打倒在地,然後策馬至綠海灣的另一頭。

  他踏碎了餘暉,駐鞍下馬,望著故人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久別重逢。

  臥水打破沉默,揶揄道:「你這樣,阿利要笑你了。」

  她的手指緊張地顫抖,戴洛看見了,他牽起她的手。「妳回來了。」

  他沒有喊她寶寶,臥水不安地咬著下唇。「我……」

  「我必須跟妳道歉,我做錯了一件事情。」戴洛說:「我當年不該承諾要等妳──」

  臥水心裡一涼,茫然不知所措。

  「沒關係的……」她強撐起精神,儘管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戴洛打斷她的話。「──我應該跟妳走。」

  簡簡單單一句話包含了太多感情,像壓得很低很低的雲,終於下起了潺潺的春雨,滋潤乾枯的玉蘭花。

  臥水靠在他的肩上,又是哭又是笑。

  「寶寶。」戴洛拭去她臉龐的淚痕,輕輕攬住她。「這次換妳帶我私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