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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的斜陽落在官道,盡頭的肅穆大院披上了一層柔光。
一對棱角已磨平的石獅鎮守朱漆大門左右,正上方懸掛杉木匾額,「六扇門」三個墨色大字筆力遒勁,隱隱有凜然之氣,不知出自何方名家之手。
除此之外,整座分部再無任何裝飾,古樸、沉靜,僅憑著這面匾額,便坐鎮於此近半個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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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東北;你、你,東南;剩下三個,西南。去罷!」
被點名的官差領命而去,不消片刻,操練場上只剩鬢邊發白、黑紅裝束的高大漢子,和一名頭頂剛長到他胸口的少年。
少年左看,右看,抬手指指自己,「老趙,我呢?還是今天我休沐?」
「叫副捕頭!」大漢翻著冊子,頭也不抬,「這次你自己一個人巡邏。陶既明,西北,去!」
「只有我一個?」少年不敢置信。
「怎麼?三年了還認不得路?」
「我遮著眼睛都會走……不對,不是這個問題,你放心我自己一個人?」
「還敢說!」趙副捕頭單手闔上小冊,揪起少年的右耳狠狠一扯,「團練偷懶老子都看在眼裡,只是懶得扁你!功夫不到家還不好好練,小心哪天橫死路邊!」
少年疼得哀哀叫,拼命掙扎才從大掌中逃脫。他捂著耳朵連退數步,東張西望,檢查屋簷、窗下、樹後甚至大缸裡,確信沒有任何同僚的身影才死心。

「不還有其他人在,不至於輪到我嘛!風平浪靜的哪有什麼事?」
陶既明嘟囔著,躲過趙副捕頭踹來的一腳。
「說啥屁話,沒人能護你一世,不能獨當一面怎麼在江湖上立足?哪還有人肯聽咱們的話?廢話少說,再不動身就要一更天了,滾滾滾!」
趙副捕頭冷哼,擺手趕人。
陶既明見沒有轉圜餘地,只能認命,轉頭縱身一躍,三兩步攀過十尺高的磚牆,將「給我走門!」的怒罵拋之腦後。



許是顧及第一次獨自巡邏,趙副捕頭仍替陶既明安排人最少的西北,只須注意熱鬧的晚市,除此之外僅有寥寥幾戶人家。
陶既明和晚歸的農戶打招呼,逗狗、追雞,折了樹枝在空中比劃幾下,又追著自己影子跑一段,直至人聲鼎沸才細細整理身上制服,貪婪地循著香味一頭鑽進晚市。

少年雙手揹後,不快不慢地梭巡四周。
幾攤賣吃食的認出人來,熱情吆喝他裡面坐、是不是老樣子,他一一婉謝,不厭其煩地解釋正在值勤,要早點回去交差。
剛拒絕餛飩攤錢大娘的招呼,便有聲高亢的尖叫力壓叫賣聲,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捉賊啊!──」

賣饅頭的孫嬸提著圍裙,另一手直指前方不遠處拎著布包的男子,她扯開嗓門,一路追趕叫喊,但跑沒幾步便揪著衣襟喘不過氣。
「他……他偷了我的錢!……捉賊啊!捉賊啊!」

錢大娘推推他的肩膀:「還不趕緊追!後生仔,你立功的時候來哩!」
陶既明看著已經竄到街尾的毛賊,想起出門前那句「風平浪靜的哪有什麼事」,恨不得連賞自己巴掌。
第一次自己辦事就遇到賊人,但總不能對不起這身制服,即便心裡不踏實,陶既明還是硬著頭皮直直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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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賊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盡頭,爬上牆,一蹬、一跳,重重落在另一條小巷內。
他正要翻開布包,「啪」的一聲,手吃痛鬆開,隨銅板灑滿地的還有只碎碗。
毛賊瞇起眼,凝視圍牆上的年輕捕快:「小子,別多管閒事!」
「對官差說『多管閒事』?老兄,你對誰說都行,對我說,腦子多少有點毛病吧?」

陶既明跟著跳下去,趁機看清此人的面容:好在不是榜上有名的凶神惡煞,只是隻老鼠的話那他倒還有點信心。

巷口巷尾已被好事群眾擠得水洩不通,甚至有人巴在牆上看,毛賊環顧四周後蹙眉,啐了口痰,忽地暴起,縱身朝陶既明撲去。
少年嚇了一跳,連忙向後躲避;男子連連出招拉近距離,陶既明隨之連連迴避,衣角不讓對方沾到半點,右手同時探至腰間,反手抽出鐵尺一斜,擋下對方砸下來的拳。

賊人被震的手麻,顧不得甩甩又上前抬腿飛膝,沒料到這招的陶既明踉蹌數步,接著又被一記迴旋踢將鐵尺踢得老遠,硄噹墜地。
見武器脫手,賊人趁虛而入,接連「碰碰」兩拳,陶既明連忙側身,抬肘勉強架開第一式,左掌從腰側擦出,堪堪將賊人的第二式拍偏,但鼻子仍遭了殃。
陶既明再度後退拉開距離,抹去鼻血,幾招下來已經有底:看似是崩拳的架式,但定睛細瞧,見其邁步不跟、重心不穩便知不過徒具形式,大抵是偷師而來。

既知賊人武功來歷,陶既明打定了主意,手抬、肩沉,坐盤步,屈指成鷹爪狀,便是鷹爪功的第一式。
賊人果真上當,見鷹爪功一出便時刻注意著手,卻忘了擒拿也需配合步法。陶既明刻意賣他破綻,抓準賊人揮拳的霎那,箭步搶進內側,右腳外踏截斷去路,左手扣住賊人脈門一拉,右手迅速穿過腋下一抱,向前緊靠的同時腰身發力一扭,將賊人重重摔出。

只聽見碰地聲響,賊人背部著地、眼冒金星,一時半會是起不了身了。


陶既明氣喘吁吁,摁住一邊鼻翼擤出血塊。
雖沒過招多久,但仍因經驗不足而陷入苦戰,他在街坊鄰居歡呼下將賊人反手上銬、囑咐人幫忙孫嬸收拾巷尾散落的銅錢,便連拖帶拉的將賊人拽回六扇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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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個兒逮住的?」
趙副捕頭吩咐底下將人押了,雖只是不成氣候的小賊,但獨自抓住也不容易了。
「不賴吧?老趙,有沒有加菜金哪?」渾身髒兮兮還留著血的陶既明滿眼希冀。
「加個頭!看看你,對付一個花架子也能受傷,繞練武場十圈!」

陶既明垮下臉,拖著腳步,心不甘情不願的踏上練武場開始跑,邊跑邊碎碎念。
「老子聽得到!抬膝!再加十圈!」洪鐘般的喝令從大門處傳來。


陶既明趕緊閉嘴,悶頭跑著,自是沒聽見趙副捕頭說他明日請大夥出去吃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