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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棋書畫》







《琴》



  苑中湖心,花開滿苑,五光十色。

  湖光灩灩,垂柳揚散,是極好的景。

  符艾身在其中,賞滿苑花景,翠綠的雙眸像林蔭間的微光,時而閃爍,時而黯沉。

  人先是三魂七魄,後是隨時間成長的軀體,最重要是後天構築的記憶,始為完整存在。

  符艾算是湊齊了前兩者,最重要的核心卻是一片慘然的空白。

  可是她沒有失去最重要的全部。

  侍女引領符艾至花苑,讓她賞景,也讓她重新認識環境。

  她謝過侍女,自己一人在這花苑中走著,感覺一步步踩過的都是曾經。

  這一花一草一木,連風吹拂過的溫度都是那麼熟悉,感官迫切地讓她喚回過去的自己,關鍵卻沒有出現。

  嚴楚誰也不願意見。

  但也沒有將符艾完全拒於門外。

  無事可做的她便在這裡看百花爭奇鬥艷,坐看湖波爍爍,忽然就萌生了些想要某樣什麼的感覺。

  她不知道她此刻想要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她過去在這裡會做些什麼,最終僅能依循意識告訴她的,編織著那銘刻於她靈魂中的音符。

  她走在湖邊哼著小調,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曲子,只想著這首曲子似乎總是為了某個人而奏……奏?

  「請問……我可以看看樂器嗎?」

  她試著向侍女這麼請求,這些請求似乎讓侍女們很惶恐,很快地,許多的樂器就被送了上來,一種也不缺。

  她們惶恐得讓她有些抱歉。

  她想那一位不願意見她的人可能是把她當成重要的人看待,所以才不見她的吧。

  因為她沒有記憶,自慚形穢。

  ──是個溫柔的人。

  符艾唇角彎彎,舒心。

  「請問可以讓我試試看這些樂器嗎?就在這裡。」





  起先是亂無章法的彈奏,而後是一次又比一次空靈美妙的繞樑之音。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最初是弦撥音切,後是聲聲婉轉,宛如女子柔聲低吟。

  路過的侍女侍衛不由多停了片刻,朝花苑中的佳人看去。

  符艾彈奏著古箏。

  試過幾種樂器她的靈魂似乎還記得這些旋律的模樣,也記得哪一個樂器是她較為偏愛的,其中一項便是古箏。

  那個溫柔的、正在自責的人或許聽得見吧。

  一曲又一曲,符艾不嫌疲憊,奏著珠落玉盤的琴曲,就連花瓣落在她的髮間都不在意。

  日從正中轉為西斜,斜下後,苑裡多了一人。

  那是一位容貌清俊的男子,他面色軟和,氣質溫雅,朝著符艾走來。

  「……彈了這麼久,不會累嗎?」

  符艾淺笑搖頭,依然彈奏著曲子,心中隱隱約約的不安在這個人出現後便彌平了,她想她是等到了那個人。

  對她而言最重要的那個人。

  ……君,她似乎總是這麼呼喚這個人的。

  她看見他坐在旁邊的石椅上,就聽著她彈琴。

  是什麼字呢?她努力想了許久,還是想不起來,但她的手指自己動了起來。

  「以前的我好像想對你彈這首曲子,可以留在這裡嗎?」

  青年愣了一下,隨即點頭。

  又是一曲開始,青年一聽這曲,臉色由有些病態的蒼白轉為紅潤,又從紅潤轉為窘迫,最後他甚至摀住臉,神色懊惱。

  符艾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是琴彈得不好嗎?符艾有些擔心,仍是將曲子以十指譜全。

  收起琴撥,符艾看著神色微妙的男子,翠綠的眼睛裡寫滿了問號。

  「楚君。妳以前都這麼叫我。現在的我是『歿』,妳以前知道的『嚴楚』已經死了……但妳還是可以叫我『楚君』。」

  指縫裡露出的臉還是紅的,她不太懂他為什麼不敢看她。

  「從前有一對夫妻自幼青梅竹馬便心悅彼此,女子及笄後兩人便成了親,傳為佳話,但好景不常,隔年戰爭爆發,男子上了戰場,在桃樹下許下絕對會回來的承諾。」

  嚴楚的臉色又更精采了。

  「男子沒有回來。女子擅琴,便一年又一年在桃樹下彈琴,一彈就彈了一甲子。」

  符艾還是困惑,但這時她看到花瓣落在嚴楚頭上,她伸手拿開花瓣,「楚君」宛若驚弓之鳥。

  「……後來這首曲子被當成對心上人求愛的隱諱暗示。」

  原因揭穿,符艾感覺臉上有些火辣辣的,才想說些什麼,嚴楚便再次開口解釋,「但也有另一種說法,說是臨行之際,對最重要的人承諾必定會回來的隱喻。」

  「……」符艾一時間糗得說不出話來,他們正好在桃樹下,而她剛剛彈著這曲。

  「以後不要對其他人隨便談這首曲子,知道嗎?」他站起身,取下了符艾頭上的桃花花瓣。「進去吧,天色要變晚了,妳會著涼的。」

  用力地點點頭,符艾覺得臉上更燒燙了,是身體還沒適應的關係嗎?還是……

  一陣冷風襲來,她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接著熟悉的溫暖便覆了上來。

  符艾下意識拉緊了溫熱的披肩,上頭的紋樣神似孔雀,暖了她的不是這件披肩,是嚴楚的心意。

  好,要彈,也只會為楚君彈奏。

  符艾在心中這麼回答了嚴楚,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她的唇角彎了起來,是名為幸福的弧度。



《棋》



  嚴楚不再迴避符艾。

  符艾重新熟悉著知識的時候,她也觀察著嚴楚這個顯然是她最特別的存在。

  今日,難得閒來無事的嚴楚和符艾下著棋,嚴楚執白子,符艾執黑子──這是經過抽籤決定的。

  「楚君喜歡下棋嗎?」

  她看他下得特別認真,每一步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好似在和最強悍的敵人頑抗著。

  但說到底她也只是剛學……有了,就是那裡。

  符艾封死了嚴楚的棋。

  「不。」嚴楚見大局已定,江山已去,微微苦笑著。「只有在和妳下棋的時候才會這麼認真。」

  符艾聽著這話,突然覺得她或許才是下輸的那一個。

  她的心跳快得讓她懷疑軀體出了問題。



《書》



  這天,符艾收到字帖,上頭的字跡既陌生又熟悉,而上面書著龍飛鳳舞的永保安康。

  她想她知道這是誰寫給她的了──符艾隱約察覺得到嚴楚對她的過度保護,突然寫這字帖過來可能是……又不安了。

  符艾沒有猶豫地就在房間裡裱框掛了上去──這之後她寫了一句平安吉祥送了回去。

  嚴楚收到的時候表情很微妙,像是高興又像是苦惱,但還是笑著收下了。

  「怎麼想保護的人反過來保護我了?」

  「……是我嗎?」楚君想保護的人。這個猜測讓符艾的臉部溫度上升。

  嚴楚別開眼睛沒有回答,符艾在這陣沉默下有點羞窘。

  過了幾天,符艾來到書房裡,一抬首便看見高高掛在牆上被裱框的「平安吉祥」,還有書桌前批閱卷宗到打盹的嚴楚,悄悄地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畫》



  夜裡,醒來的嚴楚發現他已經回到了床上,不知道是誰把他送回來的。

  他想起他還有很多卷宗得繼續看,懊惱地嘆了口氣,還是認分去執行君主該做的工作。

  回到書房的那一刻,答案揭曉。

  紙鎮下放著的是一幅陰乾沒多久的畫,上面畫著……姑且能看得出是睡著的他。嚴楚一看清楚畫的瞬間嗆到咳嗽,咳完又不禁莞爾,對這小姑娘可愛的行為有些好笑。

  「楚君,不要太累了。」

  在畫的最下方,他看到這行字。

  必須繼續工作的漫漫長夜,這行字暖了嚴楚的心。


《撒嬌》



  這天,喬裝改扮的他們出來逛夜晚的市集,市集非常熱鬧,各式各樣的小攤賣著不同的東西,或者是表演些什麼,琳瑯滿目。

  可現在符艾有些苦惱。

  起因是嚴楚突然的一句「太獨立了,妳還要再練練怎麼樣撒嬌,現在就來。」……然後她就陷入了這樣的窘況。

  只是在被人群沖散時沒有慌張的往回找,靠著人群推擠的方向推測出可能的路徑找到了嚴楚而已。

  她不認為這樣的事情是獨立……但嚴楚顯然不這麼認為。

  一看嚴楚還在等著她的反應,符艾一時間想不到該怎麼做,倒是看到了糖葫蘆。

  她小跑步著去買了一串糖葫蘆,回來時餵食嚴楚。

  「反過來了。」

  嚴楚有些無奈,但還是吃下了符艾的好意;這時人群又再度洶湧起來,眼看著他們又要被沖散。

  不想再跟楚君分開了──心中只想著這樣的事,符艾伸手拉住了嚴楚的衣角,她拉得很用力,好像要把他的衣服拽破一樣。

  他們沒有被分開,人潮過去後,符艾看到嚴楚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像是高興又不好說出來一樣。

  「算妳成功吧。勉強。」

  太好了。符艾笑了出來,看了看嚴楚的手,這一次,嚴楚主動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這樣就不會分開了」沒有說出這句話的他們同時如此想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