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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自從看完電影那天以後，吳明翰隱約覺得毛邦羽對他的態度怪怪的。

　　為什麼說是隱約呢？因為不管吳明翰怎麼問，毛邦羽都說是他想太多，還嗆他與其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想怎麼多拿一分。

　　吳明翰是沒毛邦羽會讀書，但直覺很準，更何況從小一起長大，毛邦羽有心事瞞得了他嗎？可是這次不管他怎麼挖、怎麼試探，毛邦羽都守口如瓶，堅稱是他想太多。

　　雖然每天還是一起去上課、幫他補習，但毛邦羽明顯減少叫他起床的次數，也不再跟之前一樣有耐心等他起來，沒幫他補習的時間甚至會跑得不見人影，連阿嬤都不知道他跑去哪。

　　反常，實在太反常了，他的第六感告訴他，毛邦羽肯定藏著什麼祕密。

　　「你看夠了沒？」在不知道第幾次感受某人應該放在試卷的目光停留在他臉上時，毛邦羽終於受不了地放下筆，板起一張臉回看，「我臉上難道有寫答案嗎？喂，吳明翰！」

　　「啊？喔……」聽到毛邦羽喊他，想到恍神的吳明翰才收回視線，但低下頭看考卷的題目沒幾秒又抬起頭，「欸毛邦羽……」

　　「又幹嘛？」剛準備繼續做試題又被打斷的毛邦羽沒好氣地回。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啊？」吳明翰問，一雙眼睛透露著好奇和懷疑。

　　聞言，毛邦羽先是愣了幾秒，而後重重嘆了口氣：「吳明翰，我真的很懷疑，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還是去撞到頭，幹嘛一直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不是啊，是你最近太反常好不好！」

　　「我哪裡反常？」毛邦羽反問。

　　「你昨天沒來叫我起床。」

　　「……我、不、是、鬧、鐘。」毛邦羽板著臉說道。

　　「都叫那麼久了有差嗎……」吳明翰咕噥道，「那你最近沒幫我補習都跑去哪？圖書館沒看到人，阿嬤也說不知道你跑去哪裡。」

　　「你還不是會跟你那群朋友出去，我就不能跟我朋友出去喔？」

　　「誰啊？怎麼沒聽你說過？我認識嗎？」第一次從毛邦羽口中聽到除了他以外的「朋友」，吳明翰露出狐疑的神情，「平時都在讀書，你不要傻傻被騙耶。」

　　「你以為我是你嗎？還被騙咧……」毛邦羽一秒吐槽，而且他做事他爸媽跟老師都放心到不行，不知道吳明翰怎麼覺得自己有必要擔心。

　　「所以是誰啊？我認識嗎？」吳明翰不死心繼續問。

　　「你很煩欸，快點寫你的考卷啦，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真的有這個人嗎？該不會是掰出來騙我的吧？」吳明翰的眼神流露一絲懷疑。毛邦羽口風越緊、越神祕，吳明翰就越好奇、越想知道是誰。

　　皺眉看了吳明翰一眼，毛邦羽將書拿起來擋住自己的臉，也擋住吳明翰凝視的視線，沒好氣地說：「好好追你的林子晴，管很多欸……」

　　「幹嘛又扯到那邊去，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喔！平常只會讀書我當然要幫你把關一下啊，而且要追人也是我比較會追好不好。」

　　「好像有人之前死纏著我幫他補習喔？」毛邦羽調侃的語氣悠悠從書本後面傳來。

　　吳明翰一把搶過毛邦羽的書，不耐煩地說：「哎呀我們什麼關係，有什麼好不能說的！」

　　沒了書，毛邦羽直接迎上吳明翰的視線。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吳明翰，有點成熟又有點迷惘的感覺，讓吳明翰覺得有點陌生。

　　「我們什麼關係？」毛邦羽問。

　　吳明翰張口想要回答，毛邦羽卻接下去說：「不就是從小一起長大兼鄰居兼同校同學的關係嗎？」

　　聽完毛邦羽的自問自答，原本想說些什麼的吳明翰瞬間不知道要說什麼。

　　毛邦羽說的每一點都對，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們是鄰居，他們是同學，但他總覺得還有點什麼……應該是比上述那些都更親密一些，更令他排斥卻又沒那麼討厭的……吳明翰甩了甩頭，不知道自己的腦袋亂七八糟在想些什麼。

　　光是排斥跟不討厭就有夠矛盾。

　　「我……」

　　「吳明翰你浪費夠多時間了，二十分鐘內要寫完，你只剩十分鐘。」雖然在跟吳明翰說話，毛邦羽還是有在注意時間。

　　「靠北，剛才應該暫停吧！」

　　「說好二十分鐘就是二十分鐘，要是真的考試，最好你可以跟老師閒聊還暫停時間啦。」毛邦羽沒好氣地說，然後支著下頷看吳明翰扯過考卷，慌亂地用筆戳著考卷思考答案。

　　其實毛邦羽大概可以猜到，吳明翰反應這麼大，大概是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有了屬於自己的祕密──雖然吳明翰的心思很明顯。

　　不像吳明翰總是把情緒寫在臉上，不是高興時喜形於色，就是不爽時臉臭到彷彿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錢，毛邦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而這，即使到後來他們上了高中也一樣。

　　吳明翰和林子晴的賭約，最終以失敗收場，畢竟是臨時抱佛腳的成分居多，毛邦羽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感到意外，但吳明翰的排名以驚人的速度成長，還是在學校造成了不小的轟動，雖然沒成功和校花約到會，但光是成績突飛猛進這點就夠吳明翰驕傲好一陣子，在學校走路都有風。

　　就連吳家人看到吳明翰成績的第一反應，都是問他是不是老師把他的分數跟其他同學的搞錯，接下來不是誇獎自家兒子，而是拉過站在一旁的毛邦羽，用感激的神情謝謝他。

　　「你們好歹也誇誇我吧！」忽然覺得被排擠的吳明翰將毛邦羽從父母的手中搶過來，鄭重跟家長抗議。

　　「毛毛啊，以後我們家明翰就交給你了。」

　　「啊？」聽到吳明翰媽媽這麼說，不僅毛邦羽愣住，連吳明翰和吳明翰爸爸都愣住。

　　「從來沒看他這麼認真讀書過，謝謝你。」

　　「媽妳也太誇張了……」看媽媽眼眶泛淚地握住毛邦羽的手，吳明翰直接翻了個白眼。

　　「嗯……阿姨，我也沒幹什麼，是吳明翰他動機嗚──嗚嗚嗚！」

　　「媽、爸，我們進房間讀書了。午餐我想吃巷口那家滷味，毛毛的記得幫他加辣喔，齁！」說完，吳明翰不顧毛邦羽的反抗，直接架著被他動手封口的人進房間。

　　毛邦羽有幾天沒進吳明翰的房間了，一進門就看到床上扔著那條曾經被他嫌棄到不行的舊內褲，吳明翰說那件穿起來最舒服，死都不肯扔，除此以外，看到書桌前的椅子有被拉開，不是整齊靠著，書桌上還散亂著他整理給吳明翰的筆記和他們一起做過的考卷，毛邦羽還是感到挺欣慰的。

　　「你不要跟我媽亂講話啦。」鬆開手，吳明翰一屁股坐在床上對毛邦羽說。

　　「明明就動機不純，幹嘛不敢承認？」毛邦羽反問。

　　「……我剛剛好像上完廁所沒洗手。」

　　「不敢相信……吳明翰你很髒欸！」

　　「欸欸，我開玩笑的，你幹嘛當真啊？」看毛邦羽眼睛冒火，吳明翰趕緊解釋，「我才沒那麼沒水準好不好。」

　　「誰知道……」毛邦羽顯然還很在意吳明翰開玩笑說上廁所沒洗手這件事，心有餘悸地用手背擦拭剛才被吳明翰用手捂住的嘴唇。

　　「謝啦。」吳明翰忽然說。

　　毛邦羽擦拭的動作一頓，看向一臉認真的吳明翰。

　　「你幹嘛突然那麼認真……」這樣的吳明翰讓毛邦羽很不習慣，「沒發燒啊……」

　　「認真的啦。」扯下毛邦羽貼到他額頭上的手，吳明翰對毛邦羽說，「雖然一開始是動機有點不純沒錯，但後來好像……」

　　「好像……什麼？」毛邦羽追問。幹嘛話說一半吊人胃口？

　　「反正下次還有機會啦！」吳明翰也不知道怎麼說，最後這樣總結。

　　「莫名其妙……」

　　毛邦羽被吳明翰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但看著舒舒服服躺床上，笑得燦爛的吳明翰，毛邦羽又覺得是他平常認識的那個吳明翰。

　　毛邦羽放下書包，在吳明翰的床上坐下來，然後從書包抽出課本。

　　「不是要讀書嗎？起來。」

　　聞言，吳明翰立刻從床上彈起來，「哈啊？」他就是找個藉口撤退，有必要那麼認真嗎！

　　「不敢相信！」

　　「不要學我說話！」

　　這是毛邦羽記憶中，他和吳明翰吵吵鬧鬧的國中生活。貼近彼此，又開始感到有距離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