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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炭]殘留於心
※涉及鬼滅本誌199情報






  「義勇先生,今天的菜味道還可以嗎?」

  義勇從對方的筷子上咬過了燉馬鈴薯,咀嚼後嚥下,鹹度適中的軟綿口感相當美味,他點點頭回應了少年的問題,兩人的身軀原就緊緊靠在一起,這樣細微的動作一點不落地被坐在前方的炭治郎所接收,他不由得低笑了下,相當克制地不過度顫動肩膀,以免影響到坐在身後的男人。

  那就好。少年說了這句話後,又問了義勇有沒有想先吃什麼。

  「都好。」義勇動了動自己的右肩,意思意思地叮嚀了句,「別光照顧著我,說好一人一口的。」

  炭治郎順應了義勇的話,也給自己夾了塊白蘿蔔,小口小口地嚥下,舌尖上傳來的溫潤滋味讓他心滿意足地下了結論。

  是這樣沒錯。

  這是他們從戰後慢慢培養起來的習慣,兩人都各自少了一臂,在進食的時候多少麻煩點,最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由炭治郎窩在義勇懷裡,以右手握筷負責夾菜和餵食的部分,而義勇就協助以左手端著飯碗,好方便炭治郎動作。

  其實這樣的進食方式並不真的特別便利,原本只要各自練習用單手吃飯即可,換成這樣的形式不單需要花上雙倍的時間,有時候吃到最後菜餚甚至都停止冒熱氣,失了不少溫度,但從開始嘗試的那天起,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喊停,就彷彿是從這樣慢步調的餵食行為中獲得了點什麼。

  那樣地黏乎又令人沉溺不已。

  等盤裡碗裡的雙份餐點都被掃光後,炭治郎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旁早就備好的手帕,一點一點地小幅度轉身,抬手給自家的師兄擦了擦嘴:「義勇先生,我吃飽了,你呢?」

  「飽了。」

  炭治郎看著義勇的臉,微微偏過頭,露出有點複雜的表情:「嗯......總覺得還是有點不習慣。」那僅存的石榴色裡頭包含的情感與其說是苦澀,更多的是種近乎於懷念的無奈。

  「怎麼說?」

  「這個啊。」炭治郎手指輕點了點自己的臉頰,「以前義勇先生吃飯的時候,總是會吃到把東西沾在臉上,當時我還幫義勇先生擦過好幾次,現在由我餵的話,就完全看不到了呢。」

  義勇想了想,以左手指尖捻了碗裡殘存的飯粒,將之貼到自己嘴唇附近,有些笨拙地詢問:「是、這樣嗎?」

  炭治郎一愣,隨即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他沒有用上帕子,而是輕輕地扶上義勇的肩,頭一仰吻上了男人的嘴角。







  「義勇先生,那邊請幫我握緊點。」

  「這樣可以嗎?」

  「再稍微幫我往旁邊轉一下。」

  過去雙手還在的時候,炭治郎從沒覺得洗碗是件苦差事,可自從少了一手後,這項簡單的工作就提升了不少難度,只用單手實在很難使力,好多地方都沒辦法清洗徹底,非得讓義勇從身後幫他扶著碗盤不可。

  儘管合作看起來相當默契,左手和右手終究是分屬於不同的兩個人,偶爾還是會出現想法不互通導致手碰一起打架的狀況,就像現在,義勇的手稍微動得慢了些,就直接與炭治郎的撞在了一塊,不同溫度的手指相貼一處,讓原本有些偏涼的水溫也變得比剛才燙了些。

  原本握在手裡的盤子不知道由誰先放開了手,撲通一聲落回了水槽,等回過神來時,彼此的手掌已經在水與一堆泡泡下轉為了十指相扣。

  「義勇先生。」

  「嗯?」義勇反射性應了一聲,卻好半晌沒聽到炭治郎的回應,他困惑地低下頭,感受到交疊的掌心傳來的輕微顫抖,也隨即跟著加重了力道,鼓勵似地吻上少年的紅髮,「你說,我聽著。」

  炭治郎透過水面看著彷彿倒影般對稱的一對手掌,用力地閉上眼,又緩緩睜開。

  「直到現在......我還是會想,當時候會不會其實......」他沒繼續說下去,應該要出現的長篇大論就這樣硬生生地嘎然而止,突兀得令人不禁在意,換作旁人在此,指不定就下意識追問了,但與炭治郎相處了好一段時間的義勇卻仍可以輕易猜出那未盡的話語,所以他只是語氣很淡地把話題延續下去。

  「或許有吧......但現在這樣已經是大家努力過後得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是啊。他們本就跟無慘的實力相差甚遠,是靠著許多人的犧牲與努力才能贏得那場戰役。

  他們都還活著,禰豆子也順利變回了人類,那就夠了。

  這些他都明白,可是仍是止不住在夜深人靜時一次次思及那個漫長得彷彿永不降臨的黎明,那種彷彿被人扼住了脖頸的窒息感,和宛若心臟被掏空的難受感始終揮之不去。

  「炭治郎,你看著我。」義勇的氣息像水,卻熾熱得如同火焰,「我還有雙眼能看清楚你的模樣,能保留聲音與你交談並呼喚你的名字,過往我們一起相處的記憶也都還在,也有雙腿可以陪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炭治郎怔愣地望著義勇,雙唇上下一碰,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半天都吐不出一個音節。

  他的義勇先生一向不多話,時常言簡意賅得令人誤會他的真意,所以炭治郎也沒想過會有一天聽到對方說出這樣近乎於慶幸與感謝的言詞,他聽著聽著就覺得眼眶酸澀了起來。

  「真的,挺好了,你做得很好了。」

  只斷一隻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是這樣沒錯。炭治郎咬著唇,鼻腔堵得幾乎令他呼吸困難。

  結果他還是像當初聽聞義勇願意為了禰豆子做切腹擔保時一樣,淚腺沒能堅強那怕那麼一分。

  「而且,我很慶幸,留下來的是左手。」義勇彷彿沒有注意到炭治郎即將潰堤的情緒,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他的語調很緩很輕,握著少年的手的力道卻相當堅定,緊緊的牢牢的,就像是怕一鬆手就會把人弄丟般那樣地珍惜,那樣地小心翼翼,「這樣我才能與你牽手,站在你的右邊,就能替你擋去來自右方的危險。」

  這個人為什麼總是能輕易地掌握自己的所有喜怒哀樂呢?

  在眼眶裡打轉許久的眼淚終於掙脫了束縛,一顆顆落了下來,在男人的手背上開出漣漪般的花,炭治郎望著那對深藍的眼眸,在溫柔的海洋裡溺成了一輩子無法超生的水鬼,即便轉世也無法逃離。



  然而他心甘情願。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