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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歡迎──好久不見了老哥!」門鈴響起不久,裏頭傳來一連串腳步聲。緊接著大門被打開來,門後的男人有著一張充滿朝氣,但以這年紀而言略顯稚嫩的臉。「還有宿儺──唉呀你好像又長大了,給叔叔抱抱?」男人蹲下身,笑嘻嘻地開口,與被稱為宿儺的孩子平視。

孩子穿著一件老虎圖樣的短T,與小短褲,背後揹著裝滿作業的書包。孩子緊皺眉頭,重重地嘆了口氣,一臉不耐煩。眼前的男人是他的叔叔,雖然他與這個叔叔不熟,熟的只有他的雙親──每回叔叔到他家作客,他多半無視,或在房間打電動。最多就是回到仙台老家時會碰面。但這回不一樣了,他小學最後一年的春假,都必須跟叔叔一起度過。

「好久不見,這次就麻煩了。」宿儺的父親開口,又拍了拍他的頭。「宿儺?要叫悠仁叔叔哦。」若不是這回自己要出差,妻子因岳父生病而回老家,兩人思來想去,最終只能把孩子託給同在東京工作的親弟弟照顧。

「沒關係沒關係──不用勉強。」虎杖悠仁凝視著宿儺的雙眸,眼裡的複雜情緒一閃而過,他隨即用雙手撐著膝蓋站起,朝他的兄長說道:「老哥就放心去出差吧,反正我都在家工作,照顧宿儺也方便,不過,是不是住老哥家裡比較好啊?」

「既然是我們要麻煩你,當然是以你方便為主,如果有什麼問題,隨時打給我。」他將一袋行李交給虎杖悠仁,又塞了幾份點心作為感謝。「等我回來我再請你吃飯。」他附在弟弟耳邊說,兄弟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那我走啦!宿儺!要聽你悠仁叔叔的話!不要搗蛋啊!」虎杖悠仁的兄長拿起公事包,朝他們揮手。

「哦。」宿儺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慢走──!」虎杖悠仁向兄長揮手,直到兄長的身影在走廊盡頭消失。虎杖悠仁垂眸,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宿儺,後者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那麼,宿儺,進來吧。」

「這裡就是你未來一週的家。」虎杖悠仁帶著宿儺走入房內。「來來,我跟你介紹一下!」

宿儺隨意地將鞋子脫掉,跟著走上玄關,虎杖悠仁熱情地拉著孩子往前走。虎杖悠仁的房子,看起來就如一般印象中的單身男性,客廳擺著沙發,前方是電視機與音響,電視機底下整齊收納著遊戲機,一旁櫃子裡一列排開的遊戲光碟。「客廳的遊戲機隨你玩喔,要看電影或電視節目也可以!啊,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虎杖悠仁喋喋不休地說道,他身旁的孩子依舊靜默。

但虎杖悠仁彷彿不在意似的,拉著孩子走到廚房,順手方才兄長給的點心放在桌上,又像獻寶似的打開冰箱說:「宿儺要吃什麼再告訴我!裡面的飲料跟點心可以隨便拿,餅乾在點心櫃裡。」他指著旁邊的收納櫃。

「那麼──最後是──」無視宿儺的不耐,他帶著孩子到走廊處的第一間房,裏頭十分乾淨,被褥整齊折起,放在角落。「這邊是你的房間。」虎杖悠仁將行李袋放下。「晚上你可以自己睡吧?睡不著的話叔叔可以陪你睡……」

「不用。」宿儺乾脆地打斷。「我可以自己睡。」開什麼玩笑,他又不是那些哭著喊媽媽的屁孩,還跟別人一起睡?他又嘆了口氣。

「那就太好了,有什麼問題的話,我會在我的房間工作,你可以來找叔叔喔!寂寞也可以!」他笑著說。「但是……」話鋒一轉,虎杖悠仁的笑容不變,但語氣裡有著絕不容宿儺反對的強硬。「走廊盡頭的房間,無論如何,都不要進去。」

「啊?我沒事幹嘛進……」

「不要進去哦,宿儺。」虎杖悠仁蹲下身,一字一句地說道。

光是接觸那琥珀色的雙眸,令宿儺為之一顫,如獸般威嚇的目光,冷冽如冰。

「知道了嗎?」

「哦……嗯……」宿儺勉強回答。

「叔叔的房間是對面那間。」虎杖悠仁指著另一間房門大敞的房間,與整間房子給人的氛圍相同,擺著單人床與工作用的書桌,牆壁上貼著一張金髮女郎的海報,有種格格不入的突兀感。「那我去準備晚餐吧,宿儺就趁這時候洗澡,好嗎?」

宿儺點了點頭,這是那個虎杖悠仁嗎?與之前見面時那種開朗的模樣不大相同。他撇了一眼盡頭的房間,房門緊閉著。人便是如此,越是被禁止的事情,就越想知道。

吃過晚餐,虎杖悠仁回到房內繼續工作,宿儺則懶洋洋地待在叔叔分配給自己的房裡滑著手機,時而玩個遊戲機,直到深夜,他感覺對面的房間毫無動靜後,宿儺悄悄打開房門。

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同樣可能會殺死一個人。

走廊上,虎杖悠仁替他留了盞燈,避免他半夜想上廁所,這反倒方便他行動。他快步走到盡頭的房間,靜靜地聽著門後的聲響,確認並無人聲後,他的猶豫並未超過三秒,宿儺握著門把,近乎無聲地打開那扇門。

門內一片黑暗,僅有宿儺身後的燈,帶進一道光。

「喂喂……」宿儺看見牆上的東西,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什麼啊……『叔叔』。」

數量龐大的照片,貼在牆壁上,嬰兒時期開始,甚至是最近學校舉辦的戶外郊遊,無一遺漏的,通通是他。這道牆鉅細靡遺地記錄了他的人生,密密麻麻疊了一張又一張,比起那對被他稱之為父母的人,手機相簿裡的數量還多上不知幾凡。

反胃感油然而生,但更多的是強烈地想得到答案的心情。他本能地討厭虎杖悠仁,像是刻在靈魂裡的厭惡,既不想與其接觸,更多時候,還有強烈想摧毀對方的欲望,像是對待可愛的生物,想一吋一吋地拔其爪、剝去血肉,將之毀壞的衝動。

宿儺走近那道牆,抬頭仰望,除了幾張正常的,他在父母那也看過的合照或獨照外,更多都是不知從何偷拍的照片,更甚者連個人都沒有,僅有宿儺房間的一隅。

宿儺的手貼上其中一張,照片應是正月期間,回到仙台時所攝,他站在茫茫大雪中,不知望向何方的背影。他依稀記得,這是他嫌大晦日的祖父家吵鬧,獨自一人走去便利商店,虎杖悠仁不知何時跟上來的時候。

倒是藏得滴水不漏──宿儺勾起嘴角,這不是做得很好嗎?他想。驅使虎杖悠仁這麼做的原因,他越來越感興趣了。

「你還要站在外頭看多久?」宿儺沒有回頭,他身後的影子映在牆上,籠罩了他的身影。

「都說不要進來了啊,宿儺。」虎杖悠仁的聲音冷冷地響起。「為什麼要當壞孩子呢?」

宿儺轉過身,如血般鮮紅的眼眸,與虎杖悠仁對視。他看著虎杖悠仁一步步地朝他走來,那張向來開朗的臉,嘴角掛著一抹笑意。

「我才想問叔叔這些是什麼。」宿儺雙手抱胸,沒有絲毫畏懼。

「這個嘛──」虎杖悠仁笑著說,他搔了搔腦袋,又道:「也許這一週,你可以慢慢知道。」門碰的一聲,在虎杖悠仁身後關上,房內再度回歸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