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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稿1】

雨果彎下腰，把刺在地上的匕首拔出來，插回腰間的刀袋。他方才擲出利刃，把機械兵的影子釘在原地，伊普西隆提劍砍斬，沉重鋒利的刀鋒一擊就把鋼鐵身軀擊碎。雨果對伊普西隆舉起手想要擊掌，但伊普西隆只是動也不動疑惑地望著夥伴。雨果嘖了一聲走過去，抓起伊普西隆的左手對著手掌拍上去。

「記好了，開心的時候要這樣慶祝！」雨果叮囑道，怪物記下了。

他們在報廢的機甲旁休憩半刻鐘再繼續前進。荒涼的平原寸草不生，夕陽下遠遠可望見遺世獨立的鐵夢要塞。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逐步深入異界的戰爭遺址，越是靠近要塞，機械兵器的殺意就越重，雨果四處竄逃躲避炮擊，打空了整整一個彈匣才堪堪將一具暗殺機擊落，實在是有點吃不消。他確認機械再無動靜後粗喘著氣把剛才偷來的機槍擲在地上，回頭確認伊普西隆沒有受傷，怪物目無表情的臉也看不出疲憊，只是穩穩握著手中的劍跟他走。

他們穿過被炮轟出一個焦黑大洞的圍牆，來到要塞最中心的閱兵廣場，周遭炮台久未經使用，早已生鏽。與喧囂的外圍不同，此地一片死寂，沒有靈魂的機甲殘骸堆疊成一個小山丘，彷彿踏上沙地都能聽到自己腳步聲的迴響。

雨果縮在鐵板後只露出半個頭遠眺，確認他們此行的目標——沉甸甸的華麗紅箱突兀地出現鋼鐵亂葬崗的頂端，像個絕佳的狙擊目標更像個陷阱。雨果思量片刻，決定讓伊普西隆待在原地，由盜賊施展他樑上君子的神技，在不觸發任何殺人機械的警報下把人偶所需的珍稀資源帶走。雨果貓著身，攝手攝腳地從一個掩體摸索到另一個掩體，眼見離寶箱越來越近，雨果屏息，然後探出手。

霎時山搖地動，那一堆廢鐵噴出濃濃的黑煙，像某個協定審問官愛看的漫畫中的離奇情節般，機械被注入了生命，瞬間隨意扭轉組合成巨大的人型。鐵巨人顫巍巍地活動手臂，前臂漆黑的炮口對準雨果——

「雨果！」

扭曲次元的伊普西隆瞬間將他與敵人之間的距離化整為零，他及時來到鐵巨人跟前，揮劍將炮口偏移，灼熱的射線也在下一秒激射至上空，點燃了原先停滯的空氣。雨果趁機一路小跑，滑鏟達陣到另一處倒塌的磚牆後。伊普西隆在熱風中與敵機對峙，而雨果在攻勢的空隙中朝難纏的敵人投出小刀，想要重施故技把大鐵塊的機械腳踝釘住，卻不曾想鐵巨人的動作只是停頓了一刻就強行突破桎梏，管線和金屬關節發出讓人牙酸的嘎吱聲，鐵腕一翻，掀起手邊的裝甲兵殘骸，鋼板像炮彈一樣擊中了不遠處的城牆，瓦礫四散、塵土飛揚，

雨果絞盡腦汁四處張望，尋找能突破眼下困局的方法。他餘光瞥見五阿爾雷外的牆垣因剛才的衝擊開始崩塌，連帶著上面的狙擊點也即將墜落，對裝甲用狙擊槍的槍管閃爍著銳利的光，於是雨果干淨利索地從刀袋抽出匕首狠狠扎下逐漸傾斜分離的影子，三步併作兩步攀上被暫時固定著的高台。背後傳來了金石相交的鏗鏘聲響，雨果不知道空中的鐵鏽腥氣是來自金屬還是血液，他一心一意地只想著快些、再快些……雨果一夠到狙擊槍，馬上擺正槍械、上膛，槍托抵著他單薄的肩膀，目視窗中出現了伊普西隆與鐵巨人纏鬥的身影，深綠色的斗篷隨風起舞，似一面旗幟。

他大口吸氣，再緩緩呼出，強行平復因過量腎上腺素而急躁的心跳聲。青年瞄準鋼鐵身軀，但無機質的雙目同樣鎖定了高處的雨果，攝像頭變化著焦距，人工智能冷酷地判斷出掌控火炮的人類更具威脅，於是機械傀儡再次對無處可逃的雨果舉起一臂。

接下來發生的事如擊石火、似閃電光，在鐵巨人斜後方的伊普西隆一劍刺中它的肘關節，慣性使那隻致命的鐵腕往側傾去。但鐵巨人雙臂武裝齊全，它另一隻裝備著鎧刃的胳膞重重地砍向伊普西隆，高大男人手中的劍卡死在機械結構中，而他見狀更發力扭動刀柄、讓鐵臂的炮管沒機會再瞄準雨果。雨果的瞳孔顫抖著，手指扣下扳機，硝煙與血花一同併發——

砰。謝天謝地，老舊的兵器沒有啞火，子彈呼嘯飛出，尖銳的彈頭精準命中鐵巨人正中的核心，那小小的回路晶片立刻爆裂開來，一陣電流暴走的滋滋聲後，可恨的機甲就不再動了。雨果跌跌撞撞、手腳並用地從土崩瓦解的矮牆踩回沙地上，隨即全力衝刺去倒地的夥伴身邊。他開槍還是不夠快，鐵巨人的鎧刃從上而下地劈開了伊普西隆的肩膀，幾乎斬落了他的左臂，血色暈染了一大片布料。雨果臉色煞白，彷彿流淌在地上的血也有他的一份。

躺在血泊中的伊普西隆試圖舉起自己重創的肢體未果，見雨果來到，掙扎著要起身。那模樣深深地刺痛了雨果，他呼吸急速、頭痛欲裂，此情此景勾起了他未知的創傷，幾乎要衝破這個世界的造物主在他腦海中的禁制。

「——伊普西隆！」雨果失聲大叫。「你這個白痴……明明可以躲開的！」他完全不知道要拿伊普西隆怎麼辦，他既沒辦法獨力把伊普西隆扛回大宅，也沒有把他瞬間治好的能力，無力感使雨果雙腿發軟，他胡亂擦過臉上涔涔的汗，彷彿前世噩夢再一次上演，而他依舊無能為力。

伊普西隆靜靜地看著雨果，他的表情以一個重傷的人來說過於平淡了，難道是因為疼痛和失血開始休克了？伊普西隆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抬起按壓住狼藉的傷口，慢慢地站起身來，鮮血在指縫中流出，像蜿蜒的蛇。

「你……」

「這傷勢不礙事。」伊普西隆搖搖頭，「不會痛的，我感受不到。」

天色徹底暗下去了，藍眼幽幽地望向講不出話的雨果，好像異常的並不是他。

「既然是怪物，這樣也沒什麼出奇的吧？」

伊普西隆不加思索道，但雨果的表情盡被他收在眼底，他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