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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的第一步是討厭

「我討厭蟲。」
雖然早就知道室友對昆蟲自帶畏懼之心，但聽見對方張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四個字，榊木林森還是忍不住自嘲地彎起嘴角——反正眼前的人八成還看不見，他暫且無須擔心自己的一舉一動會在不經意間便戳壞了對方不穩的心。
「螞蟻們這次可是很努力喔，那些學生們也都沒事了。」
榊木與昆蟲溝通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而共享語言是使族群情感緊密的第一步，對於負評他難免物傷其類，忍不住小聲地為自己的使從們辯護。
「不過你不用擔心，林森是由我親自扛回來的，沒讓昆蟲們動手。」

「……謝謝。」
過於耿直的道謝與先前的話語實在溫差過大，讓榊木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望著坐在床上茫然眨眼的男人，不小心出口的笑聲似乎惹得他瞪了自己一眼，但散落的白色瀏海萎靡地遮住了他深沉的黑眼，叫人看不清楚裡頭是否有光。他推了推鏡片，小心地想湊近細看，又謹慎地在男人發覺前退回原位。
真不可思議，榊木心想。跟自己南轅北轍的男人，卻跟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的名字，這邊這個榊木林森與蟲共生相依，那邊那個榊木林森卻最討厭蟲了——不可思議，卻也很有趣。
「不客氣，人沒事就好。」榊木體貼地起身，留給劫後的室友一個人整理思緒的空間。「要喝水嗎？我去幫你倒來。」
而榊木林森——坐在病床上的那一個，此刻的確有點需要靜一靜。

他從沒想到自己會有意外捲入迷途學生登山事故的一天。
在漸遠的腳步聲中，林森揉著眼睛，他現在還是什麼也看不到。最後殘存在他視線裡的記憶，是自己勉強在觸目所及的高處炸開的蕈菇煙火。
或許是當下想被找到的心意太過迫切，下意識生成的蕈傘們鮮豔得不可思議，像是有顏色的雨，提前在沉得近乎墜地的積雨雲層間紛飛，而他自己卻在雨落下之前搶先一步倒在地上。隨著他一起打在地面上的，還有大軍壓陣而來的震動，在他貼地的耳朵裡嗡嗡地如預警的雷鳴。
蟲就要來了，他想。模糊的遠方有直逼他們而來的影子，林森在安心下來的瞬間卻也感到有點想吐。
然後是一整片奪走他視力的漆黑，真正的黑暗來臨之前，他只來得及看見深色雨衣下擺慌亂的揚起，那是有些眼熟、低調而安靜的深藍色。
比他優秀，比他令人安心的顏色。

啊啊，蟲來了。
太好了，沒事了。

真討厭。
我討厭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