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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火中的人往往不是被燒死的，而是缺氧而死的。當火破壞了感覺神經，其實就感覺不到痛了，但即使僥倖存活下來，被燒傷的部份也很容易受感染而出問題。

或許可以這樣說吧：死亡的真正原因往往不是表面上那麼直接。一把火可以用許多方式取人性命。

Rollo發現自己不會被火所傷，出於一次偶然。

他以為弟弟回來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看到搖曳的火光就能從裏面看見一個掙扎的人，但從來沒有走近的勇氣。從第一次見到便是如此。他認為自己已經受不了而尖叫出聲了——然而實際上，他喘不過氣，喉間擠不出任何聲音，聽見的尖叫聲只是顱內飄起了記憶的餘燼，時不時地燙傷他。

直到那天，壁爐裏劈裡啪啦的柴火突然就變成了弟弟的低語。Rollo驚奇地發現自己能動了。他拒絕承認自己以往都是出於恐懼而無法動彈，或者他深知而無能為力，所以才每每在手心裏留下指甲形狀的血痕。

事後他也說不清了，那究竟真的是弟弟的呼喚，還是自己一時的幻覺。但是如果當時有外人就會看得到，其實Rollo是自己念叨着甚麼，走向了火堆。

吃過弟弟愛吃的食物，抱過對方喜歡的棉被，研究過他愛的魔法。Rollo依次做完那段短暫人生中所經歷的一切，最終踏入火中，才發現原來不論做甚麼，事到如今，他們的命運都無法交換了。多麼可笑，原來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是不怕火的體質。

早知如此，他真該衝進去火場試試的。

早該如此。

不過，火雖然傷不了他的肉體，該有的熱度和痛楚卻仍然清晰，模糊的只有他在壁爐的木堆中吸入一氧化碳的思緒。壁爐空間不大，他最後會在快昏厥的時候跌出來，而事後沒有任何傷疤留下。火動不了他一根毫毛，也不傷害他的皮囊，除此之外甚麼都燒。

他恨火嗎？當然，恨之入骨。但是當他像這樣一次次的將自己推進去，承受被焚燒的痛苦，就彷彿能回到那天，像是他一次次衝進了火場把那孩子帶走，或者他們終於一同葬身火海。Rollo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一種贖罪，只記得自己從火堆中跌出來，抹去爐灰後的第一口呼吸是多麼地貪婪又難聽。然後事情開始循環。

結論是誰也帶走不了誰。

經受無數次的自我折磨後，這樣的苦痛也成為了他生活的一部份。在火裏撕咬自己的臉，拼命拍打着腿上的火苗，手似乎在流血中沒了知覺，背脊被燙出一大片水泡接着脫落。這些都不會是他所經歷的，沒有人會生疑，因為從壁爐裏出來的他毫髮無傷。但所有痛楚都確實地燒錄在他的靈魂裏。

只有這樣，Rollo才能在恍惚中想起自己還活着。而活着的只有他，他身邊只剩下火。他甚麼時候才會意識到，並不是事到如今他們已經無法交換，而是從一開始，命運本就不可能對調。

或許他永遠不知道，或許只有在火爐中心時，他知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