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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籠絡的幻象〉

  Qui d'autre est dans la confidence à part toi ?
  (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這個秘密?)

  昨夜突然夢見一個長長的夢,夢見奔跑,夢見掙扎和逃脫。

  他們自成一個國度,你隔著關口與他們交談、說笑,從這一個小小的方格裡拋擲你的部分,試圖與他們融為一體。擋在你面前的,有時是一堵牆,有時是一層玻璃,偶爾只是一縷如髮的細絲,可你就是跨不過去。

  一開始你以為,所寫必是所思,怎麼樣也脫離不了關係。但看看那些人和這些文字,歡快、幸福、躁動、狂熱、憤怒和哀傷,那些連結真的那麼穩定而絕對嗎?你心裡的那把尺不斷改變,無法這麼絕對去區分它,但也無法完全忽視。

  你才終於曉得,不是他們的城國教你不得其門而入,而是你叫自己囚在牢籠裡,那一座名為膽怯的無形的牢籠。

  是狂歡或祝禱,是群舞或獨角戲,都與你無關。

  後來,後來,你才長成如今的樣子。

  當你開始書寫,它就成為武器。他人的苦痛或愉悅於你而言只是養料,以愛與恐懼豢養你,你從不在乎是否真實,因為無論多真,對你而言都是虛假。一切皆是表現主義的形式,即使內容是自己,也都成為虛無的表述,你試圖用文字捕捉些什麼,書寫了千萬篇章,卻發現什麼都無法被捉住。你終算明白寫作是怎麼一回事。

  詞語所承載的遠遠超過它能承載的。那些超過所能說出的背後的諸多,巴塔耶稱之為自然而然的感受、稱之為內在體驗的東西,如果我們能說它是什麼的時候,它便什麼也不是了。當我們使用詞語,也同時被詞語所掌控(侷限)了,這就是源自詞語的背叛。

  其實所有寫作和閱讀都是這樣子。都是暴力,都是言語對情感的僭越。你擅自書寫他人,他人也擅自解讀你。

  不停地僭越,寫作與閱讀的暴力無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