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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凰輓歌》第八章

「那本書？」雲逍遙饒有興味的勾起唇：「好啊，那你就給啊。」

「你這次倒是沒有阻止我。」泠澈打量著雲逍遙的神情，卻沒找到半點破綻。

「『她』把這個決定交給你，那就該由你全權決定。不過，你現在給，莫雨棠可用不到。」

「對，所以，還不是時候。」語畢，泠澈拿起雲逍遙前已滿上的杯盞一飲而盡。


次日清晨，莫雨棠自床上起身、便再無睡意。

撩開門簾，門外的似水驚訝道：

「娘子怎麼起這麼早？」

莫雨棠看看天色，東方天空剛泛起魚肚白。

「不知道，反正也快天亮了、我先去換身衣服。璟年在練武？」莫雨棠看向庭院裡練劍的少年。

「是的，軍營放了假、璟年便直接在院子裡練了，吵到娘子了嗎？」

莫雨棠算了算時間，過幾天便是除夕，血煞軍的訓練依慣例暫停。

「沒有。不過似水，妳去幫我拿把竹刀吧。」

「啊⋯⋯是。」

莫雨棠換了身衣服，從似水手裡接過了竹刀，走到璟年身旁。

「娘子。」璟年收了劍，向莫雨棠行了一禮。

「我們來一場？」莫雨棠揚起了笑容，卻看得璟年心慌。

「屬下擔心會傷到娘子。」

莫雨棠輕笑出聲，卻只道：

「那你把刀收進刀鞘、就不會劃傷我了。」

見她堅持，璟年也不知該如何阻攔，只能道：

「那就冒犯了。」

莫雨棠握起竹刀。一瞬間，她斂起了所有表情，包括平時舉手投足間的那份慵懶。

見此，璟年也不由自主地認真起來，卻仍因莫雨棠的身份和看著弱小的外貌而不敢冒然出手。

莫雨棠上前，璟年只覺一陣凌厲的劍風襲來，憑著反射動作才險險來得及閃避。

莫雨棠沒有停頓、直接展開下一波攻勢。

璟年回過神、前幾下雖然格擋得有些狼狽，但後來也慢慢上了軌道。

反觀莫雨棠，幾分鐘後氣息逐漸凌亂、臉色也逐漸蒼白。

璟年的刀落下、莫雨棠來不及格擋，這擊就這麼重重落在了她的肩上。

莫雨棠手一鬆、竹刀掉到了地上。

「娘子！」

莫雨棠臉色仍然蒼白，但卻揚起了明媚的笑：

「我沒事。」她仍喘息著：「璟年也變強了呢。」

還沒等璟年回應，便從院外傳來了一道人聲：

「他變強的速度遠不及妳變弱的速度。」

「二兄⋯⋯」莫雨棠一愣，夜溟冷著臉、從院外走進來。

「璟年習武一年多，你們對招還沒過一刻鐘勝負便分曉。丟掉劍三年，這個結果妳還滿意嗎？」夜溟質問著，語氣帶著幾分嚴厲。

莫雨棠只是站在那裡，嘴角依然噙著一抹淡然的笑意，不打算作任何辯解⋯⋯或者說、她也沒有什麼好辯解的。

夜溟見此、神色更冷：

「去療傷。」

莫雨棠又笑，笑得更加燦爛：

「兒沒有受傷呀。」

聞言，夜溟不語，只是伸出手，輕輕放到莫雨棠受傷的左肩。

然後、猛地施力。

「！」莫雨棠痛呼出聲，蒼白的小臉此刻冷汗涔涔。

看著女孩強忍疼痛帶來的淚意的模樣，夜溟微微蹙眉，而後難得的開始安撫，語調也不自覺的放柔了幾分。

「我不會告訴阿翁，璟年不會有事。」夜溟一語道破莫雨棠的顧慮，她聞言一愣，接著淡淡一笑：

「傷口兒自己能處理。二兄先回去吧。」

「⋯⋯嗯。」

回到房間，剛褪下衣衫、就聽見似水倒抽一口冷氣。

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見大片的瘀血，當然，肩上傳來的疼痛也足以讓她估計傷勢。

包紮完畢，換下了被汗濕的衣裳。房門外，璟年緊張的在外頭踱步。

莫雨棠讓似水下去休息，上前安撫了幾句。

璟年突然抬頭問：

「娘子三年沒有碰劍，出招還是這麼果決凌厲，代表娘子其實很強。」璟年頓了一會，才終於提起勇氣問：「娘子⋯⋯為什麼要放棄呢？」

「璟年是土屬性靈力、那麼，戰鬥技巧中的土牢，你是會的吧？」

「是，戰鬥中用來短暫限制敵人行動、用以拖延時間的技巧。」

「對，『短暫』限制敵人行動，因為對方同樣有靈力的情況下破壞土牢並不難。」莫雨棠看到璟年愣神的模樣，知道少年抓到了自己想表達的事物：「但璟年，如果被困在土牢的⋯⋯是我呢？」

莫雨棠依然是那副笑容，卻不知怎地帶上了幾分疲倦。

「不只這樣。木靈隨時能扼住我的咽喉，水靈讓我窒息毫無難度，和金靈肉搏、只有我會受傷，而火靈⋯⋯真的需要我詳述嗎？」

「即便當年我甚至能和兩位兄長打個平手，可是意義在哪呢？」莫雨棠此刻少了溫度的眸，是璟年從未見過的。

「為什麼放棄？我不知道。但我更想知道的是⋯⋯我該拿什麼堅持？」

「吶、璟年，你可以告訴我嗎？」

莫雨棠的語氣沒有起伏，卻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扼得璟年喘不過氣。

「⋯⋯算了。」她道，唇角帶起了熟悉的慵懶與漫不經心，她看著璟年：

「璟年先繼續練習吧，不打擾你了，我沒事的。璟年就好好努力、朝向你想追求的高度邁進。」她輕輕一笑：「這樣就好。」

她微微踮腳，揉了揉璟年的頭髮。


回到房間裡，莫雨棠坐在梳妝台前，把玩著手上的幻蝶。

幻蝶在她手上幻化成各種形狀。雲逍遙說過，這是精靈族的作品。詠月大陸上，除了中原的和靖王朝是人族主要居住之處外，其他地方分別有不同種族的文明定居。各種族分居各地，互不來往。

指間、幻蝶如藤蔓纏繞，莫雨棠將手靠近脖頸，幻蝶順勢繞上、逐漸成形。冰涼的觸感觸及，莫雨棠震了震，幾乎是反射的甩開了幻蝶。幻蝶落地，發出了金屬撞擊的脆響，而後安靜的躺在地上。她護住了自己的脖頸，呼吸有幾分困難。

『翔⋯⋯為什麼？』

『妳該是王長子妃的最佳人選的⋯⋯可惜了。』

腦海裡響起了自己的聲音，以及少年當時的回覆。

「娘子，您還好嗎？」回過神來，綺嫣滿是擔憂的臉近在眼前。

莫雨棠試圖勾起一抹微笑：

「沒事，應該是太早起來了，有些恍神。幫我把地上的鏈子撿起來好嗎？」

綺嫣遞上了幻蝶，而後問：

「娘子要不要回榻上休息、一會替您將早膳端過來。」

「⋯⋯好，那就麻煩妳了。」


用完早膳，莫雨棠正打算獨自出門。距離她「失足墜崖」已經過了兩年，祖父跟兄長漸漸在她出門一事上放鬆了警戒。臨走前，落蕭攔住了她，表達了自己想一起去的意願。她們來到天機樓門口，見了她，雲逍遙挑了挑眉：

「真是稀客。」的確，在莫雨棠成為泠澈的學生後，兩人雖然經常見面，但一向是雲逍遙跑去漣清苑串門。

更何況莫雨棠這次還不是獨自前來。他看向沉默的落蕭，向莫雨棠詢問：

「上來說？」


樓上，莫雨棠喝了口自己泡的茶。

「看到什麼喜歡的茶葉可以拿去，我沒有泡茶的習慣。」雲逍遙說著，喝了一口茶後道：「或著妳可以常來，幫我把茶葉泡一泡。」

「後者吧，或者你拿去先生那。」她在家不會一個人喝茶。

「你什麼時候要改口叫師父？泠澈悶騷的很，肯定是不會主動提。」

「等時機合適吧，先生還沒提我就趕著叫很尷尬。」

「所以妳是沒意見？」

「嗯。不如說我其實蠻想的，我知道先生不是那種徒弟跟學生分得很開的老師，但正因為這樣我只認他當老師我覺得賦予他的份量不夠。」

「還真是⋯⋯澈聽到會感動到哭吧。」雲逍遙戲謔一笑。

「拜託，留點餘地，不要轉達。」莫雨棠無奈回應，雲逍遙聞言只是一笑，便輕描淡寫的轉移話題：「對了，還沒問妳有什麼事？」

「我只是突然想到，你說過能讓我變強，就只指找到先生這件事嗎？」

「怎麼？」雲逍遙饒有興味的看著她：「除了一技之長你還有什麼需要的？」

莫雨棠看著雲消遙，他本人似乎沒有發現，每當他沒有刻意掩飾時，他的聲音總不經意帶著幾分蠱惑。

「武力值？」

「先不說妳在澈那裡學了多少下毒的方法，等妳成為有名氣的醫者，不會有人沒事要動你。」

「嗯⋯⋯」

「還是覺得不夠？」雲逍遙笑問，像惡魔的低語。

「嗯。」不知為何，在雲逍遙的面前，莫雨棠從來沒打算掩飾任何事。

「那去叫澈教妳，雖然是醫，但他也很強。雖然我覺得他目前應該希望妳專注在學醫。」

莫雨棠沉默，這點上，她和雲逍遙觀點相同：

「你不能教我嗎？」

雲逍遙看著她，一會開口：

「不行。妳還不適合。」說著，他看向一旁的落蕭：「這孩子倒是不錯。」

「我可以詢問她的意見嗎？監護人小姐。」看著反射性護住落蕭的莫雨棠，雲逍遙笑問。

「沒有危險吧？」莫雨棠瞇起眼。

「我在，死不了。」雲逍遙淡淡道，帶著幾分輕慢與恣意。

莫雨棠這才讓開，卻還是牽著落蕭的手。

「小傢伙，想不想變強？」

「落蕭不離開娘子。」落蕭毫不猶豫地拒絕。

「變強不只能自保，還能保護想守護的人，妳身邊沒有這種人嗎？」

落蕭又一次沉默，她抿緊了唇，似是掙扎。

「先這樣吧。」見此，莫雨棠出聲：「讓她回去想想。」

「嗯，那我就不送妳下樓了。」雲逍遙悠閒的送客，待莫雨棠遠去後，他輕喃：

「妳在急些什麼？怕放在身邊太久到時候換妳放不了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