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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秦怀章面前说了要办婚礼,但周子舒当时心里想的还是一切从简把温客行糊弄过去了完事儿,周子舒确实是谈恋爱糊弄学大师,什么都能糊弄,行行行好好好,差不多得了啊你温客行,还要订什么餐厅,别订了,我就喜欢你做的饭,家里没菜?没菜没关系啊,下面条吧我特爱吃你做的面条。别撅着嘴——温客行,你多大了,吃完饭一起洗澡还不行啊?
但婚礼这事儿一旦开办了就没有一切从简这一说,周子舒一生自诩放荡不羁爱自由,30岁之前坚持独身主义,认为婚姻是生产力落后的环境下产生的契约劳动关系,温客行也在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对封建糟粕嗤之以鼻,在遇见周子舒之前一直流连花丛用好听点的话说叫维持open relationship。但婚礼一进入讨论范畴,一些根深蒂固的东亚中国汉人文化血统就不受控制的开始显现了。
他们光喜帖样式就争了整一个星期,周子舒嫌温客行选得浮夸,他的才是古朴大气,温客行说周子舒选的那是寒酸,他选的才够有排面。他们从喜帖开始吵到那次约会温客行穿的鳄鱼纹尖头皮鞋,周子舒说我从那时候就看出来你品味不行!温客行气得耳朵都红了,大叫说,你明明说过我的大衣都好看!你还偷穿!周子舒回嘴,就穿了一次!就穿了一次蝎接留波还问我是不是大衣底下藏煤气罐了,什么破衣服!温客行说那是廓形大衣!廓形!说完眼睛红了,说,周子舒,你变了,你以前说我穿那件很好看的。周子舒一时语塞,心想其实现在也觉得很好看,但这不是话赶话赶到这了吗,下不了台啊。是,你浮夸是好看,你浮夸不好看我也不会大学毕业赚的第一桶金就给你买了块贼闪的表。但这是我俩结婚啊,你就不能迁就迁就我吗?
喜帖最后各退一步,选了展开式的,外头古朴大气里头浮夸有排面。然后才进入重头戏:邀人和排桌。
周子舒想的就是邀几个亲朋好友简简单单吃顿便饭,结果粗粗一排就有了二十桌,他吓了一跳,问温客行:我们有这么多朋友吗?温客行盯着名单:我也没想到。两人盘腿坐在茶几前面拿着笔一个个对,最后删删减减剩了十五桌。
四季山庄八十一人就得来个八九桌,还有些别的家眷,蝎接留波那批也得请,张成岭那边也得来,还有些交好的其他朋友,零零总总也不少人。
师父师娘坐主桌,自然没异议,还得给叶白衣腾个位置,阿湘和小曹,温客行看见曹蔚宁的名字说,他往后坐,他坐什么主桌。周子舒说你好意思吗,人小两口一起来的。温客行翻了个白眼。成岭也该在,周子舒说,坐小曹旁边吧。哦还有,周子舒说,差点忘了九霄。温客行一下音调高起来:秦九霄凭什么坐主桌啊?坐不下坐不下,让他往后坐。周子舒说,这才六个人,怎么坐不下了。温客行瞪他一眼,我俩不是人啊,我们不坐啊?坐八个人可以了。他来坐是不是他媳妇也得来?嗯?你舍得拆散人家小两口?坐不下,你让他往后坐。
周子舒有点好笑地看他反应那么大,说,九霄坐个主桌怎么了?他是我弟弟——
温客行说,我之前也是你弟弟!周子舒哭笑不得说,那能一样吗?温客行又说,不行,反正不能坐,你跟他都没血缘关系,什么弟不弟的。周子舒又气又好笑,说,你看主桌坐着的哪个跟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差一个九霄吗?温客行说不过他,急了,说,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就能坐主桌,那你那便宜表哥来了是不是要坐我头上啊?
周子舒一愣,以为自己听岔了,问,你说谁?温客行知道自己说漏嘴,一下慌了,周子舒一见他这个心虚样就知道自己没听岔,一股鬼火蹭蹭往上冒,伸手狠狠拧了一把温客行的手臂,问他,你请了赫连翎?温客行被掐得哎呀一声,痛得脸都皱了,没敢还嘴。周子舒更确信无疑他真的干了这荒唐事,脑子嗡嗡的,咬着牙说,温客行,你发什么疯,啊?又说,喜帖寄了?什么时候寄的?打电话把物流拦下来。温客行小声说,没用,微信上说了,他都回了。
他都回……周子舒气到打结,他都回了?又说,你什么时候又有他微信的,温客行?你很有本事啊?你不是把他拉黑了吗?
温客行声音更小了,说,我是没有他微信啊。他抬起眼看了周子舒一眼,往旁边缩了一下怕周子舒打他,说,我用你手机发的。
周子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抓起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找到赫连翎,点进去一看对话框,心如死灰。温客行这小子,发完消息还设了该聊天不显示,真是胆大心细啊。
周子舒沉着脸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温客行看他脸色越来越差,又不怕死地说,我就是请了,他又不一定能来。
周子舒想说,但是我打你你一定会死。但他一抬头看着温客行抱着沙发抱枕一副怕他扑上来咬人的架势,突然又不想说了。
温客行,周子舒说,你觉得这很好玩吗?你是在开玩笑吗?
温客行不说话,低头抠抱枕的针脚。周子舒毛了,一拍桌子问他,说话啊你!温客行一震,嘟囔说,我说了你又生气,还不如不说。周子舒说,你不说我更生气。
温客行觉得也是,于是说,没开玩笑啊。他揪着抱枕的一个角说,我就是想请他来我们的婚礼啊。
请他来干什么?为什么要请他来?你到底想干嘛?周子舒想问,但他知道问出来对解决现在这个问题没有帮助,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冷静,说,你想请他,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感受?
温客行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睛,说,问了你肯定不乐意请。
所以你为什么要请!周子舒忍不住说,你明知道我不乐意,你非要——你就非要——
温客行听出他确实生气,怒不可遏,他抬头望进周子舒的眼睛,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想他来?他不能来吗?是他不能来,还是你不能见到他来?”
周子舒长久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已经和他结婚的男人,突然,他极其困惑地轻轻皱了皱眉,好像他不认识他。
“温客行,”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没再看温客行,声音也变冷静了。他轻轻地抛下一句话,把温客行留在这间他们的房子里然后甩上门走了。
他说,“温客行,别让我觉得,和你结婚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