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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resso

「您好先生,請問今天想要喝什麼?」
「一杯Espresso*。」
「先生貴姓?」



「……阿希斯——安地爾‧阿希斯!你有在聽嗎!」黑髮黑眸的友人朝自己咆嘯著,指著一旁因為惡作劇失敗卻引發爆炸,灰頭土臉狀況不明的精靈,憤怒到極致的妖師將矛頭狠狠地刺向明顯是計畫的煽動者:「白色力量引起的平衡失控!你到底鼓吹亞那瑟恩又往我的藥爐裡放了什麼!」
混亂更加襯托自己悠然自得的割裂,安地爾無視後方上演的滑稽喜劇,將手上的灰擦拭乾淨,面上依舊頂著慣常的微笑,給暴跳如雷的凡斯遞過一杯新鮮出爐的古怪黑色液體——拜偉大三王子的福,這正是他從炸鍋後還像個失控噴射桶的藥爐裡倒出來的惡作劇成品。友好的朝已經往肢體衝突發展的兩人招呼:「先緩緩先緩緩,要罵也不差這一次了,不是嗎?」
黑色的妖師將一頭短髮抓得毛躁發翹,看著亞那瑟恩可憐兮兮的後腦勺沒好氣的搧了一掌,在精靈哭天搶地的哀號中走向在場不染塵沙的旁觀者。
約莫是被怒意激昏了頭腦,往常謹慎的妖師在接過任何人手上物品依舊會下意識地檢查一二,這次鐵青著臉接過安地爾手上作用不明的茶杯。

然後被自己這個錯誤決定苦得面容扭曲。

妖師果斷將嘴裡瀰漫焦苦味道,無差別攻擊味蕾的古怪液體吐在一旁,轉身毫不猶豫地將杯中剩餘不少的液體一鼓作氣灌入亞那瑟恩嘴裡,把承擔這一切悲戚後果的精靈苦得滿地打滾
,兩三秒前才按下暫停的扭打又無縫接軌地繼續上演。
「這個反應,看來還是失敗了。」
安地爾聳聳肩,無視面前兩個友人雞飛狗跳的鬧劇,在凡斯富有穿透力的咆嘯聲與亞那瑟恩據以力爭的狡辯中逕自走入妖師的藥房之中,將事前掉包出來、對方實驗多日的未完成品重新放回原本的位子,笑吟吟的在旁重新另起一爐火,按照原先擬定的藥材依次放入燉煮的容器中——當然,是直接拿走凡斯原先的庫存。
誰讓他們是「朋友」呢。

直到天光西沉,兩位終於激烈交流完感情的妖師與精靈各自頂著渾身的沙土,替空間蒙上一層灰濛濛的塵埃,對此發表嫌棄的旁觀者在凡斯依舊惡狠狠的眼神中,滿面包容地將兩位摯友踢去清洗,並且擅自霸佔了藥房裡唯一一張軟椅,儀態優雅地喝起味道終於不奇怪的黑色液體。
「……所以,安地爾,你沒有要解釋的嗎?」
等到大家都足以冷靜地待在小屋後,凡斯指著回到原處的藥爐,臉上的不爽隨著眼底下新熬出來的青黑襯得更加濃郁,妖師危險的眼神將精靈還想脫口的話語瞪回咽喉,直到安地爾向他遞來今日第二杯的古怪液體:「還有,這是什麼意思?」
「抱歉,凡斯,惡作劇沒有考量到你對這回藥劑研究的重視與壓力,」深邃的藍色眼瞳好似滿懷歉意地迎上妖師的目光:「我跟亞那只是擔心你把自己熬壞了,畢竟你已經連續好幾日都把自己關在藥房中,中午炸爐的其實是我意外調配出來的藥茶,你原先的藥爐只是被藏起來。」
「亞那瑟恩在其中的作用?」
「嗯——因為我不想親身體驗你的拳頭。」
「什麼!安地爾!我原來只是——」
「閉上你那張碎嘴!亞那瑟恩!」

那壺藥茶最終在他們拌嘴裡被飲得一乾二淨,但凡斯坦承依舊不喜藥茶的泛酸苦的口感,而亞那瑟恩總覺得末尾奇怪的雜味太重,到了最後只剩安地爾還懷有興致地去翻找凡斯處理過後的藥草沖煮這帖藥茶,去配著他們每個共度的日常與打鬧,直到這場荒誕的友情遊戲剩下最後的觀察者。

鮮活的靈魂吶,安地爾喟嘆著。
對所有種族而言,靈魂是個體的核心組成,承載了時間、空間、力量與多彩的情感,在偉大真理的引導下向前直驅,追尋著晝夜、刻畫著黑白。
於安地爾‧阿希斯這樣容易對萬事萬物乏味的學者來說,這樣瑰麗無比的21公克正是他最想狩獵的謎題,在得到答案與真理之前,他無法放下如此完美的研究課題。
他是富有實驗精神的學者、研究家,為此甚至願意步入局中,在廣大的土地上肆意遊戲,也收穫了許多實驗結果。
他品嘗著善惡,品嘗著黑白,試圖在咀嚼中分辨算計與真心,己身的、他人的、萬物的、萬事的——在結束友情實驗之後,他總得偏頭細想,回憶應該是甚麼樣的味道?
他重新調配著藥茶,卻發現自己的藥材總是失去一縷味道,或許是凡斯對藥材的加工處理有他不解的秘密,可這件事直到他想追問時也早已與塵土一同沖刷無痕。

他只能聳聳肩,像以往所為的那樣,拋棄心底那一丁點的不虞與悵然若失,直到在某次為了打發時間,步入戰火四起、成為短暫舞台的原世界後,他找到凡斯形容泛著酸苦的口感、亞那瑟恩形容雜味太重的替代品,瀰漫著咖啡香的日常好似又重拾起過往所謂的回憶。
他這一次少了許多不虞,眼底的興致或許能夠稱之為懷念,人類對飲品的調配總能讓他適時地想起這場友誼遊戲裡重要的兩個關鍵者。
或許他已經能夠解答所謂的回憶。

「阿希斯先生,您的Espresso好了。」
他看著杯中漂浮的crema*,從吧檯糖罐裡舀起一勺粗砂糖*,攪入平靜的杯中後一飲而盡:「謝謝,美麗的小姐,這是一杯完美的Espresso,適合開啟一天的清晨。」
「不客氣,祝福您有個愉快的一天。」

他追尋著時間,追尋著每個晝夜,最後發現自己果然不適合喝cappuccino*,也不適合Espresso。

—END—

一些咖啡名詞註解與本文代表含意
Espresso:
義式濃縮咖啡,卡布奇諾/瑪奇朵等咖啡飲品的基底,通常一杯是一口,一單位是Single(約1oz),兩份(兩口)是Double,歐洲人眼中真正的咖啡,在本文暗指真正的黑色種族(凡斯)
美式咖啡:
最初美國人無法接受這種太濃的咖啡,所以在Espresso中加熱水稀釋(二戰時期咖啡豆是戰備物資,加的熱水是冷卻槍膛用的水),演變至今變成萃取的粉餅直接按熱水拉長萃取時間,這種做法會導致咖啡粉餅的雜質也會一同萃取出來,所以味道上會有更多不純粹的味道,引用在安地爾的身上就是「似是而非的黑色」,同時代表安地爾本人與鬼族陣營(雜質/二戰歷史)
crema:
咖啡萃取後的油脂成分,會在萃後短時間消散,是代表咖啡豆新鮮的指標(由新鮮咖啡豆尚未完全釋出的二氧化碳在高壓高溫情況下與油脂、蛋白質等成分萃出來而形成的乳化泡沫層),歐洲人眼中有crema的Espresso才是合格的,Espresso的享用時限是在crema稀薄消散之前
在本文暗指靈魂與情感
粗砂糖+Espresso:
歐洲人眼中的一種甜點,有兩種做法,在咖啡萃前加入跟萃後加入,最大的差別是是否會破壞crema,本文中使用攪入的做法,同時呼應安地爾對自己與友人的結局(破壞),安地爾的動作也有一層他無法直接喝下crema的含意
cappuccino:
卡布奇諾,義大利經典咖啡,由濃縮咖啡、熱牛奶和綿密奶泡組成,傳統上以這三者各佔一杯的1/3比例調製而成,在這其中,熱牛奶代表白色種族(亞那瑟恩),濃縮咖啡代表黑色種族(凡斯),會被crema染色、最後消失的奶泡是安地爾
並且安地爾常喝的美式咖啡是無法做出標準的卡布奇諾


寫在文後:
因為自己的工作接觸過比較具體的歐式咖啡指導,小時候也是覺得挖靠安地爾喝咖啡好酷但不明就裡,在了解更多咖啡演化史後免不了就藍色窗簾億下千年組之間相互的關連與各種咖啡飲品的關係
安地爾喝的是美式咖啡屬於自己考察小說內容後的臆測推斷,可以直接當私設理解

第一次在企劃裡繳文是從未預料過的,每次在後台群組裡頂著文手的分組但繳著圖稿真的很好笑,這次實在是各種問題導致靈感困頓,外加手腕嚴重發炎跟工作忙到抓狂(甚至還是在外派支援時期寫得)才在最後決定繳了文稿,感謝主揪副揪的不殺之恩(跪下,跟海暄一起當天台組真的是風雨飄搖的一次企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