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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２

　　我跟著志願者來到了下一個區域。比起方才參觀的睡眠區，這個園區裡的整體顏色更加柔和，暖和的黃光中躺著一排排的肉團，一如醫生剛從孕袋拿出來的那樣。志願者繼續導覽中心的設施及功效，我則靜靜地了解，偶爾提出自己的疑惑。志願者對人類的事情知之甚廣，幾乎都能給我滿意的回答。

　　最後我來到了辦公區辦理領養手續，向志願者道謝後對方便先離開了。我拿出原先準備好的證明文件交與文員審核，一面查看邊上關於人類的小知識及推廣宣傳的光腦。

　　「殿下已經有想要領養的人類了嗎？」

　　「有。」將事情記在光腦上，我光是聽見領養人類就不禁露出微笑，瞇起眼回道：「是的，我要領養3912。」

　　「3912……是那個小小孩吧，能被親王選中真是幸運呢。」

　　不、幸運的是我。

　　我沒有直接反駁文員而是繼續看著光腦上投影出來的人類身體構造，指間觸上無形的投影，想像小人類的身體該是什麼樣子。

　　是我被小人類選中了。

　　「殿下，請在這簽名。」

　　「領養的文件我已經幫先生發出去了，待會兒醫生到了之後會請您帶著人類去一趟，屆時會核發認養的文件，他會提醒您需要注意的部分，施打完疫苗跟微晶便完成全部手續。」

　　「殿下替3912取好名字了嗎？打微晶時就要登記上去了。」

　　我放下光腦接過文員整理好的文件簽字。文員眼神下移看著光腦螢幕，露出笑容。被雌性久違地釋出好感，我有點不習慣，但還是禮貌地笑了笑。

　　「謝謝，我已經有頭緒了。」

　　「殿下看的是中心期刊，有興趣的話可以訂閱，每個月都會發送最新資訊到您的光腦。多虧了納塔利亞親王大力推廣人類保育，去年也有另一位親王養了人類呢！中心出的期刊也多虧了納塔利亞親王當封面……」

　　原來不是在跟我示好啊……。

　　嘴角抽了抽，收回了弧度。基於紳士風度，我沒有打斷文員對朋友的吹捧。難得能聽見一般市民的心聲，還是對那個不苟言笑的納塔利亞，讓我對納塔利亞在群眾心中的形象稍微放心了些。身為軍部明日之星的納塔利亞一直以來都受到民眾的支持與愛戴，進了軍隊之後表現優異，更是幾度傳出佳績，讓皇室與有榮焉。

　　「去年？誰領養人類？」

　　「十一殿下，還一次領養了雙胞胎呢！據說也是因為納塔利亞親王的緣故才喜歡上人類。」

　　納塔利亞真是不遺餘力地推廣人類的好……我點點頭表示理解。十一是最年輕的親王，因年歲的關係還未獲得賜名，非常喜歡各種動物。我也毫不意外他會被人類吸引，畢竟連我都被人類的魅力所擄獲，更遑論本來就喜歡飼養寵物的十一。

　　「領養文件都已經傳到您的光腦上了，接下來沿著標示前往醫護室就可以了。」

　　地板上亮起一條指引，我向文員道了謝前往醫護室。等待著我的是一開始參觀人類培育的醫生，3912就在一旁的醫療平台上安靜地躺著。醫生指著數據面板開始講解各項數值的意義。

　　「十殿下，就最近的觀察下來，您選擇的人類情況不算出色。體重過輕，營養不良。中心的志願者發現人類挑食情形嚴重，需要多加注意。基因碼中標示紅色的部分是缺陷處。」

　　我看著兩股螺旋狀有一段顯示為紅色，但我對醫學方面沒有特別了解，也只是點點頭等待結果。

　　「體內器官大致無礙，缺少完整的雄性或雌性生殖器，目前無法推測出人類是否會發情，若未來會發情可能需要再找動物醫院進行結紮。排泄功能完好，只是有無法自行控制的情況，若無法透過教導，也可以購買隨身的收集器或是進行手術。」

　　「其他沒有問題了，這是3912的疫苗接種紀錄，目前已知人類好發的流行病都有一定抗體。但人類較為脆弱，家中有其他寵物建議一開始先隔離，讓人類適應環境後再共同生活。」

　　「殿下？」

　　我回過神來，將目光從小人類移回醫生身上，但觸鬚仍纏著小人類的手指把玩。

　　「寵物微晶打了嗎？」

　　「現在可以施打，殿下請準備連接微晶進行登錄。」

　　醫生的觸腕伸出細小分肢，在人類的額上開了個難以看見的小孔，微晶鑽進孔內將觸角扎進皮肉。小人類的表情有一瞬的不適，隨即消散。光腦連結上微晶進入登陸畫面，一連串操作下來，小人類的一切都記錄在微晶裏頭，我也能透過微晶檢測人類的生命體徵。

　　「賽克絲。」

　　小人類睜開雙眼。

　　那雙如榛果一般眼睛眨了眨，像小獸一樣搖頭晃腦，最後將自己縮成一團的模樣讓我心都要化了。我忍不住又喊了他幾聲，觸鬚勾著他的五指來回撫摸。

　　「賽克絲，回家了。」

　　人類當然聽不懂我族的語言，僅僅是認出了我，在我靠近時用雙臂環繞我的附肢。觸腕一撈，賽克絲穩穩地坐在幾根交纏的觸腕上。醫生用觸腕逗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停下。我憶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中心有販售關於人類的必需品嗎？」

　　「十殿下可以到販賣部，營養品也要多補充一點……替您設定好了路線，沿著走就可以了。」

　　我知道人類可以自己移動，用纖細迴異的雙足行走，但我的朋友——也就是九殿下，納塔利亞親王——也總是這麼抱著他的人類，於是我並沒有放下賽克絲。

　　納塔利亞的人類總是被纖維包覆著不露出任何肌膚，特別是雙腿。他的人類是在搗毀非法繁殖場時救出的其中一個。星際間不乏走私動植物、非法繁殖及非法交易，經過基因及品種改良出現了許多不同用途的動植物，人類也只是這些非法交易的其中一項商品。

　　納塔利亞掃蕩了不少走私窩點，而恩維便是他親自救援的人類。

　　我從沒看過納塔利亞的視線在其他生物上多停留哪怕兩秒鐘，感覺他對任何活物都毫無興趣，成天鑽研星艦、武器和戰術等等，全身心投入訓練。但自從那次出行歸來以後，轉頭就養了一個小傢伙。看不出哪裡特別，長相也與星網能夠查詢的資料上並無二致，甚至雙腿有異，無法如其他人類般行動，納塔利亞還雇了一名褓姆全天候照顧他的人類。

　　我一開始不能理解，但我看著賽克絲純潔無瑕的眼睛，那靈動的光散發著生命的神奇之處。這個嬌小無能的生命體無法溝通，卻像是能夠觸動到我的精神力，不須語言便能相互理解。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得太多、太美好，但我只是說出我的感覺而已，並不能保證人類也能被我打動。

　　賽克絲臉上揚起一個弧度，我知道那是開心的表示，我晃了晃觸腕，讓賽克絲發出小動物的聲音。賽克絲用手跟觸鬚玩時，我已經抵達了販賣部，同時被琳瑯滿目的商品震驚到了，沒想到人類也有這麼多商品可供挑選。

　　導購球在我面前停下，飄浮在空中掃描了我和賽克絲，機械的雌性嗓音詢問我的需要。

　　「呃、我是新手，第一次養人類有什麼推薦的嗎？」

　　「新手推薦下列產品。」

　　投影出現一個購物清單，高品質睡眠艙赫然在列，我首先點選了這個品項，導購球便領著我去到了實體面前挑選心儀的樣式。中心給人類使用的是中間價位，我讓賽克絲躺躺看。但顯然人類不大配合，剛把他放下，賽克絲便手腳並用地攀著觸腕。

　　一頭黑髮捲曲蓬鬆，賽克絲每每搖頭晃腦都讓我感到一陣癢意。我不敢太用力，像對待易碎物一樣讓賽克絲攀著我，我則盡量仔細檢視不同款式的優缺點，最後選定一個有安眠曲功能和遠端監視器的睡眠艙。

　　「選一個，嗯？你的睡眠艙呦。」

　　賽克絲看著投影上的不同顏色眨了眨眼睛，細細的手指胡亂點選，最後選了一個嫩粉色的艙體。我想他大概是喜歡粉紅色吧，便將牽繩和玩具都選成了粉色。接著導購球顯示飼料的品項，介紹了營養成分與價格，中心居然還提供長期送貨的服務。我想也沒想便選了最多營養素的健康飼料，正要讓賽克絲看看他未來的食物，賽克絲小小的手中抓了一把不明的白色物體塞進嘴巴。

　　我趕緊制止賽克絲，導購球一掃描便發出嗶嗶聲提示。

　　「乖乖糖開封，已加入購買清單。零食不建議一天攝取超過一包。」

　　既然是可以吃的東西，我收回觸腕沒有繼續堵著賽克絲的嘴，而是將不知道怎麼就被賽克絲打開的單包軟糖都放到賽克絲懷裡。這些人類的零食售價還不便宜，我好奇地拿了一顆來吃，但是我並沒有感受到其美味之處。可賽克絲一直吃，想必口味不差，我也在清單中多選取了些。

　　一輪下來，清單中滿滿是買給賽克絲的物品，晃到最後一站便是纖維。

　　導購球顯示出賽克絲的掃描數據以及所有纖維，一點選就能看見實際穿在賽克絲身上的情形。連選了幾樣都不適合，於是我自己畫了大致上的樣式讓導購球傳輸回數據庫，得到可以製作的回覆。賽克絲在我懷裡晃著白皙細嫩的小腳，我檢視起列表發現還有屬於雙腿纖維這一項，隨意選了一個可以大致包覆賽克絲雙腿的款式，同樣也是選擇白色搭配粉紅色。

　　「確定清單無誤，請付款。訂單一天後送達，感謝您選擇人類保育中心！」

　　長長的清單總價格不容小覷，我穩住心神按下觸腕確認付款，彷彿能聽見金錢如流水嘩啦嘩啦往外淌，但為了我的小人類，這也是必須的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