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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手機螢幕亮起，幾則訊息通知無聲地跳上了螢幕，他看著那對話的氣泡一個個冒出，沈靜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伸手去拿桌邊的書本，沒注意到手肘稍微碰到了某個東西。

那是一種極輕的、近乎無感的觸碰——
不是撞擊，也不是推擠，僅僅只是布料擦過玻璃的表面，一個意料之外的角度。

杯身傾斜，他幾乎反射地伸手去撈，他托住了玻璃杯光滑的表面，整個人往桌子的一側傾去，用力撞上了書桌的一角，那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他耳側嗡地一響，視線跟著晃了一下，他抱著杯子捲曲著身體倒在地上，小鼠們被突然的動靜嚇了一跳，紛紛逃離。

頭側陣陣的疼痛隨著血液輸送的節奏迴盪，原在杯子裡的水灑在了他的身上和地上，冰涼滲進了衣服裡，沿著背脊流下。

沒破。他想著。

暈眩的感覺讓他皺緊了眉，他很熟悉這樣的痛楚，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但某種熟悉的聲音已經自耳膜裡響起，像是穿透了時空的回音——

「你到底在幹嘛什麼啊！」
女人接近尖叫的大喊，他被推倒在了地上，額角撞上了桌沿，視線晃了一下，但他還是撐起身子看向那失控的女子。

「不想吃就都不要吃！不要吃了！要死大家一起死！憑什麼就他一個人快活！」
女子繼續尖叫著，桌上打翻的牛奶沿著桌沿滴下，他被推倒時還抱著牛奶的盒子，冰冷的液體浸濕了他的衣服，他不知道該怎麼辦，聲音卡在喉嚨裡出不來，他想用力擠出點什麼，卻只見女子手一揮把桌上的玻璃杯直接推下了桌面。

玻璃碎裂的聲響讓他下意識地縮起肩膀，抱著依舊脹痛的腦袋往後縮，女人氣憤的尖叫伴隨著濃濃的悲傷，她摀住了臉，像個孩子般大聲地哭泣。

啜泣聲伴隨著模糊不清的話語，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他有些喘不過氣，微微張著嘴試圖控制自己混亂的呼吸，他的視角看去，牛奶從桌沿一滴滴落在地面上，聚集成攤的牛奶湖中蕩著漣漪，玻璃的碎片參雜其中。

那女人的肩膀顫抖著，他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只知道她哭得難過。

模糊的視線慢慢聚焦，她似是這才變回了他所認識的模樣，卻比他記憶裡要脆弱得多。

暈眩的感覺讓女人變得遙遠，她仿佛搖晃著，搖搖欲墜。

他試著牽動發涼的手動起來，手肘也泛疼著，或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撞到了，膝蓋在他往前爬出桌底時刺痛了下，但他無暇顧及，只是慢慢湊到那女子的身旁，試著伸手去擁抱她，留住她的形體。

「⋯⋯媽媽。」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
沙啞的聲音與記憶裡的稚嫩交疊，他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不過就是一個杯子而已。

不過，碎了的話也很傷腦筋吧？
要是小朋友們傷著了就麻煩了，能避免終不是壞事，畢竟玻璃的碎片實在不好處理，不好好包起來會劃破垃圾袋的，自己也沒有多餘的廢紙可以包，要是用白紙也有些浪費。

總的來說，沒有打碎些什麼。

他慢慢站起身，手輕揉了下額角，大概會瘀青吧？之前的瘀青藥放到哪了來著？

「⋯⋯抱歉啊，嚇到你們了。」
他有些無奈地對著躲到一旁的小朋友們道歉，看著濕漉漉的衣服，無聲地嘆了口氣。

手機又再次亮起，依舊是媽媽的訊息。

他伸手拿起手機，點開了媽媽分享過來的照片，媽媽和叔叔站在遊樂園的門口，手搭在誠一的肩上，誠一一手拉著叔叔，一手對著鏡頭比出勝利的手勢。

他的視線再次回到母親，那張精緻的臉龐帶著笑容。
他知道的，母親所嚮往的一直都很簡單。

真誠，且專一的愛情。
美好，簡單的小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