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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多餘的悲喜與動搖,經過百年來未曾流動的血液盤旋而上,凝聚在一個呼吸中。

  

  吐氣,睫毛的顫動,暮色中的白髮,無法照映倒影的雙眼。那是如此抽象而令人費解的敘述,不明所以的描寫在●●的思考中一閃而過,乾涸的血沸騰,停止的心臟跳動。他為了那雙眼睛著迷,即使是擁有再多過往的經歷,口裡陳述的詞藻艱澀而具體,也難以把記憶裡的畫面再度用言語具象化。



  早晨的霧那樣透明,最終他只能這樣比擬。眼皮下的紅點好似彼岸的花。



  ●●在進入森林更深處前停下腳步,並將手心向上朝▼▼遞出,白髮精靈在半空猶疑了一會,最終和他十指交扣,緩緩跟隨著●●的腳步。

  而在月光下逐漸明朗的是隨著路徑逐漸減少的樹木,和一片承裝著黑水、由遍地紅花包覆的寧靜湖泊。



  曼珠沙華在墨色的夜裏閃耀紅光,那顏色不像●●特有的紫紅,而是更加艷麗的、深沉的暗紅色,在月光與水波的倒影下,宛若灑出瓶的酒水,也像剛噴濺出的血液,隨著湖面波紋蕩漾。



  「這是彼岸花的湖畔,死者的朝聖所,靈魂的最後一站……至少以當地人類的說法是這樣的。」●●用閒談般的語氣解說,他也並非多熟悉這些傳說,只是在和▼▼相遇前曾經無意間行經此處,約莫兩三次的迷路後,也算對這座森林嫻熟了幾分。

  

  「注意腳下,這裡簡直是人間亂葬崗,可別一個不小心踩到誰的眼珠子啦。」他牽著▼▼繞過一處石碑、然後又另一座,底部隆起的小土丘挖掘的痕跡還很新,卻被兩人這樣踩踏。

  當然事實並沒有●●戲謔而道的那樣誇張,不如亂葬崗的肅殺之氣,此處徒留的只是四處銘碑林立的那股莊嚴沉靜,在彼岸花的眷顧下更顯淒美。



  「屍體……湖邊的墓園,是這樣的地方嗎?」



  「正是如此。」



  他們延湖畔行走,抬頭被樹林擋住了星空,只能遠眺湖泊另一端高掛的弦月,不屬人間的活物和死物於午夜時分,一如既往的旅行。



  「彼岸花是怎樣的花朵?」她的故鄉沒有這種花,但每每在傳說中聽見曼珠沙華的負面意涵,▼▼在輕聲問道後才想起,自己或許不該提起這檔事。

  

  「石蒜嘛,在各地的傳說中各有不同,但可以確定的是它是種全株具有毒性的植物……」

  因此彼岸花總是被刻意栽種在墓地旁,以防誰去打擾長眠此處的死者,並在空無一人的每個深夜,以獨有的色彩來為死亡獻上哀悼。●●為她解釋著,順道放慢了腳步,最後徑直挨著某座碑上的石像,身體就這樣剛好的靠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在談論到亡者亦或類似的內容時,●●輕佻表現出的那道笑容總是比平時更加暗沉,動作也不如往常自信了。

  這種細小的區別若是兩人初識的那會,▼▼絕對是無法分辨的,但也歷經幾輪四季,▼▼感覺自己對●●情緒的敏銳度甚至超過理解自己。



  「●●想要埋葬在這種地方嗎?這種漂亮的、有人陪伴的,一點也不孤單的地方。」她輕聲問,纖細的指尖滑過佈滿青苔的石像。



  他們離死亡還有很長的距離,空間之廣甚至足以稱作無限,即使將來的某日兩人都佈滿歲月的苔痕,卻依舊佇立於「生者」的那側。●●就更是如此,不以壽命為界的詛咒將他留在現世,這一挽留就是百年。



   「不覺得一群人一塊長眠有點太擠了嗎?」●●搪塞的用幾個笑聲回答,他確信自己渴望的不是這樣的死亡,▼▼也清楚。



    日月怎樣去交替,人類是如何死亡,代代相傳埋葬在彼岸花的湖畔邊,由曼珠沙華來守護。就算彼時已經度過百年,依舊是同一座石像,同一株彼岸花,在每個夜晚為其守夜,徹夜不得眠。



  何況在終得一死之前,還有得履行的契約。

  他的寧靜是▼▼安睡在他身側、是不起波瀾的雙眼被白色睫毛刷過,純淨的雙頰染上情感。



  當兩人離開森林中的那片湖泊時,夜色早已不見蹤影,剩下還沒離去的一點薄霧,零零散散的幾縷陽光。▼▼牽著●●的手,十指緊扣,轉頭望向不知何時會再見的曼珠沙華園。



  「彼岸花是怎樣的花朵?」

  

  沉睡百年的毒彼岸,在珍珠色的晨霧中醒了過來,只因晚風吹拂而過的一聲呼吸。